安夫人笑呵呵的自我調侃:“今兒,我也做一回那許願池裡的王八!”
縣令在一旁,也笑着恭維配合:“安寧丫頭,像這樣的好機會,平常可不多見,指不定等會兒安夫人自己就後悔,你可千萬不要輕易放過了她,定要讓她,狠狠的出一次血才行!”
“你放心,有我在這裡給你作證,她肯定是賴不掉的!”
姜安寧笑着一一謝過,提及謝禮,卻是婉拒了。
“我也沒什麼想要的東西,安夫人實在是不必太客氣。”
“您不怪罪我多嘴,多管閒事,我就已經是千恩萬謝感恩戴德了。”
“怎麼好再要您的禮物呢?”
“您這樣說,那可真就是拿我當外人了。”
安夫人“呸”了一聲:“就數你最是會油嘴滑舌。”
她轉過頭跟縣令道:“你瞧瞧她,鬼機靈鬼機靈的,三言兩語的,就把我隔絕在親人之外了。”
“我如今聽了她這話,那心裡可真是拔涼拔涼的。”
“偏偏她還倒打一耙,說是我把她給當成外人了。”
“你說說,有沒有像她這般不講理的?”
“那可真的是好話賴話,全都讓她一個人給說了!”
“真真是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安夫人三言兩語,又把話給說了回來。
姜安寧作出很是無奈的樣子:“哪有的事兒?安夫人您嚴重了!這話可真是讓我有些不敢接了!”
“我什麼時候倒打一耙了?”
“分明是您再倒打一耙纔對!您既然說沒有把我當外人,那又幹嘛非揪着,非要給我謝禮才行?”
“咱們既是親如一家,那不正是應該你幫着我,幫着你,互相幫助的嗎?”
“要是親如一家,還非要講謝不謝這樣的話,豈不是太過於違心了?”
“往後這樣的話,您還是別說了!”
“你若真心拿我當家人,就別再提這個謝字。”
“否則,我只能當做您是在拿話哄我了。”
安夫人被哄得暈頭轉向,呵呵直笑。
“你這丫頭,當真是牙尖嘴利!”
“我從前可是半點兒沒瞧出來,你竟然也是個能說會道的!”
姜安寧笑笑,沒有接話。
安夫人也不過跟人客套,繞了這麼長時間的圈子,也該是步入正題了。
她直截了當的問:“如今咱們也算是彼此交換過秘密了,我最脆弱最傷心的事情都與你說了,你是不是也該告訴告訴我,王尚究竟與你說什麼了?”
姜安寧對於安夫人的迫不及待並沒有多意外。
她低頭,小口小口的抿着茶,醞釀起情緒來。
“他說……”
姜安寧故意擠出兩滴眼淚,看起來似乎很是難過的樣子。
“我阿孃,是被江安侯府的人,給害死的。”
“嗯?”
安夫人與縣令都有些詫異。
縣令更是不自覺的說道:“你阿孃不是……”王尚殺死的嗎?
怎麼就成江安侯府的人,給害死的了?
縣令自覺失言,連忙改口:“你阿孃不是遇見流匪,意外而亡的嗎?”
“這麼多年以來,我也只當是如此。”
姜安寧吸了吸鼻子,似乎很是難以接受這個現實:“甚至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王尚所說。”
“只是……他說的實在是太過有鼻子有眼兒了。”
“哪怕現如今,我也沒見他拿出任何的證據。”
“甚至……”
姜安寧嘆了一口氣:“如今他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就更是沒有證據了。”
“可我反而是更相信他所說的話了。”
“不瞞你們說,此前我也是完全沒有想到,那個空降而來,被縣令指定的姜家村村正,竟然就是江侯府的少爺。”
姜安寧說這話時,目光落在了旁邊的縣令身上。
矛頭突然指向自己,縣令也慌了。
好在這樣的場面她也並非沒見過,面上絲毫不見慌亂,很快就調整好情緒。
他故作驚訝的看着姜安寧:“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江巍其實另有身份?”
“竟然是江安侯府的?”
姜安寧挑眉:“原來,縣令竟然是不知道的嗎?”
“那您爲何,又要幫着他,到姜家村來做村正?”
縣令裝傻充愣,實在是爐火純青。
“我不知道啊。”
“他當時只說在京城中有些關係,也的的確確是拿出了我頂頭上司的親愛書信……”
他神情無辜:“你就說,即便他沒有什麼京城裡的關係,光是我頂頭上司的一封書信,也足夠我按着他所求,給他安排個村正的位置了。”
“甚至,他不提自己有什麼京城裡的關係,就只拿來我頂頭上司的那封介紹信,別說是一個小小的,不入流的村正位置了,即便是他想要一個更高的位置,哪怕是直接到縣衙裡,要個有俸祿的位置,那我能辦的也立馬得給辦了,不是?”
“正所謂天高皇帝遠。”
“他在京城裡頭就是有再大的關係,那也未必能夠將手伸到這小小的江安縣來!”
“鞭長莫及的道理,不需要多說,大家都懂。”
“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何況他只是一個託關係的?”
“可他手裡拿着我頂頭上司的親筆書信,這性質就不同了。”
“我就是不給誰的面子,那也絕對不能不給自己頂頭上司面子,你說是不是?”
縣令東扯西扯,說了好大一通道理,繞了好大一個圈,算是將這件事情給遮掩了過去。
“原來是這樣……”
姜安寧點了點頭,似乎是頗爲認可縣令說的話。
縣令在安夫人眼神的示意下,故作困惑的追問:“我聽你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怎麼好像你阿孃的死,與這江巍有關係?”
姜安寧點頭。
“剛剛我不就是已經說了嗎?這江巍,實際上就是江安侯府的少爺。”
她嘆了口氣:“此次聖旨召我進京,就是爲了給江巍與韶安郡主的大婚,縫製吉服。”
這話一說,別說是縣令了,就連安夫人也有些被驚嚇到了。
也正因如此,他們反而不懷疑姜安寧說的這些話。
也更加確定,姜安寧說的這些話,就是從王尚嘴中說出來的!!
否則姜安寧一個無權無勢,根本毫無人脈可言的小小孤女,如何能打聽到這樣的消息?
定然是有人故意告訴了她。
只是,安夫人也不由得更加困惑。
王尚爲何要告訴姜安寧這些?
目的是什麼?
挑撥離間?
可看起來絲毫不像……
安夫人按壓下心思,打算按耐不動。
先看看姜安寧後面又會怎麼說,靜觀其變,以靜制動。
姜安寧嘆息,胡謅起故事來,丁點兒遲疑也無。
“原本我是根本不相信這些話的。”
“這世間哪有這麼多的巧合?剛好我被聖旨召入京城,就立馬來了個自稱是指揮使的人,跟我說了許多京城的事情,還說要結伴與我共赴京城。”
“光是聽着就可疑!”
“尤其這個人,還突然間毫無徵兆的,與我說起來了江安侯府對我阿孃行兇的事兒。”
“怎麼看都好像是別有居心。”
“且定然是居心不良。”
姜安寧嘆了一口氣:“如果這個人沒有突然間發生意外,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這裡,我對他說的那些話,還真就持懷疑更多。”
“可現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反倒是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有人,暗中盯着我的行蹤,知曉了我接觸過什麼人,擔心我會由此發現真相,於是百般阻撓。”
“甚至更有可能是因爲阻撓不成,所以才痛下殺手,將其滅口。”
“如此……”
姜安寧看向安夫人與縣令:“倒是顯得他說的話有幾分真了。”
安夫人與縣令互相對視了眼,也都有此懷疑。
只是——
“可我還是有一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安夫人與縣令,齊齊擡頭,看了過去。
“那就是王尚爲什麼突然間與我說這些?”
“總不能就是因爲,善心大發吧。”
別說姜安寧好起來,就是安夫人,這會兒也好奇的很。
他也很想知道王尚爲什麼會突然間,主動的向姜安寧,暴露了桑靜婉被害的真相。
但是又好像並沒有說出真相。
而是似是而非的編了一個真相。
把原本,應該歸咎於他的罪名,盡數悄無聲息的,轉嫁到了江安侯府頭上。
偏偏又十分巧……要不了多久,姜安寧就要進京前往江安侯府。
要爲江侯府的少爺縫製大婚吉服,十有八九是要住在江安侯府的。
而如今婚禮雖然還沒有公佈正式的時間,可既然是這般聲勢浩大的找了繡娘進京,想來至少也要在江安侯府上住個半年。
就是在這個空檔,王尚突然沒頭沒尾的,說起江侯府與桑靜婉的恩怨來。
且他說的每一句話,偏偏都是真的。
只不過說真話的同時,抹去了前因後果,並打亂了順序。
所以話的確是真話,也的確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但被王尚這樣一打亂重新再組合,就變成了似真實假的大假話。
王尚……究竟是想做什麼呢?
安夫人甚至有些懷疑,王尚的死並非是出於意外。
而是以身設局。
只是若真如此的話,那執棋的人又是誰?
是王尚自己?
還是……王尚背後的那個人?
如果安排王尚之死的那個人,是王尚背後的那個人。
那他究竟是要做什麼?
如果安排王尚之死的那個人,並不是王尚背後的那個人……恐怕這件事情就更加複雜了。
這突然間加入的第三方,又會是哪一股勢力?
是敵營,還是世家權貴,朝堂傾軋……似乎無論是哪一個,被人利用這件事情來做手腳,都不是多好的事情。
又或者還是什麼其他的人?
江安侯府?
桑氏一族?
還是——國師府?
好像無論哪一個,都不太可能與這件事情沾上關係。
也完全沒有道理。
又或者——安夫人擡頭,看向對面坐着喝茶的姜安寧。
會不會是眼前這位自導自演,故意說這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誤導他們呢?
如此,最關鍵的——還是要儘快找出王尚的死因。
以此入手,方纔能夠最快的將事情推演出原本之貌。
否則,怕是真的要被牽着鼻子走了。
-
桑氏一族。
經過一段時間的冷戰,桑氏一族的衆人,也算是自認爲,達到了大祭司所說的心平氣和。
於是氣勢洶洶的找上門。
然後……
毫不意外的被人拒之門外。
大長老回首看了看隨之而來的衆人:“諸位也不想繼續再這樣耗下去了吧?”
“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總得有個說法才行!”
“便是真的只能咱們這些人當中,選出一個去代替桑靜婉的那個女兒去死,也總要先死個明白吧?”
“總不能就這樣稀裡糊塗的就去了!”
“更何況,咱們現如今,也找不到那桑靜婉的女兒在哪裡,一切都得靠着大祭司!”
“又或者,你們誰能夠找到南山兩兄弟?”
“就算找到了,人家會願意透露桑靜婉女兒的消息不願意?別忘了,當初可是你們逼着他離族的!”
二長老等人,被劈頭蓋臉的一通訓斥,尤其還是在大祭司房前。
他們都不用多想,就能夠十分肯定,剛剛大長老說的那些話,大祭司在房中肯定是全部都聽見了。
這不是給他們鬧個沒臉嗎?
衆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可又不得不承認大長老說的有道理。
是啊,他們也不是沒想過去聯繫桑南山與桑東海兄弟二人。
可即便是桑南山與桑東海的父母,也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去了何處。
二人當初本就是趕出桑氏一族的!
且他們當初事情做的也絕,不允許桑南山與桑東海的父母,對他們兩個有任何的幫助接濟。
只知道他們兩個,是被江安侯府的人給帶走了。
之後他們便一無所知。
沒有人知道江安侯府那人的去向。
只知道最近,江侯府那位常年在外的小少爺,前不久回了京城準備大婚。
可京城之大,想尋個人猶如大海撈針。
尤其是像他們這樣漫無目的的尋找。
更不要說,有之前桑靜婉的事兒,他們也根本不敢在京城大張旗鼓的有所作爲。
否則要是被江安侯府的人知道,指不定又要招來什麼禍事。
到時候人沒找到不說,連自己都要小命不保。
那才叫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