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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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的時間很快過去~

到了晚上,老僧和小和尚席地而坐。

小和尚早已氣喘吁吁,神情疲倦,他這一日除了抓藥就是熬藥。

這些藥物極爲相似,他需要記住每一種藥物的成分,甚至是適當的分量,一旦藥物分量不充分,患者服下,非但不能治好他們,甚至很有可能會加劇他們的病情。

這一點上,不容馬虎,所以小和尚極爲用心的記住每一樣東西。

只是,無論他怎麼用心記住,但老僧每說出一樣藥物的成分都不盡相同。

這讓他更加繁忙起來,甚至是手腳並用,一邊煎藥,一邊捧着書籍閱覽。

此時,老僧目光落在小和尚的身上,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做一個普通人遠比做中天大帝要累一些。

小和尚眼珠轉動,點了點頭,不僅累,而且還要操心很多。

這就對了,這也是凡人既苦惱又喜悅的地方。

怎麼說,小和尚皺了皺眉頭,看向老僧。

喜悅是大部分解決煩惱後所獲得精神愉悅,解決問題的時候,是煩惱增多,但解決了問題,卻是喜悅增多。

小和尚陷入了思索中。

老僧呵呵一笑,出奇的沒有打擾他。

次日清晨,小和尚洗漱完畢,舒展了一番筋骨。

老僧款款的從屋內走了出來,走吧,揹着藥箱,咱們繼續救人。

小和尚燦爛一笑,當即揹着藥箱,跟在老和尚的身後。

他們在鎮上,救活了一個又一個病人,當然有的人能夠救活,有的卻已經病入膏肓,縱然是施展醫術,也是無力迴天。

日子久了,鎮上也就漸漸的稱呼兩和尚爲老神醫和小神醫。

老神醫在閒暇之餘,便會普及醫術,教他們如何看病,而小神醫則是捧着書本,一本正經的看醫書,偶有時間,也會幫着鎮上的人一起開墾土地,種植農作物。

半年以後,鎮上已經少了一絲死寂,漸漸的恢復了些生氣,原本鎮上冷冷清清的道路,即使是白天也少有人走動,但現在卻也人來人往。

小鎮似乎在這半年裡又活了過來。

在這半年裡,小和尚似乎忘記了一切,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他似乎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每天操着心,操着怎麼治好病人,怎麼弄一些飯菜。

一晃悠大半年過去了,現在的小和尚甚至能夠區分很多種藥物,哪些是有毒,那些對身體有益……

他燒的一手好菜,原先由村長做飯供應兩人,漸漸的,被小和尚所取代。

與鎮上的人相處的越是融洽,越使得小和尚那浮躁的心歸於平靜。

他時常在想,倘若這種日子一直繼續下去該是多麼好。

現在的他,已經可以出診了,可以單獨爲病人治病,他的醫術雖然沒有老僧那般高超,但跟在老僧後面時日久了,耳濡目染,他也學會了替人號脈看病。

日子久了,附近的鎮上漸漸傳出有兩神醫,慕名而來的人,絡繹不絕,似乎潯城不再是瘟疫之鄉。

衆人來了,有的是看病,有的是爲了一睹老神醫和小神醫的尊容,看看這兩人究竟長的啥樣,是不是三頭六臂,爲何能夠治病救人。

不過來看兩神醫的人,不禁有些失望,因爲他們看到的是兩名和尚,而且也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樣,長着三頭六臂,八面玲瓏。

他們也和普通人一樣,會笑,會咳嗽,也會聊一些醫術以外的家長裡短。

日子久了,大家也就漸漸瞭解兩位神醫的性情,兩人出診,必須準備一些齋飯,他們出診不收分文,但卻必須有足夠的齋飯供應,這也是他們行醫的規矩。

行有行規,這規矩倒也不算的過分,請看病的人,也都樂得清閒。

事先準備好齋飯,供應兩僧人,吃完齋飯後,兩人便會行醫救人。

每救活一人,從家屬喜悅的情緒中,兩神醫頗感欣慰。

時間長了,衆人也就漸漸對兩人充滿了信任。

走在街道上,便有人上前問好,對此,兩人淡然應對,報以微笑。

匆匆而過,又是一年時間。

這一年裡,瘟疫席捲而來,着實讓兩人忙活的夠嗆,不過此時他們的情況比剛來的時候要好上不少。

老僧時常傳導醫術,倒也使得不少人會診斷一些病症。

這些能夠診斷病症的人,也都紛紛出診。

在大家齊心協力之下,很快便將疫病驅除。

鎮上再次恢復了久違的生機。

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潯城變化最爲直接的要數那條河流。

原本的黑河流,此時已經清澈見底,在鎮上人的竭力維護下,這條河流顯露生機。

城鎮的附近,多了莊稼作物,多了青葉綠苗,天似乎也都變了,這天不再是黑壓壓的一片,而是陽光明媚,藍天與白雲在天空中漂浮着。

潯城人的生活也發生了改變,鎮上的人種植了青稞、蠶豆、大芥、玉米……

這是他們戰勝疫病後第一次種出的豐富糧食。

有的人,則是在陽光照耀的地方開闢出果樹,種植一些瓜果之類。

當然,這些瓜果糧食熟透的時候,總會有人送一些給兩位神醫嚐嚐。

剛開始的時候,兩人也都拒絕不收,但終究招架不住衆人的熱情,也都挑了幾樣,象徵性的收了一些。

潯城人的精神面貌在這兩年中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城似乎還是那座破敗的城,但人心不再像以前那樣充滿死寂,而是活了過來。

人心活了,幹什麼也都有了勁頭。

這一日,天空中黑壓壓的一片,似乎整個的天空都要崩潰一樣。

衆人在這種日子裡,惶惶不可終日,這種感覺,就如同天崩地陷,讓人陷入一種危機感。

小和尚擡頭看向虛空,目光落在虛空中,他的眼中充滿着震驚之色,開口道:“該來的,始終還是要來的。”

老僧步履蹣跚的走了進來,他皺了皺眉頭,你準備的怎麼樣。

小和尚感慨一聲,生老病死,有的時候,你想要抓住,卻根本無法抓住。

就像瘟疫橫行,來的時候如同風暴一樣席捲而來,人力根本無法阻擋。

在這幾年裡,死了太多的人,小和尚的眼中帶着一絲悲傷,他試圖將這絲悲傷掩藏在內心中,他深深的呼了口氣,勉強使自己的臉上有了一絲氣色。

每死去一個人,他的心中總會產生莫名的悲傷。

也許,這些人與他相處的時日久了,漸漸的產生了感情寄託,也許是來自心靈深處某種同情,也許在他心中,他也不明白爲何會產生這種情緒。

天要崩了,會死更多的人,老僧來到小和尚的身前,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和尚的臉上帶着無盡的傷痛,他回憶起那些死的人,他們臨終前的那種狀態,有的是安詳的死去,有的是不甘心……

種種念想,不斷涌入他的腦海中,他有些哽咽道:“每死一個人,便會讓活的人更加的痛苦。”

我感覺到你的自責,老僧輕輕的詢問。

小和尚鄭重的點了點頭。

老僧哂笑一聲,道:“但你盡責任了,不是嗎?你也在試圖的挽回他們的生命,你也在全力以赴。”

小和尚眼睛溼潤潤的,淚珠在眼中打轉,他勉強的保持情緒,試圖讓別人看不出他想哭的情緒,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勉強的讓自己哭的比笑的還難看。

看來兩年的沉浸,讓你已經找到了本心。

聽着老僧的話,這一刻,小和尚身體一僵。

繼而嚎啕大哭,他淚如雨下,淚水淹沒了他的眼角,他的哭泣聲漸漸變大,如同嬰兒啼哭。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哭什麼,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

突兀的,在屋內,村長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安撫着小和尚。

小和尚不爲所動,依舊在哭泣着,他哭了很久,才勉強恢復平靜。

恰在此時,又有不少人的來到小和尚的身邊,寬慰道:“不就是天黑了一些嗎?不就是會發生一些自然災害嗎?再大的災難,只要我們團結,總會過去。”

衆人輕輕的拍着小和尚的身子,不斷安撫着他。

老僧嘆了口氣,只有他明白,小和尚已經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將潯城的人當成自己的親人。

每失去一條性命,他的心就會痛,在這裡兩年的時間,他更是見證了不少人死去,即使他的醫術不斷提高,他也無法救那些快要死的人。

他的心中,充滿着自責,他自責自己的無能無力。

所以,他沒日沒夜的在看醫書,希望從醫書上學習到更多的知識,救活更多的人。

今日,偏逢大雨連綿,天降異象,使得他想起了以後,想起了以後會死更多的人,一時之間,情緒難以控制,也就宣泄出來的。

以前的他,是不會想這麼多的,但現在的他,卻更加的體會到人生百態,人世無常。

以前的他,道心看上去沒有脆弱,一切都是堅強的,但現在的他,道心看上去漏洞百出,處處都是破綻。

他找到了本心,但他的本心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

他也只是一個凡人,凡人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他也只是個普通人,普通人的心中,也充滿着情感。

天道無情,但這人,卻是有情。

天地有災難,但災難是躲不了,唯有團結應對。

這一刻,小和尚心中似是有所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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