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六個辣雞翅
“太辣了,誰能連吃六個烤翅,我請吃飯。”
手中電話響起專門設定的鈴聲,洛洛按下接聽鍵,卻一直沉默着。
“洛洛。”電話那端的聲音充滿了歉意。
洛洛咬了咬嘴脣,“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不,永遠別撥!”關上電話,瀟灑地丟進包裡,她在步行街上踩出倔犟的節奏。
今天是愚人節,老天跟洛洛開了個玩笑。
北京時間十五點二十分,洛洛接到了公司的裁員通知,纔在前臺站了一個月,她就失業了。
十六點零八分,男朋友陳近南打來電話,支支吾吾說他找到了暗戀五年的女孩兒。誰不是暗戀啊,於是洛洛遭到了暗戀八個月勾搭上、相處才二十九天的男友的無情拋棄,她失戀了。
本來洛洛以爲這都是僞天地會總舵主的愚人節玩笑,直到她路過KFC,透過玻璃大窗看見那對狗男女在互相餵食兒的時候,她才明白自己的天真有多麼不靠譜。真不知道被陳近南暗戀五年的那位有什麼好,凡是和自己一樣傻乎乎看上陳眼鏡的,大腦都白得像個蘿蔔。
她決定再也不當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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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心情鬱悶。刪掉陳近南的電話號碼,洛洛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閒逛着。走進一家飾品連鎖店,她買了大大小小五個蝴蝶結,對着鏡子全部戴在頭上。面對身旁美眉的驚愕表情,洛洛笑笑,“知道嗎,這是今年最流行的戴法。”
美眉茫然地點了點頭,從架上拿了兩個蝴蝶結在腦袋上比量着。
愚人節還真是愚人節。店裡飄出《明天過後》的歌聲,洛洛咬着牙忍住淚水,不停地對自己說“去他的‘戀愛不找陳近南,就稱美女也枉然’”。我,方洛洛,又叫方堅強,就不信了,沒了那個天地會還能沒了明天。
轉過街角,路邊有家“相當辣”燒烤店,門口立着個廣告牌,上面寫着,“相當辣烤雞翅,激發你牙齒的熱情,燃燒你咀嚼的活性,挑戰你喉嚨的耐力,摧毀你味蕾的冷靜!”
真嚇人,洛洛心想,他們家烤翅裡面不是放炸彈了吧?那就挑戰一下,不進去對不起這麼吸引眼球的廣告,最好這家的烤雞翅能把她失戀的痛苦全給摧毀掉。
洛洛進了燒烤店,這家店面不算大,但是很乾淨。最有特點的是,兩邊的牆壁上貼滿了花花綠綠心形的卡片,上面都是顧客的留言。她找了個位子坐下,好奇地盯着那些卡片看。
“我今天失戀了,所以來吃烤翅。”洛洛拿起筆在上面加了一句,“咱倆同病相憐啊。”
“哇咔咔,辣滴偶眼淚都出來鳥!小美。”有那麼辣嗎?還哇咔咔,真受不了。
“相當辣烤翅會噴火,江湖兒女分不出你和我。”洛洛哈哈笑出聲,這位是給辣傻了。
洛洛正看得來勁兒,等了好久的服務員終於按捺不住,“請問您要點兒什麼?”
“先嚐嘗你們這兒的烤翅。”
“您要什麼口味兒的?我們這兒有小辣、中辣,還有最受歡迎的超級無敵變態辣。”
洛洛說:“就要那個變態辣,越變態越好!”
“要幾個?”
幾個?沒概念啊。洛洛隨口答道:“先來一個嚐嚐。”接着她又點了點兒別的,還點了瓶啤酒。看着服務員佈滿小雀斑的臉上那怪異的表情,她開始懷疑只要一個雞翅是不是被鄙視了。
小雀斑拿着單子走到後面,跟另一名服務員嘀嘀咕咕,洛洛依稀聽見她們在說:“那個是不是芙蓉妹妹,咱們要和她留個影不?說不定明天她的照片就在網上流行了。”
不就五個蝴蝶結嗎,這和店裡的卡片牆一樣,都是名副其實的行爲藝術!洛洛一記惡眼瞪過去,倆服務員馬上閉嘴。
沒一會兒雞翅就來了,洛洛還真有些餓,張嘴咬了一大口,就在同一秒鐘,眼淚刷地流了出來。藉着這超辣的口感,她所有的委屈開始爆發,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抽泣着。真辣!辣得真好!辣得叫她可以在大庭廣衆之下肆無忌憚地流淚,無所顧忌地宣泄。她拿起筆,在桌上挑了一張卡紙,寫道:辣得慘無人道啊,相當變態,簡直太欺負人了!
她擦擦眼淚往牆上貼留言,突然發現相鄰卡片上的字跡非常漂亮,上面寫着:“太辣了,誰能連吃六個烤翅,我請吃飯。”後面還留了一串電話號碼。
沒人能連吃六個烤翅嗎?今天方洛洛就要挑戰人類極限。她馬上喊:“服務員,再給我加五個。”
我吃!使勁兒吃!我是方堅強!吃完六個烤翅叫那個人來埋單!
在小雀斑充滿敬意的注視下,洛洛果然吃了六個烤翅。吃完最後一口,她覺得頭髮絲都要爆炸了,自己就像一隻噴火龍,隨便一張嘴就能摧毀一個城市。她想,要是真有那麼大威力,一定先把陳近南燒成烤雞,不,烤鴨。
喝了口水,她真的掏出電話,撥了牆上那個號碼,她覺得這是自己人生當中最失敗的日子,一定要做點兒出格的事紀念一下。電話通了,另一端傳來醇厚的磁性嗓音,“喂,您好。”
洛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炒豆一樣開始說:“這位先生,我不認識你,你也不知道我是誰。可是我失戀了,失業了,喝酒了,最重要的是,我在相當辣燒烤店吃了六個超級變態的辣雞翅,你能爲你的留言負責嗎?”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鐘,洛洛有些不耐煩,“我沒吹牛,你也別裝傻,人生的真諦在於言而有信。”
“我想起來了,是步行街的那家燒烤。你真吃了六個雞翅?”
“真的。”
“今天好像是愚人節。”
真沒意思!洛洛不屑地哼了一聲,“你是不是個男人?你說話算不算數?我確實吃了六個辣雞翅,你想耍賴我也沒轍,再見。”
剛要掛斷電話,只聽那人輕笑了一聲,說:“等着,我馬上就到。”
“馬上”究竟是個什麼概念?一秒鐘叫“馬上”,十分鐘也可能叫“馬上”,有的“馬上”是一小時,有的是一天,如果一個男人說:“你等我,我馬上就能讓你過上最好的日子,讓你成爲最幸福的女人。”那這個“馬上”可能是一年、十年,甚至是一輩子。
而凌墨的“馬上”是十五分鐘。
他推開店門,環視了一週後,很有禮貌地問小雀斑:“請問哪位小姐吃了六個辣雞翅?”
小雀斑幾乎是石化了,兩隻眼睛開始使勁兒噴桃心兒,她指了指角落裡滿頭蝴蝶結的背影。接着,洛洛便看見了這個眼睛清澈明亮,脣角掛着一抹戲謔笑意的傢伙,他在小雀斑花癡眼神的注視下坐到洛洛對面。
洛洛笑了,“喲,還真來了。”
凌墨輕笑出聲,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電話裡的女人又兇悍又可憐,讓人無法拒絕,我捨生取義來一趟。另外呢,我也想來看看能吃六個辣雞翅的人長什麼樣,順便膜拜一下。”
“你不用佩服我。”一隻白皙小手直直地一揮,“你這麼誇我,先容我低調地吐個血。”
他臉上笑意更濃,“那,吐完一定要記得補點兒鐵。”
洛洛賞了他一記衛生球,“你不是說馬上就到嗎?我在這兒等得都快睡着了。”
他眸光一閃,現出狡黠的笑意,“因爲,馬——在路上。”
高大,英俊,幽默,直接導致少女懷春的危險人物……洛洛在腦子裡搜索着形容詞。憑第一印象就知道,眼前這個男子應該直接劃分到能給人強烈視覺衝擊的那一類優秀人種,不過這僅僅限於外觀上。第一次見面的人洛洛從來不會立刻給對方的人品下定義,因爲朋友是在流逝的時光中篩選出來的,並不是所有的擦身而過都會有交集。
在這一刻,洛洛決心再也不幹給陌生人打電話這種出格的事,因爲對面那個人笑眯眯的樣子讓她心裡沒底。可是現在人家都來了,總得招呼一下不是,於是,洛洛說:“要點兒什麼不?反正一會兒你埋單。”
凌墨笑笑,“我剛纔吃過了,陪你喝點兒吧。”
洛洛幫他倒上酒,笑着問:“剛纔是和女人一起吃飯吧?”
“嗯。”
洛洛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表達着她的不屑,“一看就知道。你和人家吃着飯卻跑來給我付賬,你可有點兒不厚道。”
“我媽不會介意。”他眸光閃動着,看着面前因酒力雙頰微紅、因哭泣眼睛紅腫的小女子,舉起了酒杯,“我們不認識一下嗎?”
“不用。”洛洛把這兩個字咬得很重,碰了杯子然後一飲而盡,“我給陌生男子打電話,我不是什麼好人;你請陌生女子吃飯,你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們就不用壞上加壞了,根本沒有認識的必要。”
看着她滿頭的蝴蝶結,凌墨笑得更加開心,“可是我請你吃飯,應該算是個好人吧?”
洛洛喝了口水,“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反正我除了今兒晚上乾的這事,基本算是個良家少女。你說說,你一個陌生人都沒拒絕我,我男朋友怎麼好意思甩了我呢?”
凌墨斂了笑意,非常非常鄭重地看着洛洛道:“不知道。”
洛洛的一口水差點兒沒噴出來,咬着牙說:“我問你還不如去問腳後跟。”
凌墨笑出了聲,細細打量起這個失業加失戀的女孩來。她的五官並不能叫人驚豔,可也清秀可人;她面前有一堆雞骨頭,說明在這之前她確實大吃了一頓,以發泄不滿。如果說一個女孩子在如此失落的時候還能說出“去問腳後跟”這樣的話,她一定是樂觀而又堅強的。
面對陌生男子探尋的目光,洛洛有些不自在,問道:“看什麼?覺得我很可笑是不是?”
“不是,”凌墨笑着說,“我覺得你長得像一個人。”
洛洛堅決鄙視,“真沒創意。你是想說我像你小時候的鄰家小妹,還是像哪個電影明星?或者是像你暗戀多年的校花?這麼狗血的一句話,虧你說得出來。”
凌墨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民族的纔是世界的,狗血的纔是人生真相。”
洛洛眨巴眨巴眼睛,認真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真奇怪,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會寫那麼個留言貼在牆上。她指指牆上的卡片問:“這個真不像你這種人寫的。你看上去應該目空一切、眼高過頂,不應該這麼衝動吧?”
凌墨微微眯眸,“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寫的嗎?”
洛洛斜睨着他,“吃烤翅的時候。”
凌墨抿脣輕笑,向前湊近了些,“那天我失戀了。”
洛洛哈哈笑出了聲,“那我可平衡了。”
說實話,這男人挺有意思的,最起碼不惹人討厭,似乎也願意陪着自己胡扯。於是洛洛做了個更大膽的決定,“你能當我一晚上男朋友不?”
他堅決搖頭,“那不行,我的生活態度很嚴肅。”
一個餐巾紙捏成的球體啪地砸在他腦袋上,洛洛氣道:“你這人思想真齷齪,人品真下流。”
凌墨臉上依舊掛着那種欠扁的笑容,“嗯,是下流,我是花前月下,倜儻風流。”
洛洛毫不留情地打擊,“算了吧,我看你是催人淚下,放任自流。”
凌墨笑道:“一晚上男朋友,這話真讓人浮想聯翩。”
洛洛表情極其嚴肅,“我是說,假設你是個英俊男子,假設你是我男朋友,你能不能陪着我過愚人節?”
凌墨微微蹙眉,“我英俊這是事實,還用得着假設嗎?”
洛洛壞笑,“那好,那就不假設你是英俊男子。這位先生,我有個絕妙的愚人節惡整計劃,你能不能陪我胡鬧?”
凌墨臉上笑意漸濃,“我覺得你對愚人節有種神聖的使命感。”
“切!都已經是被愚弄的人了,還不能使點兒小壞嗎?”
凌墨答應了,他也想看看,這個有趣的女孩會有什麼大膽的主意;他也想知道,因爲她,自己可以做出多不可思議的事兒來。於是,在洛洛的授意下,他們先到快餐店買了一份炒飯,又買了一份西紅柿雞蛋湯,還到地下超市買了兩把亮晶晶的湯匙。凌墨眼睜睜地看着洛洛把雞蛋湯倒進炒飯裡,把那份炒飯拌得黏糊糊的,他心裡涌上一種不祥的預感,這事兒絕對很瘋狂。
凌墨從懷裡掏出墨鏡戴上,使那張俊逸的臉看上去更有魅力。洛洛嘲笑他,“大晚上的戴這個,你當自己是明星啊,還怕記者認出來怎麼的?”
凌墨笑笑,看不出墨鏡後那雙眼睛閃動着什麼情緒。接着,他按照洛洛說的,一隻胳膊搭在她肩膀上,兩個人裝成醉醺醺的樣子,搖搖晃晃地出現在蛋糕店樓上的咖啡廳。這裡都吊着鞦韆架,昏暗的燈光照着情侶們臉上的幸福笑意,浪漫的音樂醉了人腸。
洛洛環視了一下週圍,還不錯,人不少,有脈脈私語的,有開懷大笑的,有拿着花顯擺浪漫的,還有孤身一人在角落裡潸然淚下的。好吧,下一刻,方洛洛會相當破壞氣氛的!
他們挑了個各方位視線都夠得着的地方坐下,以醉鬼的狀態隨便點了些東西喝。洛洛催促着,“趕快開始吧。”
凌墨笑着,小聲說:“可千萬別讓人認出來,要不我這一世英名可毀了。”
洛洛甩過去個鄙視眼神,“我還擔心我的名聲呢,你還有眼鏡沒?”
凌墨笑道:“沒了,要不,我這個給你?”
洛洛搖頭,“不要,鏡片那麼大,我戴上還不跟螳螂似的。”
凌墨悄悄把洛洛準備好的雞蛋湯炒飯倒在盤子裡,還故意撒在外面一些。然後突然發出劇烈的嘔吐聲,同一時間,洛洛把手裡的飲料倒在地上給他配了個音。在典雅幽靜的環境裡,只需要一聲,所有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他們身上。沒有一個人懷疑那東西不是凌墨吐的,有個女孩甚至捂上了鼻子開始埋怨,“喝醉了跑這兒來吐,真討厭!”
洛洛站起來,故作抱歉地對大家說:“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喝多了,大家多多包涵。”
在大家的目光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時候,洛洛從懷裡掏出剛買的勺子,舀起桌上的炒飯就塞進嘴裡,遠處另一個女孩兒尖叫一聲,“天哪!她把那個人吐的東西給吃了。”
洛洛衝大家鞠躬,“沒辦法,太愛他了,連他吐的東西都覺得好吃。”
“啊,太噁心了!”那女孩極度恐慌。這時,凌墨也從懷裡拿出個勺子,大着舌頭說:“搶……搶什麼,我吐的我再吃回來。”說完,也舀了一勺放進嘴裡。
洛洛笑得那叫開心,對嚇傻了的客人們說:“味道真不錯,不信你們試試。”說着又吃了一大口,做出陶醉狀,“真香。”其實她沒騙人,西紅柿雞蛋湯拌炒飯的確很香。
“哇——”已經有人吐了,周圍一片譴責聲。
洛洛不敢戀戰,忙對凌墨說:“親愛的,我們還是回家享受吧。”說完,還把那些“嘔吐物”打了個包。然後在忍耐到極限的客人們恨不得掐死他們的目光中,兩個人搖搖晃晃地離去。
一出咖啡廳,洛洛拉着凌墨找了個角落狠狠地笑了一場,連眼淚都笑了出來。凌墨一直注視着她,或許,這就是她忘掉傷心的方式,在最低谷的時候,她想了個辦法讓自己大笑。
笑到最後,她蹲在地上抽泣。凌墨拍拍她的背,她掏出紙巾把眼淚擦乾淨後站起來,脊背挺得直直的,“我不用你可憐我,我一個人能挺過去。”
凌墨微笑着把墨鏡給她戴上,“螳螂就螳螂吧,也比腫着眼睛強。”
春天的夜晚有着融融的暖意,風兒吹在臉上是那樣舒服。
凌墨陪着洛洛在街上閒逛着,洛洛一直戴着那副眼鏡,好幾次都險些從臉上掉下來。遊蕩了一會兒,洛洛的心情好了很多。
她停下腳步,對凌墨說:“謝謝你啊,我哭過就沒事兒了,明天一樣精神抖擻地出去找工作。”
凌墨問:“你找過幾次工作?”
洛洛說:“好多次了。其實吧,求職這事兒可短暫了,履歷表一填,有電話打過來,一個工作——成了;履歷表一填,沒有電話打過來,一個工作——沒了。求職最痛苦的是啥?一堆履歷表填完,沒有一個電話打過來。求職最最痛苦的是啥?就是填完一堆履歷表,等不到電話,買好機票準備投靠外地的朋友,剛到機場,電話——來了!”
凌墨笑出聲,又問:“你家不在這兒吧?”
“嗯。”洛洛點點頭,“我畢業後就想留在這兒,所以我一直跟我媽說我過得挺好的,在大公司做白領,薪水多,待遇好。其實,現在連個工作都沒有。”
凌墨笑笑,“你……用過絲顏的化妝品嗎?”
“那多貴啊,我可用不起。”
“絲顏最近要招人,去試試吧。”
“真的啊?你怎麼知道的?聽說那兒工作環境挺好,那我就去試試。”
“嗯,祝你好運。”他是真的希望她好運。
洛洛看了看時間,笑嘻嘻地說:“子曰:我該回家了。”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輕聲說:“我的車停在那邊,我送你。”
“不用。”洛洛一抱拳,“這位大俠,你我今日相遇,只是萍水相逢,從此紅塵陌路,相忘於江湖。拜拜!”
凌墨也一個抱拳,“女俠,拜拜。”
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洛洛跑過去拉開車門,突然轉過頭來,“喂,雖然以後不見面了,但我還是想問問,你對我到底啥印象?”
凌墨眼中閃出一抹戲謔,他伸出三個手指頭,笑道:“三個字。”
洛洛嚇了一跳,“你可別胡說,不會是那三個字吧?”
他笑得很開心,“不是。”
“我知道了,女瘋子。”
他站在路邊,笑着搖頭。
“那——女壞蛋?”
還是搖頭。
洛洛急了,“那是什麼?”
他微笑着,一字一字地說:“很難忘。”
洛洛狠狠瞪了凌墨一眼,正要走,凌墨突然問:“那你對我的第一印象呢?”
“還行,挺大方的,有親和力,願意幫助人,尤其是幫助無聊少女排遣寂寞。”
凌墨笑道:“知道了,原來我是濟公。”
洛洛大笑着,在司機那種看怪物的眼神中上了車,戴着滿頭蝴蝶結揚長而去。
空氣中只剩下汽車尾氣的味道,凌墨擡頭望着璀璨夜空,發自內心地微笑。明天要出差,等回來的時候,是不是還能見到她?
這天一大早,洛洛就從牀上爬起來,今天可是絲顏招聘的日子,不管能不能成功,總是要認真對待。她穿上得體的套裝,認真梳理了頭髮,還在臉上化了淡妝,鏡子裡的小女子顯得聰慧而又幹練。這是洛洛從好多次面試中總結的經驗,是對自己和招聘方的雙重尊重。
草草吃了一袋泡麪,洛洛出了門。她突然想起一般應聘都要交身份證複印件的,樓下就有一家複印社,可身上沒有零錢了,人家複印社還不以爲自己是去換零錢的啊。她想了想,決定一進門就跟人家說清楚,免得人家誤會。
進了複印社的門,洛洛把身份證和百元大鈔一起按在桌上,“我要複印,只有一百塊的,這是我的身份證,你們給印不?”
“不行不行,”坐在裡面的姑娘連連擺手,“我們這兒不給印人民幣,你有身份證也不行。”
洛洛哈哈大笑,連忙解釋清楚。複印完證件,洛洛乘公交車到了絲顏化妝品公司,然後坐着電梯到了指定的應聘樓層。推開玻璃門,入眼的是一個寬敞的大廳,裝修格調簡潔大方:銀灰色的吊頂、明亮的大窗、銀色金屬靠背的座椅、深綠色葉片的大型室內植物。她心想,如果能在這裡工作,還真是相當不錯。
角落裡有一對大學生情侶在竊竊私語,手中拿着一個果凍,你餵我一口,我再餵你一口,那叫一個渾然忘我。
洛洛搖搖頭,穩穩當當坐着等多好,非要向所有的人宣告他們乳臭未乾啊?
再看另一邊,一個穿着豔紅上衣、打扮入時的“妖精”正旁若無人地拿着鏡子補妝。洛洛在心裡鄙夷了一下:這人的素質真是有待商榷。
填好表格,洛洛安靜地坐在外面等待,很快就叫到了她和許可的名字。許可就是大庭廣衆之下補妝的那位,她在進門之前瞪了洛洛一眼,狂妄地說:“如果只要一個,那就是我。”
洛洛衝她笑笑,“想法不錯,不過現實和願望是有距離的。”
她們一起進了裡面的辦公室,幾個貌似公司高層的人士以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兩個女孩兒,擺出了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
緊張感和壓迫感迎面襲來,洛洛強自鎮定了一下,衝大家問了聲好。她正要坐下,只見許大美女毫不客氣地坐上了唯一的椅子,以極小的聲音對洛洛說:“這叫當仁不讓,機會就是搶到手的。”
洛洛皺皺眉頭,從旁邊又搬了一把椅子,從容不迫地坐下,然後小聲回敬道:“我這叫沒機會創造機會。”
兩個人正以眼神交戰,“咳咳”,有人清了清嗓子,她們馬上正襟危坐,臉上都掛着只露八顆牙的微笑。只見中間那位頭頂狀似地方支援中央的中年男人拿着她們的資料說:“方洛洛,實用英語專業。許可,國際金融專業。都是本科畢業,很好。”
洛洛斷定這位就是今天的主審官。她心想,好什麼啊,像自己和許可這樣的大學生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找個工作難死了,真看不出有什麼好的。
“你們用的是絲顏的化妝品嗎?”主審官開始發問。
許可搶着回答:“當然,我認爲絲顏的化妝品是品質的象徵,每個女性都應該擁有,應該體會,應該用它來裝點生活。絲顏可以讓我更美麗,更自信!”
中年男人微笑着點點頭,一看就知道他相當滿意。洛洛的額角開始滴汗,這許美女可真會說話,自己又沒用過,總不能瞎編吧。於是,洛洛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用的不是絲顏,我買不起,不過,我以後一定用。”
許可向洛洛投來個勝利的微笑。洛洛心想,要是真拿用沒用過絲顏化妝品作爲招聘尺度,自己馬上就走人,沒有競爭力又何必浪費時間!
主審官對洛洛的回答不置可否,又問:“那你們說說自己的缺點好嗎?”
哪有上來就問缺點的?洛洛真想說我真沒啥缺點,或者說我的缺點就是太能幹了。她想了想,還是回答得很誠懇,“對於絲顏公司來說,我最大的缺點是對化妝品一竅不通。可這不是問題,我會好好學的。”
許可自信滿滿地說:“我覺得,我的缺點就是經驗不夠,不過我相信憑我的能力,一定可以爲公司多作貢獻。”
主審官笑笑,“那說說你們的優點。”
洛洛心想,我的優點可老鼻子了,躺在牀上能數到天亮。她當然不會這樣回答,她笑着說:“我的優點是皮膚好,能吃苦。呃……絲顏是化妝品公司,皮膚好算是優點吧?”
主審官大笑着點頭。
一旁的許可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顯得有些興奮,“我的優點是瞭解時尚潮流,知道什麼是最流行的,什麼是最前衛的。作爲一個潮人,我用的是鈔票版的吸油紙,還有絲顏最新款的彩妝。我知道今年流行什麼顏色,知道怎樣搭配衣服。我想,在絲顏工作的人一定是走在時尚前沿的。有了這些,我一定可以在市場部或是銷售部發揮優勢,想出最好的營銷策略……”
許可一直侃侃而談着,對自己和絲顏極盡溢美之詞。洛洛咬了咬嘴脣,如果自己是那位主審官,二者取其一的話,會留下許可吧。畢竟,許可的模樣與打扮和這家公司更協調一些,而自己什麼都不懂呢。
“你們對薪水有什麼要求嗎?”主審官笑得很和藹,這叫洛洛對他的好感指數多了好幾個星,這種微笑不是那種職業化的,這種微笑會傳染。
於是,洛洛也笑着說:“坦白地說,我剛畢業沒多久,只幹過二十九天前臺,沒資格要求工資。絲顏要是要我,就看着定吧。”
許可這次倒也聰明,說了類似的話。
主審官又問:“如果絲顏錄用了你們,有其他公司給你們更優厚的待遇,你們會跳槽嗎?”
許可馬上表態,“能在絲顏這麼好的公司工作,我絕不會跳槽。”那架勢簡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就差視死如歸了。
洛洛笑笑,“我哪有跳槽的條件啊。”
對面的幾個人互相點頭,“嗯,這孩子看上去挺誠實。”
洛洛很想說:“其實我是臉皮還沒厚到一定程度,我真想吹牛啊!”
面試結束,主審官對洛洛和許可說:“你們回去等電話吧,有消息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我是絲顏的副總經理,我姓周,要是進了絲顏,我們可就是同事了。”
洛洛上前握手,由衷地說:“謝謝周總理。”
老周哈哈大笑。洛洛窘得滿臉通紅,連忙逃也似的離開了那間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