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後果，喬律已經不再感到迷茫。
果然宇宙這片黑暗森林當中並非是完全沒有出路的，只是必須要破除這片遮天蔽日的黑幕，纔有可能讓陽光重新照進來。
“我們要怎麼做？”喬律問道。
“首先必須要明確一點，我們的目標不是阻止宇宙重啓，經歷這麼多代人類文明的努力，並非是爲了讓全宇宙與歸零者同歸於盡，而是要讓重啓後的宇宙擺脫這個絕望的輪迴。”
宇宙重啓當然是有條件的，其他文明可以通過建造小宇宙來從大宇宙中奪取質量，假如宇宙的總質量減少至臨界值以下，宇宙將由封閉轉變爲開放。
屆時宇宙將無法突破零維順利重啓，所有的生命和記憶都將死去，一切都不復存在。
正因如此，歸零者纔不得不發表宇宙迴歸運動聲明，避免其他文明一起從大宇宙中奪取質量，最終導致他們的計劃失敗。
喬律不由得想起三體的結局，不禁好奇地問道：“藏起五公斤物質，就能讓宇宙重啓失敗嗎？”
“當然不會，但事實上想這麼做也是不可能的。宇宙迴歸運動聲明只是先禮後兵，歸零者當然不會寄希望於所有的文明都能主動歸還奪走的質量。最後他們還是會動用武力，把拒絕歸還質量的文明逐一清理。別說是五公斤的質量，哪怕是隻有五克，歸零者也不會放過！”
果然，歸零者纔不會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上，既然有着遠遠凌駕於其他文明之上的技術能力，怎麼可能允許對方拒絕歸還質量呢？
這也是每一次宇宙重啓都能成功的保障，歸零者會直接清理掉其他所有文明，只有自己可以到達重啓後的新宇宙。
系統管理員搖搖頭說道：“所以那個宇宙迴歸運動聲明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僅僅是爲了稍微省點事罷了。”
“歸零者會承諾歸還質量的文明可以把記憶體送往新宇宙，甚至可以留下一個漂流瓶，保存着文明幾乎所有的信息，以至於新宇宙中的文明可以根據這些信息復原那個文明。”
“然而事實是這些記憶和漂流瓶都會被歸零者全部銷燬，他們不會允許除自己以外的文明到達新宇宙。我已經說過了，其他文明可能把歸零者當成了救世主，但他們實際上是毀滅蒼生的死神。”
其實喬律也隱約猜到了，歸零者不可能放任這一切不管，只有其他所有文明都被消滅了，他們才能安心地重啓宇宙。
但這又產生了一個新的疑問，既然所有的記憶體和漂流瓶都被銷燬掉了，那麼系統到底是如何躲過宇宙末日，來到這個重啓後的新宇宙？
管理員彷彿早已料到喬律會這麼問，微微一笑道：
“我們當然是耍了一點小手段，歸零者不允許其他文明留下任何物質，卻會給自己留下一大片小宇宙，在裡面躲過宇宙塌縮。只要不讓宇宙的總質量減少到臨界值以下，他們想要保存多少東西就保存多少東西。”
這是隻有歸零者可以享受的奢侈，消滅了其他所有文明的小宇宙，他們自身就有一片廣闊的空間用來度過宇宙末日。
其他文明連一個漂流瓶都無法留下，歸零者擁有的質量卻多到用不完。
宇宙的總質量盡在歸零者掌握之中，能夠分配給每一個人的小宇宙都是其他文明難以想象的龐大。
管理員進一步說道：“歸零者是一個智慧生命羣體，他們在很久以前或許來自不同的文明，但因爲重啓宇宙形成了利益共同體，以壟斷整個宇宙輪迴。所以從內部來說，他們也並非是鐵板一塊。歸零者約束其他文明很有一套，但對自己人就沒有這麼嚴格了。”
“歸零者就有許多怪人，到達他們那個層次，已經不必再爲生存和安全需求費心思。所以在我們看來，他們追求的東西都很奇怪。我們接觸過的就有低溫藝術家，鏡子演奏家等等，反正沒有一個正常的。”
“其中就有一位收藏家，對人類的東西十分感興趣，甚至自稱李白。我們一度稱之爲李白文明，直到後來才知道他是歸零者的一員。”
喬律的記憶中有這個故事，沒等着他反應過來，管理員就接着說道：
“是的，他創造了一片詩云，用窮盡一切排列組合的算法，寫出世界上所有的詩，包含過去與未來可能出現的任何詩詞。不過這並不是我要說的重點，李白是一名追求藝術的人，同時也是一位收藏家。”
“難道你們······”
喬律迅速反應過來，這麼一來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沒錯，我們把想要傳給下一代的東西僞裝成文物，想辦法讓李白對其感興趣。最終在宇宙末日到來之前，他來拿走了這件文物，作爲自己的收藏保存在小宇宙當中。”
竟然還有這樣的辦法，喬律不得不驚歎於上一代人類文明的智慧，以這種方式瞞天過海，利用歸零者自身來傳遞信息。
“可以這樣不會被發現嗎？何況既然變成了李白的收藏，最後又要如何從小宇宙中取出來？”喬律追問道。
“首先，李白是一個任性的怪人，否則也不會創造出詩云，這樣在其他文明眼裡毫無意義的東西。他只求看對了眼，其他的不會管這麼多。所以我們其實也僞造了無數件文物，同樣以近乎窮舉法的方式引起他的興趣。”
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李白在創造詩云的時候，會不會想着自己也被人類這樣算計呢？
管理員最後說道：“其次，他還是一個喜新厭舊的人。詩云耗費了相當於一個太陽系的物質，但在完成沒多久之後，李白就不管不問了，隨意地放置在那裡，絲毫不覺得可惜。”
“因此，李白收藏的文物也是一樣的，如果要把無數個輪迴中收集的文物全部保存下來，有多少質量也不夠。所以李白基本上每一次宇宙重啓之後，都會重新收集新的藏品。上一個輪迴中收藏的東西，當然是被他拋棄來騰出空間。”
“不過整體上他還是表現得愛惜文物的，所以不會直接將自己的收藏銷燬，只是隨意地散落在新宇宙當中。這就給了我們機會，讓人類文明一直積累至今的東西，得以最終傳到你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