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幼婦產科門口,來來往往的的大肚子們奔波在各個檢查室門口,男人們坐在等候區,跟個寄放物一樣等着自家的媳婦兒。
周子凝沒有讓宋啓樑來陪,結婚第三年的聖誕節,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宋啓樑忙的一如既往,她發了個短信告訴他,前邊還有倆被迫當媽的,都是十八的大姑娘。
宋啓樑沒有回,周子凝將身子使勁朝羽絨服裡縮了縮,暖氣充足的醫院裡,滿鼻子消毒水味道讓她依舊不寒而慄。
中午十一點四十分,面色蒼白的周子凝站在醫院門口大街上,車水馬龍,一派繁鬧的人間盛景,她摸了摸小腹,早晨那會還呆在她肚子裡的那個小傢伙已經沒了,那是她和宋啓樑的第一個孩子,其實她不想這麼做來的。
一個禮拜前,穿着大熊睡衣的周子凝驚慌失措披頭散髮的從廁所衝了出來,撲在宋啓樑的電腦跟前,高舉着驗孕筆,上邊赫然兩道紅槓。
宋啓樑推了推差點掉下來的眼鏡:“懷啦?”他問。
“廢話,瞎麼。”她略帶着哭腔,有點憤怒。
“讓你做措施你不做,只顧自己爽,你是爽了,我怎麼辦,我馬上要提升了你知道吧,我忙活那個案子那麼久,你讓我給別人鋪路去了啊!”周子凝抓着頭髮,嗓音尖銳雙目無神,一點好孕的喜悅感都沒有。
“嗨,就你那工作,忙死忙活的,消耗青春燃燒生命,換來的回報也不平衡,你乾脆藉此機會辭了吧,我把我媽接來照顧你,你就負責在家吃了睡,睡了吃,生完孩子再負責跟孩子一起吃了睡,睡了吃。”宋啓樑笑眯眯的在鍵盤上敲了一下。
“你別這樣行嗎?即使我打算生,你也不用把你媽接來吧。”周子凝盤腿坐地下,滿臉苦惱,想起自己那婆婆來,她就忍不住的肝顫。
“老公,好老公,不要讓婆婆來了,我自己在好好考慮考慮好不好?”周子凝恨不得哭天抹地的抱着宋啓樑的大長腿撒嬌。
宋啓樑油鹽不進,橫豎就是一句話,婆婆伺候媳婦孕期是應該的,不讓婆婆來她會難受的。
就婆婆來還是不來的問題,宋啓樑頭回沒讓着周子凝,在知道孩子出現的這美好的一天裡,倆人不美好的掐了一架,氣的周子凝放了狠話,要是敢把婆婆接來,她直接把孩子弄死!
顯然這威脅成了激將,當天晚上宋啓樑就通知她說,媽要來了,明天
上午的車,中午到。
“你覺得我跟你開玩笑是不是?”周子凝臉色鐵青,鼻翼呼哧呼哧的抖動着。
“我也沒跟你開玩笑。”宋啓樑絲毫不讓步,嬉皮笑臉的打着哈哈,眼神遊移在自己的妻子和妻子的小腹上,那裡邊繁衍着他的後代,雖然現在還是個米粒,可是那個米粒,可以掀起宋家的軒然大波了。
好你個宋啓樑,你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周子凝氣憤異常,一腳將宋啓樑踹下牀,被子枕頭給他扔一地,把自己跟裹花捲似的一裹,倒頭就睡!
其實她到是奢望說宋啓樑是故意氣她的,提起她那婆婆來,她就忍不住的難受,也不是她不孝順,關鍵實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處不了一塊去啊。
結婚前,天真爛漫的周子凝跟着宋啓樑回過一次宋家村,那時候也是這麼個大冷天的,農村天氣又比城市冷了那麼幾度,她滿腔熱情的去了,卻被人給立了個下馬威。
宋啓樑長的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又是S大研究生畢業,他是宋家村的驕傲,是婆婆心尖上的肉肉,婆婆左一句高才生,右一句當年高考狀元,眉眼之間驕傲十足,打量起周子凝這個城裡媳婦來,也多了幾分嫌棄。
這麼瘦瘦個人,跟個林黛玉似的,不過,您可別以爲林黛玉是夸人的話,七大姑八大姨圍觀完了周子凝之後,私下議論着一律覺得這姑娘體格不結實,不如對門的三丫頭好。
三丫頭對宋啓樑一片癡心,本來婆婆想讓宋啓樑娶了她的,宋啓樑死活不肯,周子凝聽了之後好奇心爆發,悄悄的扒着鄰居家牆頭去看三丫頭。
一眼過去,差點給她笑摔了,怪不得宋啓樑不肯娶!那人人稱讚的三丫頭,一米七的個頭,一百六十來斤,黑壯黑壯的,腚大腰圓,一膀子力氣。
也不知道宋家村的人怎麼個審美,婆婆甚至私下悄悄的問周子凝,你這麼瘦,身上沒病吧?要不就去縣醫院看看,有病抓緊治,別是傳染的。
周子凝那時候傻的天真爛漫的,還以爲是她關心自己身體,慎重說的讓她放心吧,自己就是有病,濟城也有醫院,她不用去縣醫院!
後來倆人就結婚了,結婚過程不盡美好,周子凝依舊記得婆婆後來張揚的嘴臉,所以當身材嬌小的婆婆大包小提溜的出現在她家門口時,她臉色陰晴不定,心情是澎湃起伏,卻依舊笑臉相迎:“媽,你來啦。”
婆婆氣喘徐徐的把棉帽子一扔,摘了手套啪啪一頓拍,揚起一陣夾帶着灰塵的空氣,周子凝好心送上拖鞋,她大手一揮:“穿不慣。”
周子凝趕緊替她把家門口那堆大包小包的行李搬了進來,一聲尖叫赫然而起,周子凝被門口那幾只鴨子嚇的花容失色,差點給蹦摔了。
婆婆笑眯眯的說:“從老家帶來的,這城裡可買不着!還下蛋呢!”
周子凝不敢動那倆活蹦亂跳的鴨子,讓婆婆給提溜進來了,門剛關上,婆婆就在客廳中間獻寶似的開始拆包袱,一件件擺給周子凝看。
滿包抖出來的尿布,小孩鞋,還有小衣服,看着不怎麼新,婆婆又說了:“這都是鄰居家的百家衣,城裡可買不着!”
周子凝臉色驚疑,看着泛黃的尿布,忽然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婆婆又掏啊掏,掏出一件大紅色的襖,笑盈盈的說:“這是給你嫂子備下的懷娃娃穿的棉襖,暖和!誰叫她八年沒懷下了,給你了,城裡可買不着!”
婆婆抖出了一堆城裡可買不着的東西,笑的滿臉生花,驕傲滿足,周子凝心下犯怵,滿腦子就一個念頭,這些東西到底是來幹什麼的,真的是給自己用的?她沒裝錯包吧?
婆婆放下東西,圍着房子開始轉悠。
嘖嘖,這地板,好,我兒子有眼光。
艾,是。周子凝應承着。
嘖嘖,這玻璃,好,我兒子選的吧。
是的,媽媽,周子凝跟在她後邊寸步不離。
哎喲,這燈,村兒裡見了不得羨慕死,怎麼不得好幾百?
周子凝憋着臉,憋出句:“沒花錢。”
當然沒花錢了,她孃家做建材的,房子裝修材料全是從孃家走的關係拿的好的,錢沒多花,檔次不低,到了婆婆這裡,全成了她兒子的好了。不過她沒敢說那燈值兩千多塊。
轉悠到了臥室,看了一眼雪白雪白的歐式傢俱,婆婆的臉就拉下來了,弔喪似的,一屋子白,不好,小周不是我說你,你選東西太孬了。跟靈堂似的。
婆婆斜着眼瞅了她好幾眼,煞白煞白的,還不如壘個炕來,這玩意不結實。壘個炕八百多,你是不是捨不得錢啊?
得,周子凝臉抽了抽,也沒敢說這牀花了多錢,當初傢俱是她孃家陪嫁的,婆婆看哪哪不順眼,總之就是嫌太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