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小破船停在了那巨大的瀑布不遠處。
所有人都靜靜凝視着那條雄偉壯觀的瀑布,被它的一切震撼。
它巨大,寬闊,水流湍急,力量強大,卻又無聲無息。
沒人能感覺到一絲水汽撲面。
它的底部也沒有巨大的水潭或湖泊。
它就一直得向下墜落,直到所有人目力不可及地方,消失在無底的無盡深空。
所有人都覺得它不像是一條瀑布。
它是一條會動的華美布匹,是油畫上栩栩如生的河流。
但沒人敢輕易地靠近它,一旦靠近,它將輕而易舉地擊碎他們,擊碎一切。
“我如果在菲茲先生之前發現這裡,我可能就將聖西藍母樹的種子投進去了。”艾琳說道,她的語氣裡有一絲難以言明的意味。
羅裡安不知道她突然走過來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是可惜呢,還是後悔,又或者其他……
片刻的沉默無言後,羅裡安還是說道:“我們無法改變已發生的事情。”
艾琳看了羅裡安一眼,點了點頭,然後什麼也沒說就又走到了蘇珊·馬洛裡那邊。
每過一會兒,阿里·鐵貝林又派人過來了,要去國王艙房會面。
應該是最後一些事情的商議。
羅裡安衆人很快前去。
這次艙房裡就沒上次那麼寬敞了,除了他們上次與會的神眷者們,還有一堆船上的海盜將領,中小將領都有。
其實大方案早就確定好了,細節方面也已經商議的差不多了。
只是實施階段需要格外的小心和注意,同時對於整個艦隊的統一性和協調性需要注意。
這也是在場這麼多中小將領都被叫來的原因。
重見天日計劃的主體是打算把聖西藍母樹種子投入海水中。
因爲聖西藍母樹種子遇到大量鹹水會快速生長,會以極快地速度沿着海水生長下去,最終會衝破大漩渦。
兩艘船上的衆人便可以趁着這個機會重新回到黑暗海域,然後登上漩渦島落腳。
而後等待大漩渦的崩壞,黑暗海域的崩壞,最終重見天日。
但仍然有很多大問題亟待解決。
聖西藍母樹的強硬程度應該能夠抵抗水流的巨大壓力,雖然仍會遭到壓制和破壞,但主幹應該是不會被海水沖斷的。
但兩艘船上的人要怎麼通過聖西藍母樹重新回到黑暗海域,再登上漩渦島這是個大問題。
這一點貝茨也沒有考慮到,因爲他能想到的就只有“重見天日計劃”的主體了。
細節上的問題,很多都很刁鑽,很困難,不是他一個人能輕鬆想明白的。
“結果到了門口,有了鑰匙,我們卻不知道該怎麼開門進去。”崔斯特低聲嘟囔道。
羅裡安瞥了崔斯特一眼,然後看向阿里·鐵貝林,問道:“國王陛下,聖西藍母樹的冠蓋能抵抵抗住大瀑布的衝擊嗎?如果能抵抗住,我們或許能把自己綁在樹枝上。”
羅裡安說這話時都覺得有些尷尬,這也是腦洞大開之下的無奈之舉。
“你的想法有一定可行性,但實際上除了主幹,其他枝幹應該擋不住那麼大力量的水流衝擊,想要憑藉冠蓋遮蔽,存活率應該會特別小,大部分人應該會被沖走,除了……我、芬里爾、還有菲茲先生。”阿里·鐵貝林目光在黑夜魔狼芬里爾和貝茨身上停留了一下。
羅裡安無奈地聳了下肩,衆人聞言都是一臉失望神色。
而後衆人又提出了一些辦法,但實際上沒有任何作用,還不如羅裡安的方法有可行性。
“要不然我們就在這裡等待大漩渦崩壞,黑暗海域崩壞,到時候黑暗海域重新回到正常海面我們再出去?”副船長道。
貝茨搖了搖頭道:“不可能的,一旦黑暗海域崩壞,最後會與這片靈界徹底斷開連接,我們將永遠被困死在這裡。
到那時要麼死在靈界,要麼……”
“要麼什麼?”副船長追問道。
“向布萊蒂王國投降。”
“……”
衆人一下子啞然。
“哼,你看現在這樣,布萊蒂王國的海軍像是會接受投向的樣子嗎?”阿里·鐵貝林冷聲道。
貝茨攤攤手道:“所以我們要想活下去,只有一條路。”
“但我們怎麼重返黑暗海域呢?”副船長問道。
問題迴歸了最初的困難,也是最巨大的困難。
片刻的沉默,然後是面面相覷,這次沒有再次議論紛紛起來,他們所有的想法已經在之前的討論中完全表達出來了。
事實證明他們的思想對於如今的局面而言沒有任何作用。
在良久的沉默之後,阿里·鐵貝林忽然站了起來,看向黑夜魔狼芬里爾,說道:“老朋友,拿出最後的力氣吧,這是我們前所未遇的危機。”
黑夜魔狼芬里爾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站了起來,看向所有人,然後疑惑道:“回到黑暗海域後誰來扶我去漩渦島?”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二位大佬在搞什麼鬼。
羅裡安很快就明白過來,但顯然貝茨快他一步。
貝茨站起來,笑了笑說,“我來!”
黑夜魔狼芬里爾看了看貝茨,然後又瞥一眼辛西婭,再瞥一眼羅裡安,再瞥一眼艾琳,剛剛要看到崔斯特,然後就收回了目光。
黑夜魔狼芬里爾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吧,我讓我自己的人來。”
崔斯特愕然一下,原本期待大佬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然而突然大佬就收回了目光,他滿臉愕然和失望。
衆人其實還在茫然之中,有人反應過來,疑惑道:“陛下,你和芬里爾先生什麼意思?請恕我們愚昧。”
羅裡安卻是試探着問道:“國王陛下您要和芬里爾先生用最後的靈性保護所有人重回黑暗海域,登上灰燼島?”
阿里·鐵貝林和黑夜魔狼芬里爾都看着羅裡安,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眼睛裡閃爍着欣賞的微光。
“陛下!”衆人聞言都驚愕了,齊聲高呼,聲音裡全是不忍和不願的語氣。
“好了,通知所有人,帶上該帶的東西,丟棄艦船,準備返航!”阿里·鐵貝林面色嚴肅,聲音洪亮卻帶着沉重,在整個艙房裡響起,在所有人的耳中迴盪。
……
黑夜魔狼芬里爾縱身一躍,很快跳回了他的傲慢之狼勃瑞德號。
兩艘破船上所有的人都在低頭收拾東西,他們的心情變得莫名的沉重,手上的動作多想慢下來,但卻不敢,快速的收拾着東西。
食物、水、武器……
他們將與陪伴多年的老夥計離別,綠色國王號將成爲漂浮在靈界裡的碎片,魔狼號也是。
兩位海盜首領將耗費他們所有的靈性,保護着所有人重回家園,同時這也將使得他們二位的實力大大耗損,甚至有可能導致更加嚴重的後果。
階段跌落,失控、湮滅……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綠色國王將不復存在。
魔狼之王將不復存在。
兩位聲名赫赫的海盜王,也將隨舊海盜時代的過去而不復存在。
他們是否還能重回階段五,是否還能重建偉大的海盜艦隊,重掌大海的船舵,無人知曉。
他們不曾呼喚過七海之神的尊名,不曾祈禱七海之神的恩賜,因爲他們曾做的不是順從於大海,而是克服恐懼,征服大海。
而他們終將知道大海無情,大海無量。
曾經狂妄的以爲大海在腳下,現在擡頭,大海在天上。
現在那天上的大海將告訴他們真相。
是船,終將在大海里沉沒。
屬於昔日的光輝,終將被新時代的浪潮淹沒。
……
兩艘艦船緩緩駛向那水流湍急的寬闊瀑布,一枚晶瑩剔透的種子被一雙藤蔓之手捧合着,緩緩送向水流。
當藤蔓之手伸入海水的剎那,海水瞬間擊碎了脆弱的藤蔓之手,那枚晶瑩剔透的聖西藍母樹種子墜向海水……
衆人的目光緊緊凝視着,凝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