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見山的說。
伍德需要照顧大老虎,也需要照顧“小老虎”。
窮奇這頭大老虎比較簡單——
——根據兩位校長用東西結合的論調來講它。
伊萊說:“它的物理結構非常脆弱,從星界投影的強度來說,它只是一個獨立存活在自然界食物鏈中的碳基生命體。十六磅重的土製炸藥就能傷害它。從我們這兩個小時的實驗和觀測來說……”
煬煜接走話題:“這頭古物需要封印,封印所需的藥材是非常珍貴的,要不要加錢我們從長計議,但總歸有辦法……”
伊萊接着說:“有辦法是有辦法,有長期可用的辦法,也有短期可用的辦法,不知道伍德小傢伙你是怎麼想的?”
伍德:“容我三思。”
在加拉哈德魔術學院的斷崖絕壁盡頭,在茂密的楓葉林裡有一座古堡,是挖空山體之後建造的牢獄。它的名字叫做【奧斯因高地】。
如果你還對大衛先生的著作有印象……
“……是的,是《聖盃往事》裡那個闊劍遊俠的真名。”伊萊校長繞着手指頭轉圈圈,舉手投足有種異樣的娘炮感,但不妨礙溝通,“我記得這本書。”
三人站在古堡的外牆邊。
伍德心生好奇:“這個人真實存在?”
“沒錯,他是加拉哈德武術院的教頭。”煬煜在給新人做科普:“《聖盃往事》這本書,是根據奧斯因這個僱傭兵的真實經歷改編的事蹟。”
夏日時,燥熱的楓葉林中不時傳出此起彼伏的獸吼,就像是狼羣在通報訪客信息。
伍德更好奇了。
“這世上真有範克里夫這頭似犬非犬的大魔狼?家中有大夫人給她的牧羊犬起了這個名字,要是我和它撞上,還知曉我老婆天天喊‘範克里夫,快去收郵件啦!範克里夫!快帶着你家老公去把羊趕回來!範克里夫!你真能生呀!你真棒!’之類的,要是這樣,它得多憋屈呀?”
他豐富多變的語調和生動的肢體語言讓兩個小老頭忍俊不禁。
伊萊校長給他解釋着這座監牢的來歷。
“和《聖盃往事》裡說的一樣,不過奧斯因的故國,就是米特蘭的王都櫻花城,你應該記得歷史上的米特蘭是如何分裂成諸多小國的……”
伍德:“我知道,我明白,我讀過歷史書。”
兩位校長靠牆站定,用眼神示意伍德照做。
伍德也跟了過去,貼着滿是灰塵的牆磚,遠望來時路。
伊萊接着說:“奧斯因和列儂的唐寧大帝在櫻花城的【禮儀軍校】有同窗之誼。
一個是軍隊家庭,一個是草莽出身。
唐寧一步步從賤民的身份,用赫赫戰功爬上大元帥的位置。奧斯因卻不進反退,倒行逆施,推掉了家裡保送騎兵團的美差,去當僱傭兵。”
伍德:“是個狠人。”
“不是的,他一點都不狠。”伊萊沒有動彈的意思,和身邊的副校長一樣,用背脊緊緊貼着土牆,繼續解釋道:“他是個很和善的人。奧斯因先生是我見過的,最和善的人,據他自己所說的,他不想聽從國家機器的命令去殺人,如果有人遇上了麻煩,需要一個保鏢,或者路見不平,要報仇雪恨,那麼可以給他一點錢,賒賬也沒關係,他願意出力。”
伍德:“那也是個狠人,對家中的老父親夠狠了。我姐也是這個德行。”
伊萊又說:“接下來的故事和《聖盃往事》裡說的一樣,唐寧大元帥變成了列儂的唐寧大帝,米特蘭政局動盪,開始北伐。
在祖國的徵召下,奧斯因領餉入伍,帶着心愛的座狼變成了先鋒軍裡戰鬥力數一數二的武術教頭,他有一套超凡入聖的劍術,據他自己描述,是與身旁的座狼夥伴以命相搏時領悟出來的。
奧斯因深信自己的一生與唐寧有不清不楚的孽緣,唐寧於他來說,是他的夥伴,他的至交,他傭兵生涯的起點,他俠義事蹟的根源。是這個人教會了奧斯因分辨是非對錯,明白人間道義。”
伍德插了句嘴。
“於是他們要決鬥?”
“你能不能讓老人家把話說完,我知道人上了年紀都有點囉嗦,人活了這麼長時間,就指望着這麼點談資能夠消磨時間了……”伊萊嫌棄地說道:“本來我還能看看米特蘭時裝週刊來打發打發時間,結果它被你打倒閉了……我真是……”
伍德:“我們不提這個,繼續說那頭狼!”
“好的。”伊萊從大袍子裡掏出一盒煙,給身旁的夥伴遞去,讓煬煜綠油油的植物腦袋上多了點火氣,又給伍德遞去一支。
伍德索性讓性感炸彈接住捲菸,把這支魔術師用的古怪菸草送給魂威,讓魂威試試裡邊有沒有奇怪的成分。
“我們接着說。”伊萊叼住菸嘴,擡頭看着楓葉裡的陽光,在確定時間:“奧斯因先生的祖國因爲唐寧變得四分五裂,無數人妻離子散馬革裹屍,米特蘭的軍隊士氣低迷,因爲敵人就是曾經的戰友,敵人也是可恥的叛國者。
極大極廣的戰略縱深,極長極遠的多線交戰讓原本團結一心的王國軍隊變得支離破碎,各個將官軍部自成系統,擁兵自重爲王爲寇,變成了邪惡帝國的內部纏鬥,在漫長的拉鋸戰中,苦的都是平民百姓。
奧斯因先生帶的僱傭兵團在這場戰鬥中,換了六面軍旗,四張國旗,十三面戰術組別旌旗,因爲北地的嚴苛氣候,他的兵團經過連續高強度的夜戰突襲,一直減員,連編制都從先鋒騎兵團,變成了一個偵察小組。
很遺憾的是,在一次戰鬥中,他被俘虜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最好的朋友範克里夫幫了他,在野蠻的曠野中,範克里夫用嚎叫喚來了狼羣,把俘虜營裡的零散守軍,還有除了奧斯因以外的所有人,包括奧斯因的戰友,都吃得乾乾淨淨。
就這樣,他連唐寧大帝的面都沒見着,連一句‘爲什麼叛國?’都沒能問出來,連戰友的屍骨都沒來得及收拾,就騎上了座狼,開始了自己的流亡之旅,也和《聖盃往事》記載的一樣。”
伊萊先生在描述這段故事時,眉頭緊皺,臉上的皺紋跟着那張老臉,擰成了橘子皮的樣子。
“他開始尋找故國的部隊,哪怕是一面熟悉的旗幟,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可以溝通的正常人類也行。可惜,他辦不到。拿着武器的士兵要來殺他這個逃兵,沒有武器的平民看見他和範克里夫,就跑得飛快。哪怕他抓住一兩個逃荒的佃戶,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從陽光來看,剛過下午兩點。
——伊萊繼續說。
“他掐着手指算日子,一開始還能看見一兩面熟悉的軍旗,可是到後來,各國軍閥紛紛改旗換名,獨立成一個個新的王國。一座嶄新的迷宮出現了。奧斯因先生再也找不到任何有關於自己兵團的信息……於是,他開始尋找故國,尋找櫻花城。
當冬天到來,奧斯因和範克里夫都開始琢磨着,身邊的這個夥伴是否值得信任,因爲他們實在是太餓了。身旁的生死之交很可能因爲物種不同,把彼此當做下一頓飯。那時一人一獸已經見過不少人吃人的景象,何況是人與野獸呢?
於是他們搏鬥,他們拼殺,他們自然而然停止了拼殺,誰也鬥不過誰,人怕狼嘴裡的牙,狼怕人手裡的劍,可他們都不想凍死在異國他鄉,只能抱在一起,啃光了六棵樹的花葉和樹皮,在一個大洞窟裡活到了春天。
找不到部隊的奧斯因,開始尋找祖國。他找了很久很久,據奧斯因先生本人說,應該是十六年那麼久,從北地出發繞着西國大陸架,轉了一大圈。
當他找到櫻花城時,他的父母已經不在了,他熟知的一切都變得陌生,他的母校,他的朋友們,他以前的老師都奔赴戰場。
於是就有了《聖盃往事》這個刊物的名字,他開始尋找賢者之杯——傳說中,喝下賢者之杯裡的葡萄酒,就能一直一直活下去,奧斯因認爲,只要活得足夠長久,不用去尋找,一切熟悉的事物,一切相似的人與城,都會主動出現在他面前。”
伍德問:“他找到了嗎?”
伊萊:“大衛的書裡沒有寫,只寫了奧斯因和範克里夫,寫了一個無知無畏天真浪漫的年輕人,如何變成一個無辜無助茫然失志的成年人,也寫了忠誠和背叛的事,寫了範克里夫的狼子野心,我不知道大衛是不是有意爲之,在書中,範克里夫的擬人化描寫很符合唐寧大帝的形象——但事實上,經歷了那麼多奇妙的趣聞,奧斯因最終也找到了聖盃。”
身後的土牆在陽光的直射下,從粉塵裡透出斑駁雜亂的光來。
“時辰已到。”煬煜提醒着老友。
“稍等一下!我們等會再說這件事。”伊萊輕輕拍打土牆,把上邊的灰塵都震下,露出內裡的銀子。
伍德這才發現,整個古堡的外牆,都由白銀澆築而成。
伊萊對牆壁輕聲唸叨着,一字一頓,無比認真。
“你說世上什麼東西有強壯的第三條腿?我說答案是發情期的男人。”
只聽機關榫卯嵌合扭轉的機械音傳出。
整面牆壁跟着翻轉過來,自然而然把三人送進了古堡裡。
伍德緊接着問:“這能算謎語?”
“看守這座古堡的塔靈就愛聽點黃段子。”伊萊校長解釋道:“一開始這面【謎語牆】的密碼就是這個,從來沒改過。”
面對黑漆漆的地下甬道,伊萊拍了拍手。
“我說,要有光。”
於是地下通道兩側的燈盞裡,亮起螢火蟲的輝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伊萊繼續帶路,故事的後半段,由煬煜副校長來描述。
“奧斯因先生根據【賢者之杯】和【葡萄酒】這兩個詞,在北地溫泉關外找到了加拉哈德魔術學校,那個時候這地方還是窮鄉僻壤,東西兩塊大陸上的魔術師與煉丹師扎堆搞學術研究。”
伍德邊走邊看,走到甬道盡頭,進入主獄區視野豁然開朗,有不少監禁室還關着犯人,從中傳出竊竊私語。
煬煜接着說:“我是個煉丹師,通常老家喊我們這些人叫做道士,求道的仙人,在人間我最看重的只有兩個東西,一個叫【藥】,一個叫【毒】。小子你在聽嗎?”
伍德往牢門的格柵裡看,一個個犯人都是無精打采,手邊的食盆叫一縷清幽的煙霧,好似魂靈鬼怪的不明能量給收走,這股陰風又把地上的油脂飯食給打掃乾淨,非常稀奇。
“我在聽我在聽。”
煬煜接着說:“我們用【藥】來刺激肉身,把魂靈這個模鍛打成器。又有不少【毒】留在靈肉之中,我們深信只要把【毒】排乾淨了,就能褪去肉體凡胎,成無漏之身,無漏之船,渡過苦海到達彼岸。
奧斯因來到加拉哈德時,他與那頭大狼畜生已經是一體兩面,是強韌的藥胚,煉丹師給他造毒性極強的長生仙藥,他用各國軍閥的軍事地圖和藏寶遺址圖挖出萬噸真金白銀,澆築了這個監獄。用來關押失道的罪人。西方人也叫它魔術師監牢。”
伍德略加思索,又問:“銀器它真的那麼管用?”
“銀有自潔功能,會克害大部分的【毒】。”煬煜認認真真地解釋道:“不論是手性分子,還是丹毒,亦或是真菌病毒,六淫或風邪。在東國,銀用來鍛打錢幣,經萬人之手,卻不留任何毒藥。你看這裡的煉丹師都是寡道失道走上邪路的人,哪一個能喊出身上的顯聖神靈來?”
確實如煬煜所說,這座古堡就像個大型殺菌室,對於全人類來說,裡邊關着的【超級病毒】都是無精打采,連飯都吃不下的模樣。
走到監牢的最深處,一個幽深寂靜的大房間門前。
伊萊校長對房門喊出一串詞。
“鐵匠鑄造錘。”
“三十二克芥末根莖。”
“約一百七十磅重的鴕鳥。”
“安娜皇后的**。”
“六十六階螺旋階梯。”
“一顆半生不熟的爛鴨蛋。”
“六位不滿五歲的,嘰嘰喳喳需要照顧的熊孩子,三男三女。”
“三顆七點七毫米的軟尖彈。”
“一個沒曬乾的燒杯,一個蠢學生。”
伊萊校長每念一個詞,大門就打開一道鎖。唸完所有的詞,門也跟着完全開啓。
伍德小聲問:“這又是什麼密碼?”
伊萊臉不紅心不跳地答道。
“曾經差點殺死我的東西,讓我看見黎明閃蝶的東西。我把這些東西當做密碼。”
言歸正傳——
——談完了監獄的來歷,該談談這頭大老虎了。
窮奇安安靜靜地趴在房間中央,具體來說,是趴在一個羊絨編織的巨大貓窩裡。
三人剛把門打開時,它還在窩裡玩自己的尾巴,露出肚皮張着嘴,在和尾巴搏鬥,一次次伸出長舌舔毛,把毛髮都理順了,讓它們看起來更漂亮。
光是這陣翻身舔毛撓癢癢的動作,就震得整個銀築牢房跟着顫。
伍德再次看見它時,依然免不了那種食物鏈裡面對大型食肉猛獸時的錯愕與震驚的感覺。
但是它的行爲模式和家貓沒什麼區別——是的,它毫無威嚴,而且對自己的新家很滿意的樣子。
只在下一秒,這頭大貓突然弓起身子,察覺到訪客的瞬間,變得端莊無比,變得嚴肅認真。
它一個鯉魚打挺,立刻扭身歸位,從軟乎乎的貓窩裡一個翻身正坐,高高地擡起頭,變得咬牙切齒。
“你們來幹什麼的!”
伊萊校長表明來意:“來看看你,過得還舒服嗎?東方的神祇?這麼稱呼你行嗎?”
煬煜副校長說明過程:“順便給你排【毒】,如果可以,我們希望你能一直在這裡生活下去。”
伍德先生善解獸意:“你可以接着和尾巴玩一會,不用抱有戒心,人類世界不像你想的那麼壞,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小貓咪,讓我們之間多一點理解,多一點互助和關愛,我絕對不會笑話你,你相信我,你看我真摯虔誠的眼神,你也知道,在你面前沒有任何的謊言……”
回答伍德的,是一聲能把耳膜震碎的巨吼。
誇張的聲威配上大虎那突然張開的羽翼,像極了一個被戳中心事,因爲內心難堪而發狠撒潑的小氣鬼。
伍德小聲嗶嗶:“看來它不太開心……”
煬煜副校長跟着小聲嗶嗶,順嘴把煙給熄了:“或許是……它不喜歡香菸,毒蛇也不會咬煙鬼,尼古丁對野獸來說是劇毒。”
伊萊校長一本正經,終於是談起正事。
“我要和你講道理。”
“你想笑死我嗎?天啦嚕!”巨虎反倒是一副懶洋洋軟趴趴譏諷嘲笑態度刻薄的模樣:“小老頭兒,你居然敢和一個神談條件?”
伊萊面無表情,重複剛纔的話。
“我要和你講道理,並且,我不喜歡把一句話重複三遍。”
窮奇聳肩無謂,兩隻大爪爪舉起的同時,從毛髮中鑽出來數十道猩紅色的能量體,是它用來傍身護命的冤魂野鬼。
伊萊掏出法杖。
“我要和你講道……”
話音未落——
“——長老請!”窮奇躬身招爪,一板一眼,眼神突然變得像是北斗神拳男主角那般正直,虎目中宛如有萬千星辰,擺正腰板,一言一行宛如戲子,口中吐出連珠妙語,“我見長老器宇軒昂,定然不是泛泛之輩,打門外就聽長老咄聲吐納連出數咒,又看這堅不可摧的真銀巨甕世間煉獄居然就這麼開出一道門開,可見長老法術神威撼天動地,徒勞我一對鋼爪肉掌磨破皮疼到心裡都無法在這牢獄留下一道爪痕,如此一看,長老是厲害厲害……”
“噗嗤……”伍德抿着嘴,低下了頭。
窮奇:“你笑什麼?”
伍德:“我想起高興的事。”
窮奇:“嘖……”
伍德:“我有個女兒,今年一歲半,很可愛。”
“噗嗤……”煬煜副校長跟着用芭蕉葉捂住了腦袋。
窮奇:“你也有個女兒?”
煬煜:“對對對……”
窮奇:“你們生了一個女兒?”
煬煜:“不對不對不對……”
“呸!就這樣吧!委屈死我也行吧!”窮奇把大爪爪擰成了拳頭:“長痛不如短痛,來個痛快的!你們這些二足全年發情喜歡搞爆炸的造糞機想怎麼對付我?有什麼卑鄙無恥的手段儘管使出來吧!”
說罷它便坐回了大窩裡,小眼神還不時往伊萊校長手裡的法杖瞟。
伊萊校長如此說——
“——你明白你的處境嗎?東方的神祇,你已經離塵世太久太遠,現在的世界不一樣了。在你從星界降臨時,你也看見了迎接你的是什麼……”
“幾隻會噴火的鵬鳥?那些個鐵疙瘩倒是挺厲害的……飛得還挺快。”窮奇回憶起來自天空上的強擊機戰鬥編組。
伍德補充道:“還有大炮的炮擊。”
“你他媽管那個叫大炮?”窮奇罵道:“上一回我見到大炮的時候,它的炮彈還是一顆實心鑄鐵球!不會爆炸!也不會把我一隻眼睛給打瞎!更不會隔着六座山精準地落到我腦袋上!”
顯然,這位神靈錯估了人類這種頂級掠食者的創造力。
伊萊用法杖爲憑依,好聲好氣地勸說着。
“我奉上天詔令,要把你關押在此,你願意接受這道命令嗎?”
窮奇不屑:“有夢是好事。”
伊萊舉起法杖。
窮奇改口:“有話好商量。話是死的,人是活的。”
伊萊又問:“意思就是,你要開條件?”
窮奇兩爪一攤開,坦誠地說:“是的,上天詔令這種狗屁不通的理由,對我來說我無法接受。小老頭,你要講道理,那麼我們來講道理,我這頭野獸最通人性了,也不會對你說任何謊言。”
伊萊:“請講。”
窮奇指着伊萊的鼻子:“你爲什麼要關押我?我犯了什麼罪過?用人類的律令條文來限制野獸,用關押人類的牢房來關押我這頭野獸,這合理嗎?這正當嗎?這符合司法程序嗎?我傷害了你們哪怕任何一個人嗎?”
伊萊對答如流。
“你由六百六十六個兇犯劫匪的骸骨做媒介降生,本身就是極惡極邪的聚合體。我們都有一套假設原則,在自然界中,毒池裡長大的生命大多都帶毒,把你收押起來是爲了自保。這條邏輯有問題嗎?”
窮奇:“沒問題。”
伊萊接着說:“我們對你進行試驗之後,得出的結論也只有【必須說出真話】這一點,人面對未知的事物總會保留戒心,我們不知道你的能力到底有多強,又能影響到多少人,如果它能改變整個加拉哈德的語言生態,那麼我們的社會秩序會在瞬間雪崩瓦解。所以我要將你關押在這間白銀牢房裡,有問題嗎?”
窮奇:“沒問題。”
伊萊最後說:“你沒有直接傷害任何一個人,但你本身就是一種自然災害……”
“你說什麼?”窮奇的兩眼在剎那間變得一片血紅,“你剛纔說我是天災?是災星!?”
它匍下身子,聳肩翹尾的樣子像是準備捕獵。
“別動……”伊萊手中的法杖已經開始變形。“別激動……”
窮奇低吼着,齜牙咧嘴。
“你說,我是天災?我問你,小老頭!你活了多久?”
在強大的精神壓迫下,伊萊的喉口與舌頭完全被對方所控制,連大腦都無法做出有效的心靈防禦。
伊萊呢喃着,讓巨虎的威壓逼得步步退後。
“不記得了……不記得……大概是四百多年……”
窮奇一點點往前探頭。
“居然活了這麼久?那麼你一定是個知識淵博的人!
你覺得我很脆弱嗎?
你手裡的武器能徹底殺死我嗎?
你一定會非常困惑!也很好奇!
好奇我到底是什麼東西?是什麼怪物?
你喊我作天災……可是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天上來的災難啊……
因爲我是你們創造出來的兇獸,【真】與【相】是殺不死的。
如果有一天,你們的語言,你們的溝通方式已經不需要【真】,更不需要【相】,實踐或論調有關的物與事,美好或醜惡的意與相都無關緊要了,你們都活在一個完全虛假封閉思維的世界中時——我纔會從你們的星球上徹底消亡。
可能現在的你很難理解我說的話——
——對人來說,我即是一顆代表【真實】的太陽。
太陽不會厚此薄彼,它既能照耀王宮的樓闕,也能溫暖平民的陋居,它讓生命生長,也能讓生命消逝。如果太陽殺死一個人,那你能說……
——太陽是有罪的嗎!”
伊萊的槍口跟着那頹老的身軀一同往下垂。
霎時伍德猛然托起了法杖,與巨虎對峙。
窮奇猛然振打雙翼,狂風將那渺小男人的金髮吹往腦後。
窮奇說:“我記得你,小傢伙。”
伍德一言不發,找準了法杖的“法術扳機”。
一對磨盤大小的虎目盯住了伍德。
窮奇試圖從這個男人的心靈窗口,看出一絲一毫的弱點!想要肆意窺探這個星界異人的想法。
——可是不過短短數秒。
它看見了難以理解的一幕。
那種景象……那種誇張而混亂,瘋狂且難以名狀的畫面幾乎令它發狂,光是看一眼就令虎喪膽!
它往後退了那麼幾分。
伊萊終於鬆了一口氣,奪回法杖狠狠指着巨虎。
煬煜副院長原本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渾身的鮮花草葉都嚇得縮了回去,現在纔開始慢慢生長。
“你對它做了什麼?”伊萊心有餘悸,用咯吱窩捅着伍德的肩。
“我想,它應該能看穿人的內心。”伍德的眼神灼熱如火,逼得窮奇悻悻不滿地退回了窩裡。
伊萊好奇:“然後呢?它從你眼裡看見什麼了?你在想什麼?”
伍德:“是非常勁爆的事。”
伊萊:“是女人嗎?”
煬煜:“閣下能不能別想女人了。”
伍德:“不是女人。說出來你們可能理解不了。”
伊萊:“那我就不問了……”
窮奇不敢再和伍德對視,它可以避開這個男人的目光,嘟囔着像是鬧脾氣一樣爬下了。
要問它剛纔在伍德眼中看見了什麼?
其中的畫面非常複雜。
——那是一副星圖。是伍德想象中的加拉哈德宙域工業園。
剛纔窮奇自比太陽。
而在伍德這個可怕人類的腦中,星圖的第一目標就是太陽。
在茫茫星空之中,近日軌道有數之不盡的宇宙空間站,它們互相橋接織作一張大網,全方位將太陽的熱能轉換爲電能,又用一個個能量脈衝節點傳回加拉哈德星的宇宙基站。
它不能理解這一幕,更不明白這代表什麼。
在伍德的意識中,這是戴森球,是一個文明進行太陽系旅行的基準條件。
不過窮奇還看見星圖之中的另一個細枝末節,從星球的一座城市裡,看見了令它真正觸目驚心的東西。
那是一個大房子,一個實驗室。
儲藏室的架子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器官——
——從毛皮的顏色和骨骼牙齒的形狀來看,都是它窮奇的零件。
而它窮奇本虎,正在實驗室的小倉鼠籠裡,兩隻翅膀讓十六根帶電鐵鏈穿出透骨之傷,在拼了命的奔跑,爲自己的供氧設備充電。
在倉鼠籠上,掛着一個招牌。
叫做【第三類永動機】。
有無數人類帶着幼崽來參觀,來撫摸它。它給科研實驗室賺了不少錢。
是的。
——剛纔在伍德的眼中腦中,窮奇看見的就是這些東西。
這得對一頭兇獸來說造成多大的心理傷害呀!
它能從敏銳且天賦異稟的特殊嗅覺中確信!
——伍德·普拉克,這個人類的思想中,沒有任何說謊的意思。
這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它再回想起那一句氣勢驚人的場面話,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如果太陽出了什麼毛病——
——這個人絕對會把太陽的毛病給治好。
他不是什麼環保主義者,也不是什麼萬物有靈,衆生平等的唯靈論者。
他是個可怕的工業黨,人本位。
一切都是爲了人這個物種。
伍德對窮奇說:“你看見了?”
窮奇點點頭。
伍德:“看明白了嗎?”
窮奇:“不想明白。”
伍德:“是明白了,還是不明白。你說不想明白,我聽不懂。”
窮奇唯唯諾諾:“能不能有個折中的辦法……”
伍德咄咄逼虎:“我不能和你說謊啊。”
窮奇再次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不出意外的話,未來的歷史進程和科技發展下,人與神靈,或者說人與它這類星界生物的差距會越來越小,然後越來越大。
作爲一條星界信息的載體,一個高維生物的投影,它去過無數原始蠻荒的文明中嬉戲遊玩,就像一個遊戲玩家,仗著作弊器在遊戲中肆意妄爲,被原始土著奉爲神靈。
但現在來自加拉哈德宇宙的大老虎突然發現,情況不太一樣了。
它醒來時,正好處在人類工業化初期階段。
剛打完世界大戰,哪怕一個訓練有素的炮兵團都能仗着手裡的火器把它制服,讓它爲了痊癒物理肉身而強制入睡。
爲了未來的【遊戲體驗】。
它決定和眼前這個頗有遠見的小男人談談條件。
“我要一週三次護理毛髮,每次要十八個工人,要一些唱曲兒的人來說故事,要有話劇。這裡關着很多犯人對嗎?我要一天見一個,我喜歡惡人,看見他們我就舒心。”
伍德問伊萊校長:“有問題嗎?”
伊萊校長:“恐怕有問題,這裡的犯人都是魔術師……”
伍德轉而向窮奇發問。
“你想幹什麼?窮奇,你說過,你不會騙人。”
窮奇正兒八經地答道:“當然是爲了開心,如果還有幾個倒黴鬼能落進我的胃袋是最好了,再不濟我也能用永生不朽的力量去誘惑這些犯人,讓他們爲我所用。我吃掉一個生靈,力量就會強大一分。很快這個牢籠就關……不……住……我……”
它越說越慢,越說越慢,最後說不下去了。揮着大爪爪給了自己一耳光。
“我怎麼就管不住我這嘴呢。”
伍德的眼神也越來越冷。“確實,它是個喜歡騎在人臉上討論陰謀詭計的神。”
談判破裂了。
伍德向煬煜副校長求助。
“來吧,煬煜先生,說說你的辦法,要封印它,有兩種方式,一種是長期,一種短期,先說說短期怎麼辦?”
煬煜這個植物人拍腦袋就把計劃給說出口了。
“剁了你一條左手,我用我的魂威【酒狂】,將它種在窮奇的眉心,我將銀庫牢房塔靈的靈媒交給你,它是一個地縛靈,如果牢房有異常,它能第一時間感覺到,你便按下【性感炸彈】的爆炸開關,它的腦袋炸碎了,就會開始沉睡,而我的【酒狂】也會再次開始發芽生長,重新塑造你的手性分子。這算一種短期封印。”
窮奇:“這他媽是人說的話嗎?”
伍德:“這他媽是人乾的事嗎?”
一條左手,幾乎代表了【性感炸彈】超過半數的戰鬥力。對伍德在凱恩老師那裡所學的神擊聖格來說,他的格鬥能力需要完整的肉身作身體協調與平衡。
伍德轉而問道:“說說長期計劃?”
窮奇跟着附和:“就沒有點兒溫柔的?”
一人一虎幾乎要達成共識。
伊萊校長潑了一盆冷水。問窮奇:“你能保證不越獄?”
窮奇:“我保證短期內不會越獄。短期是一個小時之內。”
伊萊校長又問伍德:“你能安心讓它出去溜達?”
伍德:“把它片成一盤烤鴨的形狀,我可以保證安心地帶它去參加美食節。”
顯然,這一人一虎對“保證”一詞有什麼誤解。
於是煬煜開始談起長期計劃。
“伍德小子,如果你想長期封印這頭老虎,則需要一樣非常強大的觸媒道具,就我所知道的,在東國皇室有一樣先祖煉丹所用的天地寶鑑,它是一面金盆水鏡,能照出萬物的【藥】與【毒】。如果你能把它找回來,那麼封印這頭兇獸是綽綽有餘,到時候它的【毒】都清除了,便能正常地走到人間去,不再讓人吐出真言來。”
窮奇聽了這話倒也實誠實在。
“天天喊我照鏡子?可以接受呀。”
伍德:“在大夏?”
煬煜搖頭:“在仙台,隨鳳陽公主一同出嫁到仙台島。已經改名爲八咫鏡,是大而美麗的意思,又講神明的器具從神仙居送到皇家去了……”
“這樣?”伍德內心納悶,怎麼在加拉哈德東方人還喜歡把傳家寶往外送,都什麼毛病。
煬煜:“是這樣。”
伍德伸出左臂。
“那就取手吧。”
щшш .ttкan .¢○
窮奇:“等一下……”
煬煜:“你當真要剁手困獸?”
伍德:“多說無益。”
煬煜震驚了。
“壯士,爲蒼生大義?!你竟然能做到如此……”
伍德:“不不不不不……不爲蒼生不不不不,東方人動不動就蒼生,不對,你要說蒼生,那這頭老虎也是蒼生。”
窮奇:“等一下等一下……”
伍德拍了拍煬煜副校長的樹樁肩膀。扶着伊萊校長的法杖,對準窮奇的腦門扣下扳機。
“就爲了人。不爲什麼蒼生。”
鐵炮的碎彈把這頭老虎的面門轟爛了,打碎了。露出裡面黑紅一片的怨靈邪念體。
它們在掙扎,痛苦地翻滾,像是沸水一樣躁動着,從傷口中涌出來,發出淒厲的慘叫。
緊接着,在兩位校長錯愕的眼神中,在呼呼大睡的巨虎的鋒利趾爪下,從肘關節處動刀,把左臂給剜下。
性感炸彈噴吐着烈火,將傷口封上。
伍德面色蒼白,一條完好的臂膀交到煬煜這位煉丹師手上。
“來!給它種下我的【毒】!”
只見煬煜的【仙丹之身】中分出一顆翠嫩欲滴的樹種,它猛然鑽進斷臂的掌心,而斷臂像是通電的機械一樣,用五指迅速地爬行着,鑽進了猛虎的嘴裡,在上顎紮根,只留手掌在外面,宛如一朵蓮花。
與兩位校長談妥了大老虎的事。
接下來要談談小老虎的事。
爲了給列儂曾經的小皇子找個好老師,伍德好說歹說,終於免去那一百萬銀幣的誇張學費。代價是必須在加拉哈德以客座教授的身份,教滿兩百個課時的課。
就這樣,在前往仙台尋找更強大的靈能觸媒來封印窮奇之前。
伍德得把唐仁的孩子,把這頭小老虎的給安頓好。
兩個小時之後。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實驗區的大涼亭,看着大草坪上的小娃娃。
那個娃娃不過十一歲,正是小皇子本人。
名字叫唐少秋,典型的東方人面相,比西國人種要矮。有一張圓臉,眼睛很小,還是三角眼,大鼻子,嘴脣內陷。
長相用歪瓜裂棗來形容絕不爲過。
少秋小弟坐在草坪上,偷瞄着武術院的一個馬術老師,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伍德走上前去,和少秋打了聲招呼。
“阿秋,下午帶你去學生處報道。”
少秋猛然醒覺,滿心警惕地盯着伍德。
“唔……”
伍德見少秋沒有站起來的意思,索性也跟着這小傢伙一起坐下了。
“怎麼?看美女啊?”
他指着馬術教官——
——那確實是個大美女。一頭高地人的金髮,高挑的身材,緊身長褲勾勒出令人浮想聯翩的弧線,一舉一動英姿颯爽。
少秋猛地搖頭,不願意承認。
伍德接着說:“你喜歡,就說出來。不會有人笑話你,如果有人來笑話纔是怪事。”
“我就看看……”少秋嘟囔着,“以前我也喜歡看小姨。”
這裡的小姨,是指朱莉。
伍德:“你他媽居然想當我姐夫?”
少秋又是搖頭:“不不不不!我沒有……我不敢……”
伍德:“哦,不敢想還是不敢看?”
“不敢想……”少秋嘟囔着。
伍德:“那沒錯呀,阿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亞父……”少秋這麼稱呼伍德:“我怕你教訓我。”
伍德:“如果我不會教訓你,你會怎麼做?”
唐少秋想了想。
突然,這頭小老虎徹底變了臉,像是變了一個人!
“你喊我作皇子殿下!來這個窮鄉僻壤,下馬車時的紅毯也備不好的地方!需準備四個侍從把我擡進起居室,又有早午晚三頓飯食,晨間午後的兩次茶會,晚上必然要換禮服去酒會聽樂團的演奏!”
伍德:“還有呢?”
少秋又大聲喊着。
“我的祖國讓你撕得支離破碎!你卻假作一無所知,把我從父皇身邊剝開,像是骨頭和肉分離那樣疼痛,又要我認你作亞父……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你的姐姐也是畜生,她對付男人和對付野獸一樣,在工作時用鞭子,在休息時也用鞭子,甚至用鞭子喊我起牀……我……我……”
少秋紅着臉,指着遠處那馬術教官。
“我命令你!喊那個人過來,不肯過來就綁過來,讓我好好看看,最好能握手。”
伍德:“現在知道我爲什麼要教訓你了?阿秋?”
“我錯了……亞父。”少秋低下頭,回想起自己和裸猿務農的日子,勞動實在是很辛苦的事,也很快樂。
他低眉順眼,只敢用餘光去瞥伍德·普拉克。
他嗅見一點血腥味,想着亞父今天又殺了幾個人?卻不知道那是伍德斷臂時留下的血漬。
他心中還有刻骨銘心的恨,對伍德的感情是極其複雜的。
又懼又敬,又喜又怒。
他生在帝王家,從小對國事耳濡目染,早就嚐到了權利的甜頭,沾染了奢靡的生活,過慣了尊優的日子,也因爲這張醜陋的臉,落到一個不偏不倚的備選席位上。
備選皇子,備選儲君。
連死,都輪不到他來死。
伍德掏出煙盒,遞向少秋。
“可能你會奇怪,爲什麼我對你有特殊優待。”
唐少秋搖搖頭:“亞父,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們大人,我也不抽菸。”
伍德罵道:“誰他媽要你明白了,誰要你抽菸了?幫我拿一根。”
唐少秋驚覺,仔細去看亞父的手臂時,才嚇得渾身一緊。
他不敢去問爲什麼。
父親唐仁生前告訴他——伍德先生像個善變的人,不要被表象所欺騙。
可是這種“善變”也太突然了。
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亞父的一條手臂就不見了。
他也難以想象成年人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可能要遠超出他看的書,聽的劇。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給亞父抽出一支菸。
等【性感炸彈】給宿主把香菸點上。
伍德使勁吹着口哨,向遠方的馬術教官拋媚眼。
“嘿!姑娘!”
少秋這纔開始慌亂。
伍德大喊。
“我想和你握個手!”
舉起左臂,舉起伊萊先生爲他鑄造的合金假肢。
“可憐可憐我這個殘疾人吧!你實在是太漂亮啦!”
少秋低下頭,這下連看都不敢看了。
等金髮大姐姐騎着馬趕到這一大一小兩個生面孔身邊,翻下馬,大步流星地走來。
她熱情地打着招呼。
“嗨!新來的?!入學還是求職?”
伍德與這位教師握手。
又猛然拉起少秋的手,狠狠地塞進教師的掌心。算打過招呼了。
一切流暢自然,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伍德笑得自然,露出四顆虎牙來。
“他入學。我求職。”
少秋只知道點頭,看都沒看清,美女老師就這麼走了。
他還埋怨,還去責怪亞父。
“我剛纔這個樣子!你怎麼就把我的手送上去了……你……亞父,她不會責怪我吧?”
伍德用義肢敲着少秋的腦門。
“她不在乎。”
少秋:“真的嗎?!”
伍德:“她真的不在乎。”
少秋惴惴不安:“你沒騙我吧?”
伍德笑嘻嘻地罵道。
“你真像你爹呀。小王八蛋……”
少秋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又有一種難言的倔強,是羞愧與自卑,是不甘心與不服氣。
“我……”
伍德踩滅菸頭,看着黃昏時分,忽明忽暗的星星,正如逝去的夥伴,在天上看着他一樣。
“照你所說,你要馴服女人,那也需要鞭子,像對付野獸一樣,不論是工作時,還是休息時,甚至起牀也要用鞭子。”
唐少秋聽着,不光是脖子紅了,胸口也紅了。
“亞父,不對的……不可以這樣。”
伍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秋:“亞父請不要笑話我。”
伍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秋:“好吧……你先笑一會。”
伍德拍着小老弟的肩,或者叫【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