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在回過神來的時候,孫知否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圓桌上。
四周又是雲遮霧繞,看不見古堡,更看不見魚缸裡的美人魚。
只有一個一直搞小動作的羅珊依瘋狂在跟他對‘暗號’。
……如果這還能算是暗號的話。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他們兩個人之間有貓膩,4號老先生還給他了一個鼓勵的微笑。
一副讚歎他年少有爲的模樣。
孫知否嘴角扯了扯,這纔開始環顧看去。
圓桌上只剩9個人了,11號連不採,3號曹字賢,2號尚醉心如今都已經不知所蹤,沒有回到這裡。
推測一下形勢。
第一天女巫應該不至於不開藥反而開毒,他自己是獵人,也沒開槍,那就是說這三位大概率是吃狼刀走的,是未知具體身份的好人。
場上總共九個人,還有三頭狼和一位狼王,也就是說算上羅珊依和他這個第三陣營的戀人,好人加起來也不過就剩下五位,但凡本輪圓桌公投找不出一頭狼,第二天好人陣營基本就要打出gg。
還蒐集線索呢?還活到最終階段呢,笑死,第二天狼人就屠城了。
更糟糕的是,如果狼人運氣不是太差的話,第一天暴斃的三個人裡面或許還會有一個神職,也就是說,之後跳神職的人還可能是一頭穿衣服的狼不能完全相信。
或許他手中的三顆子彈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趙衛率先開口:“是我喊的開庭,dm開的圓桌公投,我在二樓書房的書架後面見到了曹字賢的屍體,他的胸口被開了三個貫穿傷,像是被狼爪刺穿的。”
“應該就是狼爪。”老先生項慧錦也開口了,“我之前受到過襲擊,那是一頭渾身狼毛,個子比我還高了半個頭的怪物,他的力氣特別大,爪子也很鋒利,應該輕易就能刺穿人的身體。”
這句話透露出了幾個重要的信息。
一、狼人陣營的玩家是可以變身的,強化身體素質後,他們自身就是殺器。
二、狼人淘汰玩家使人出局的方式確實是殺戮。
三、狼人變身後並非完全不可抵擋,他們身體素質的強化有限。
或許還要在加上一條:死過一次的人,是真的會下得去殺手的,上輩子的法律與道德都束縛不到他們的。
畢竟,真要較真的話,他們殺的也不是人,而是鬼。
“您逃過了他們的襲擊?”黃良驚訝的問。
“呵呵~老頭子我手上還有幾分功夫。”
衆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何止是有幾份功夫!
抗衡狼人啊,還是這麼大的年紀,怕不是個傳說中飛檐走壁的武林高手。
另一邊,孫知否想了更多。
這狼人怎麼看都有點慫啊!淨挑落單的女人和老人下手。
那位公交車司機和南大校草看起來也不是很能打的樣子,偏偏他們也沒有找到一個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同行。
這麼看來,戀人牌給人上的也不全是debuff,起碼它用交託生死的方式強行使兩個陌生的靈魂可以放心的把信任交託給對方。
“也不知道圓桌公投階段有沒有時間限制,那我就不浪費時間了。”趙衛再次開口。
場上四頭狼抱團,必須有一個人站出來掌握局勢。
“我是預言家,驗了12號,一頭狼,今天全票走他,希望你們不要犯蠢。”
12號,也就是楊誠,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的慌亂,說話也支支吾吾的,“我……我根本就沒去過二樓書房。”
就是他!孫知否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一個好人在被所謂的預言家爆出是狼時,在看清自己底牌的情況下,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起身拍死那個預言家。
我是好人牌,你還要冤枉我是狼,真預言家做不出來這事,那你肯定是狼,這是最簡單的邏輯。
給人家表水解釋那就是心虛落了下方。
更何況,之前面對連不採的打罵,楊誠大哥那暴脾氣當場就被點着,直接掄拳就上去了。而衆所周知,人遇到冤枉事的時候氣性更是大的驚人,巴不得全世界毀滅吧,沒道理這時候卻軟了下來。
也許是楊誠發言太差了,並沒有人起身去跳另一個預言家撈他,於是趙衛的真預言家身份和楊誠狼人的身份就都坐實了。
沒人管楊誠還在解釋什麼,都開始交流自己蒐集到的信息。
歐陽迅代表的是他們他們三個人的小集體,他們找到的東西是古堡發出的請柬,上面十二個客人的照片和他們圓桌十二人的面容一模一樣,不止如此,名字也沒有半點改變。
這些請柬正擺在圓桌上傳閱衆人。
老先生項慧錦在二樓的盥洗室裡找到了一把斷掉的短刀,因爲又髒又臭,他就沒帶回圓桌上。
這像是兇器。
黃良在一間次臥的牀底下發現了一塊磨刀石和半瓶聞着像是酒的液體。
他也把這兩樣東西大大方方的擺在了桌子上,分享給衆人。
羅珊依和趙衛都說自己沒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輪到1號孫知否的時候,他便大致講了一下自己從美人魚那裡獲得到的信息。
即古堡晚宴的起因和衆人在這場遊戲中所扮演的角色。
那個鹹魚dm總是連多說一句話都費勁,經過這一番補充,衆人才基本明白了這一輪遊戲的內容。
他們這羣亡靈扮演的的是十二個被古堡主人精心挑選的狼人候選,但這位居心裹測驅魔人顯然是低估了狼人的實力,陰溝裡翻車,直接被當夜送走,古堡也被鳩佔鵲巢了。
雖說狼人和那個變態驅魔師是狗咬狗,誰死了都不心疼,可這十二個客人中,還有八位無辜的普通人啊!
他們與狼人之間的追逐與廝殺才剛剛開始。
“嗯——”趙衛沉思了一下,“我們是後來者,前置劇情只是一知半解,客人之間發生了什麼很難通過些許線索來複原。”
“所以。”孫知否接上了他的話,“真正指向狼人的線索,就是讓古堡的原住民指認我們這些客人,到底誰纔是那晚行兇的人。”
“如此一來就簡單了。”老先生笑呵呵的說:“只要等下一個蒐證環節開始,我們都去讓那人魚過一眼不就行了?”
黃良卻並不這麼認爲。
“人心難測,妖魔鬼怪更是如此,你怎麼知道他們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真與假都代表了一種答案,我們總不能寄希望於預言家每天都能驗出來狼,時間也來不及。要知道狼人第一天就殺了三個人,第二天再殺幾個,等到他們比我們人數多,我們就連投票的機會都沒有了。”
歐陽迅也參與了討論。
他也傾向於從預言家以外的方面來確認更多的狼人身份,好讓女巫開毒或獵人開槍。
這兩個神職是可以幫好人追輪次的。
比起他之前玩過的狼人殺桌遊,這場遊戲的神職中少了守衛這個可以保護好人安全的身份。
但相應的,獵人多了兩發子彈,且可以主動發射,完全可以替代守衛的保護工作。
無論是誰,只要跟在獵人在身邊,便相當於每次蒐證階段的安全都能有保證。
“我建議女巫把解藥用在3號曹字賢身上,目前只有他的屍體被發現了,現在的局勢我們急需要拉一位好人回來,無論他是什麼身份都值得。”
“預言家六號的身份坐實,獵人可以站出來全程保護他,不需要特意留解藥,至於毒藥先不要亂灑,以免潑到好人頭上。”
“只要我們穩紮穩打,狼人是沒有生存空間的。”
漬~小學生真可怕。
某位被cue的獵人暗暗心驚。
他猶記得自己當年這個年紀還在嗯——‘遊手好閒’來着。
所以後來被送進去豫驊書院了不是?
他知道10號的話沒什麼問題,但他並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站出來保護趙衛這個預言家。
一來,趙衛的預言家身份真的坐實了嗎?他持懷疑態度。
在蒐證環節剛開始時,他作死的挑釁狼人,大有一副‘老子是獵人/女巫!’的架勢。
預言家肯定不能這麼跳,萬一第一天被刀,好人玩蛇?
像4號項老爺子那樣的武林宗師,也只不過能勉強抗衡一位狼人的偷襲,他趙衛怎麼敢的?
就算他對自己的武力有自信,單挑無敵,但人家狼人又不是沒隊友,四打一怎麼都能弄死,所以說不通。
孫知否曾經也玩過狼人殺這款桌遊,水平也不次,他知道狼人殺裡有一種打法,那就是——狼踩狼!
不是他跟曹丞相一樣多疑,主要是趙衛的操作太像狼踩狼模板了。
狼隊安排由場上身份比較高一位狼人跳預言家查殺自己的隊友,隊友故意聊炸,坐實狼人身份,同時,那位假預言家的身份也就坐實了。
真預言家在之前死亡的人裡最好,場上就沒人對跳,狼人大優,儘管真預言家沒死,出來形成兩預言家對跳的局面,他的力度也未必能高過查殺明狼的假預言家,甚至真預言家還會被當成出來救隊友的狼公投出局。
於是,狼隊的假預言家就會掌控全場局勢,要保誰保誰,要出誰出誰,好人基本完蛋。
身爲一個握有三發子彈的獵人,孫知否認爲自己有必要對任何情況保持一定的懷疑,這樣才能給好人永遠留有一條退路,而不是跟賭運一樣一條道走到黑。
只是這樣也有一點說不通。
這可是一場把生命放上了碼稱的豪賭,12號快遞大哥明顯還留有對塵世的眷戀,他甘願主動做狼隊的那個棄子嗎?
誰知道被圓桌公投出局的人是什麼下場。
羈押?等到狼隊勝利或許還能放出來。
殺死?那人沒了就是真沒了。
孫知否不想站出來還有一個比較陰暗的理由就是——他並不確定如果好人在第二天或第三天獲得了勝利,戀人陣營的結果究竟如何。
自己和羅珊依完成了存活到最後的任務,可卻並沒有迎來第四天最終階段,究竟會不會判勝?
失敗的人是什麼結果?
這些都是未知的,他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
也就是說,還需要觀望。
10號歐陽迅的話結束後,場上並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說自己是女巫或獵人,往壞的方面想,或許他們正是第一輪死亡的人之一。
狼偷襲了女巫,因爲速度太快,女巫來不及用魔藥,又或者用藥了,只是毒死了一位任意身份的人。
被毒死的人開不出技能,準準的,獵人恰好成了其手下冤魂。
那好人也太絕望了!
羅珊依是這麼腦補的。
她覺得越狗血的事情,便越有可能打發生。
“圓桌公投開始!”雲霧中的聲音再次落下。
衆人面前由身份牌散落的金光構成的號碼,再次變成了無規則的漂浮態。
“默唸你們心中要上票的玩家牌號。”
衆人依言照辦。
在場的九位倖存者,除了12號楊誠自己,其餘人面前的號碼全部變成了12號。
而楊誠,他投的是六號趙衛。
“12號玩家出局。”
無情、冷漠、機械般的話語傳出,天上的那位突然沒有了任何人間的煙火氣。
在他的宣判下,楊誠的身體開始逐漸變淡,直至消失。
這樣的一幕,使圓桌上的衆人感受到了一股無邊的冷意,兔死狐悲,脣亡齒寒,因爲楊誠的沉默,因爲楊誠的無力。
沒有掙扎,也沒有憤怨,就好像是一個亡靈終於迴歸了他最初的樣子。
塵歸塵,土歸土。
是啊,他們幾乎都要忘了,自己似乎都已經死了。
真實的血肉與痛覺,趨利避害的天性,豐盛繁多的美味佳餚,這一切的一切,都和活着的時候一般無二。
死亡的痛苦與記憶都已經模糊不清。
唯有神明刻在他們死相上的那句偈語昭示着,這裡只是他們的夢鄉。
“第二天蒐證,開始。”
雲霧散去,仙境遠離,他們再次出現在了那座古堡。
第一次來初見華貴,第二次來卻只覺得這裡陰森可怖。
無處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