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流賊回營,丁立就帶着騎兵回走,匯合了後隊的馬車,繞道東邊,轉往縣城東門。
張坤成上前去叫城門,卻被城上射出一箭,還好躲得快,被射在手臂上,嚇得他回馬逃回大隊。
“這是啥情況?”大家都有些矇蔽,難道張坤成說的陝西腔他們聽不懂?
大家一邊幫張坤成包紮處理傷口,一邊罵城上眼瞎了。何楷想到一些可能,就說道:“估計流賊冒充官軍去騙過城門,誤會可能性大些。我打着旗子用四川官話,再去喊一下試試。”
“那你小心些,馬老實派兩人拿大盾護着何楷。”丁立估計也有可能是這樣,就吩咐道。
這時隊伍後邊輜重馬車遇到麻煩了。
大隊來到城門,一百輛騾馬車落在後邊離大隊就拉開了兩裡多路。
有一隊流匪馬隊約五十騎過來打探監視丁立這支官軍,看到車馬落後,就想偷襲一下,搶點東西就跑。
後隊裴甲他們發現敵軍的時候,流賊離輜重隊只有兩裡多。
裴甲忙鳴槍示警,命令馬車集中,只是百輛大車前後拉開一里多長,哪裡能快速集中。只好帶着五十社軍護衛,到車尾堵截騎兵。
來不及列隊,裴甲帶人跑到後邊就命令火銃、獵槍都自由開火,鋼弩也自由射擊。
他們裝填彈藥的速度就參差不齊了,騎兵已經衝到五十多步時,只有五支火銃射先裝填好,他們就立即射擊。
五支火銃,離着五十步打倒了三騎流賊,也讓衝到前邊的速度一滯。
騎兵衝到三十步時有二十支火銃打響,這纔打倒八騎,將前邊的賊寇打倒大半。
騎兵二、三十步距離瞬息就到了。還好有大車停在路上,護衛可以躲到車後。就這樣還是有三名護衛來不及躲藏,被騎兵槍挑刀坎,倒在路邊。
裴甲目眥盡裂,拿着獵槍對着衝進的騎兵就是一槍。後邊趕上的獵槍也紛紛打響。這纔將大路上的流賊騎兵打散,三、四十騎跑到道路兩邊用弓箭射擊護衛、馬匹。
大隊人馬他們聽到後邊火銃聲示警,白月心裡知道不好了,就帶着二十多騎,火速趕回去。
丁立他們聽到持續火銃聲,也都急忙命令回援輜重隊。
等白月趕到,敵軍騎兵怕被纏住,也都回馬逃跑,大隊追到流賊已經跑遠。
清點了死傷損失,護衛戰死五個,傷十二人,民勇戰死七人,傷十四人,騾馬死傷八匹,殺傷敵軍不過二十騎。不到一炷香時間就傷亡這麼多可謂損失慘重了。
裴甲過來請罪,白月也過來請罪。斥候對這邊地形道路不熟悉,沒想到流賊騎兵從乾涸的河牀裡過來,都沒提前被發現。
有賞就必須有罰,現在身處戰場,罰就放到戰後。但是丁立讓他們負責收殮犧牲護衛、民勇屍體,幫着將車輛拉進城去。
丁立很懊惱,大家經歷這幾年社軍戰無不勝,也太驕傲大意了,回去必須好好整頓訓練了。
何楷去喊話起了作用,或許是城上官軍遠遠看到輜重隊跟敵軍打了一仗,都有死傷,這纔信了吧。
城門開了,縣太爺聽到援軍進城就親自到城門口迎接。見到丁立衣甲外邊罩着孝服,看不清官階,人馬也才幾百,也就不以爲意,虛禮說了幾句場面話。
等看到後邊有上百車輜重,就笑着說:“感謝都撫大人送來錢糧,笑納了,都要全接受了。”
指揮幾個衙役軍兵就要來拉車馬,裴甲他們都有些發愣不知怎麼處理?
還是聽到丁立一聲怒喝:“都忘了,文武所的事了嗎?”
裴甲、王二來幾個帶上社軍,舉起刀槍逼退縣衙的人。
那縣令惱羞成怒罵道:“一羣哪裡來的賊軍、你們不是來送糧餉的嗎?想造反了?”
王二來上前回罵道:“龜兒子看清楚,老子們好意來救援,你們想搶老子的東西?想找死啊?”
丁立一揮手示意,馬老實將總督府公文扔給縣令。那縣令結果看了才知道是客軍來救援,只有客軍到地方當地官府供應軍糧的,哪有客軍還給地方送錢糧的。
“原來是丁指揮使,誤會了。只是本縣實在是缺糧,躲進縣城的災民又多,再無軍糧,只怕不用賊寇進攻,城內就會自己亂起來了。“縣裡演技還是不錯,言辭懇切,一副差聲淚俱下的樣子。
怎麼丁立就想起丁三水那裡的名言、一流演員當大官。不過既然這麼說,也就不跟他們計較了。自己帶來的糧食可以分一些,但是,輜重車裡不止是糧食,還有火器、彈藥不可能給他們。
主持縣城防衛的是一個守備,姓谷,帶着丁立一行到火神廟安置。這裡房舍根本住不下七百人,這次馬老實,裴甲他們都生氣了。
“得罪、縣城裡躲進來百姓太多,實在安置不下。“谷守備也笑着解釋幾句,說完就甩手走了。
這裡還算開闊,搭起一些帳篷也行。只是有二十八個輕重傷員也安置不下,張坤成就說帶人去給旁邊一個大院主人商量借住安置。
這是一個深宅大院,門口掛着積善人家的匾額。張坤成命鄉勇去敲門,半天沒人理。
“大哥,可能裡邊沒人住、我翻進去看看?“張坤成一個堂弟張有仁說道。
張坤成覺得古怪,看到縣城街上確實到處都是人,這裡怎麼無人呢?說道:“注意一點,別被賊子偷襲。“
張有仁點頭帶着幾個兄弟剛要翻進去,就聽裡邊有人罵道:“兀那賊子,敢亂闖我張家老太爺的宅院。“
張有仁,只好下來,說道:“我們是來援救的官軍,你快開門有事相商。“
一會大門開了一個半邊,一箇中年管家模樣的人探出身子看着確有官軍模樣的人在外邊,就道:“這是朝廷命官的祖宅,不是你們粗鄙武夫惹得起的,快滾。要不送張帖子去縣衙打你們板子。“
後邊丁立正帶着傷員過來,看到情況就下令直接徵用前院,只是不準搶劫偷摸主人家錢財。
有了命令,張坤成就帶人將那管家推開,進了庭院。裡邊有三、四個下人還想阻攔,被馬老實帶着護衛拿刀逼開。
那管家叫起來,何楷上前好言安撫道:“管家放心,我們只借用前院房舍,安置受傷兄弟。不會去打擾你家後院家眷,更不會搶你們的財物。“
那管家也是將信將疑,看着果然是擡着十多個傷兵進來,也就放心些,叫兩個下人守着二門不讓進去。
這邊剛安置好,裴甲領人在火神廟外邊搭起幾十個帳篷。燒水煮飯,這幾天趕路沒怎麼正經吃飯了。
飯食的香氣很快飄散,引來一羣羣飢餓的百姓。起初百姓還是怯生生不敢靠近,看着這隊官軍似乎還有些和氣,就慢慢圍了上來。這時裴甲就有些後悔沒有按營寨設立柵欄。
何楷也看到不對忙叫回丁立,馬上指揮社軍設立警戒。要是被上千的饑民衝進營地樂子就大了。
張坤成聽說營地這邊出事,忙帶着幾個兄弟趕回來。
走回營地時,張有仁就聽見有人弱弱地在喊自己:“仁哥哥、仁哥哥,救救我們。“回頭看時卻是以前同鄉的一個小菇涼,半坐在牆邊看着很瘦弱,差點沒認出來。
給張坤成說了一聲,到那小妹妹前邊看到她身邊還有一老一小兩人,都是半昏迷狀態。忙問:“小玉妹你們怎麼到這裡了?你哥大呢?“
“我大哥昨天還在,說去要點多些一直沒回來。”小玉有氣無力地答道。
張有仁從懷裡拿出一張充乾糧的白麪餅,送到小玉手上。小玉接着用力撕扯成兩半,交個老少兩人,這是着兩人已經沒力氣伸手接了。
看到這樣,張有仁回頭找堂哥,張坤成也看在眼裡。叫上幾個鄉勇,回張家大院找了擔架,擡着兩人進營地。
這時縣衙的一個小吏正找到丁立要米糧,看到營地周圍越來越多的饑民。就問:“縣裡沒有施粥嗎?“
那小吏賠笑道:“縣裡的糧食要用作軍糧,那裡有多餘救濟災民。“
這時看到張坤成帶人擡着兩個半昏迷的人過來,丁禮在張家大院照顧傷病,丁立看了摸了摸脈搏,只是餓昏了。
就讓何楷兌了糖水先給他們喂半碗,等會粥熬好了再給他們喝。那小吏倒是在旁邊有些不耐煩,就催着裴甲要糧。
答應了的總要給些,丁立考慮還是讓裴甲給他們五車番薯粉條。七、八千斤可以供應縣城官軍吃十多天了。等四、五天後徐武帶川軍營到來,消滅王小二流匪糧食也就運過來了。
那小吏看了分給他們的只是番薯粉條,就指着正在熬煮飯食的大鍋,黑着臉質問裴甲:“怎麼給我們的是粉條,你們自己卻吃米粥?”
就算裴甲脾氣再好,也不由得說了:“給——溫——滾。”
那小吏聽不懂,張坤成就翻譯說,車馬已經用來圍成營寨不能動,讓他自己找民夫來搬運。
這邊才安定,外邊就有人在叫喊自己妹妹被官軍搶到營寨了,叫着要人,人羣也跟着有人騷動鼓譟。
丁立也怕出事,帶馬老實出來看時,卻是幾個年輕漢子在門口叫喊,被衛兵擋住。
讓張坤成出去問,那人說有人看到他妹妹被人帶進了軍營,這纔想起是張有仁惹的禍事吧。
叫來張有仁,都認識的:“呂簡才,你怎麼拋下全家跑那去了?”
“是張哥?我小妹、老爹他們在哪?”那呂簡才急切地問道。
那小玉這時也出來,看到大哥就哭道:“大哥,是仁哥哥救了爹爹弟弟他們,都在裡邊喝了糖水,都緩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