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可憐風月爲多情,還到離時恨轉生,倚柱尋思暗惆悵,一場佳夢話分明。
上回書說到劉玉燕路上喬裝改扮假意劫掠金翠蓮等人後,與衆人合做一處趕回桃花莊,夜宿還道村,金翠蓮做了一個夢。
單說金翠蓮睡熟間到了夢境之中,夢裡恰似剛纔交談之時,仍是和劉玉燕、宋玉蓮、曹錦兒三個妹妹在屋內說話,玉燕推開了窗,卻是白天,屋外陽光明媚、春和景明,玉燕說:“今日不趕路,如此好的天氣,如何不出去踏青散心一番。”
曹錦兒首一個贊成,便拉着金翠蓮、宋玉蓮起身出去,二人拗不過便跟着出去,四姐妹手挽着手,肩並着肩,出了客店,往四周看去,這店正在村口,村口大路邊立着塊大石,上刻還道村三個大字,衆人看了團團都是高山峻嶺,山下一遭澗水,中間止有單單隻一條路。
四個人入來這村,左來右去走,抹過一座林子,早看見一所古廟。但見:
牆垣頹損,殿宇傾斜。兩廊畫壁長青苔,滿地花磚生碧草。門前小鬼,折臂膊不顯猙獰;殿上判官,無襆頭不成禮數。供牀上蜘蛛結網,香爐內螻蟻營窠。狐狸常睡紙爐中,蝙蝠不離神帳裡。料想經年無客過,也知盡日有云來。
四姐妹見如此敗落,便接着往前走,正欲走間,曹錦兒擡頭望見斷壁牆垣里長出一棵樹來,樹卻也平常,止是那樹上開出數朵花來,花朵如拳頭大小,最爲驚奇的是每朵花都顏色各異,隱隱閃爍光芒,曹錦兒見了便喊道:“姐姐們,看那樹上的花!”
衆人聞聽,沿着曹錦兒的手瞧去,果然見那樹上的花色彩繽紛,無不稱奇,曹錦兒提起羅裙便要到廟內觀看,劉玉燕也在後面跟着,卻見金翠蓮大姐和宋玉蓮不敢進入,劉玉燕說:“莫怕,有我在,料也無妨。”
說着拉着金翠蓮、宋玉蓮往廟內走,說話間,四姐妹便來到這棵樹下,看那樹上的花朵更加真切,四姐妹擡頭去數,數了幾遍纔看真切,共有拳頭大的花朵一十二朵,分別與那水墨畫卷上胭脂、硃砂、朱磦、曙紅、花青、三綠、三青、藤黃、青藍、白堊、墨黑、赭石十二色一般無二。
衆姐妹看完,更是驚奇,曹錦兒好動,上手便去撫摸這樹幹,止一觸,周遭便變了另一番景象,之前的斷壁殘垣早已不見,卻是層層宮殿模樣。
衆姐妹正疑惑狀,但見近處大殿丹陛之下站定兩個青衣童子,飄飄然到了四人切近,劉玉燕卻不認得,那三人卻驚了,齊聲說道:“如何是你二人在此?”
往那兩個青衣童子面上看,卻是閻惜嬌和白秀英,五官相貌照平日一般無二,端的是儀態端方,毫無半點風塵之氣,但見:
朱顏綠髮,皓齒明眸。飄飄不染塵埃,耿耿天仙風韻。螺螄髻山峰堆擁,鳳頭鞋蓮瓣輕盈。領抹深青,一色織成銀縷;帶飛真紫,雙環結就金霞。依稀閬苑董雙成,彷彿蓬萊花鳥使。
閻惜嬌、白秀英齊齊躬身,各打個稽首,舉口道:“我二人奉娘娘法旨,請四姐妹說話。”
四人又是疑惑,那裡又來的娘娘,還有法旨,四人不敢怠慢,在後面跟隨。
正走間,曹錦兒仗着膽子問那個面相上似白秀英的青衣童子:“五妹妹,你才說的甚麼娘娘?亦不曾拜識,如何敢去?”
白秀英見她疑惑,笑着道:“四姐姐到彼便知,不必詢問。娘娘只在後面宮中。”
二青衣前引便行,四人後跟下殿來。轉過後殿側首一座子牆角門,白秀英道:“姐姐們,從此間進來。”
四人跟入角門來看時,星月滿天,香風拂拂,四下裡都是茂林修竹。四姐妹行着,覺道兩邊松樹,香塢兩行,夾種着都是合抱不交的大松樹,中間平坦一條龜背大街。
跟着惜嬌秀英行不過一里來路,聽得潺潺的澗水響。看前面時,一座青石橋,兩邊都是朱欄杆。岸上栽種奇花異草,蒼松茂竹,翠柳夭桃;橋下翻銀滾雪般的水,流從石洞裡去。過的橋基看時,兩行奇樹,中間一座大硃紅櫺星門。
衆人入的櫺星門看時,擡頭見一所宮殿。但見:
金釘朱戶,碧瓦雕檐。飛龍盤柱戲明珠,雙鳳幃屏鳴曉日。紅泥牆壁,紛紛御柳間宮花;翠靄樓臺,淡淡祥光籠瑞影。窗橫龜背,香風冉冉透黃紗;簾卷蝦鬚,皓月團團懸紫綺。若非天上神仙府,定是人間帝主家。
四姐妹看宮殿如此莊嚴不敢動腳。閻惜嬌伸玉手拉着金翠蓮道:“姐姐莫怕,便進去。”一引,引入門內,有個龍墀,兩廊下盡是硃紅亭柱,都掛着繡簾。正中一所大殿,殿上燈燭熒煌。
閻惜嬌、白秀英從龍墀內一步步將四姐妹引到月臺上站定,擡頭舒眼看去,見殿上金碧交輝,點着龍燈鳳燭,兩邊都是品級臺,此時卻無人站班,正中七寶九龍牀上,坐着那個娘娘,四姐妹匍身便拜,拜罷,姐妹擡眼看那娘娘時,但見:
頭綰九龍飛鳳髻,身穿金縷絳綃衣。藍田玉帶曳長裾,白玉圭璋擎彩袖。臉如蓮萼,天然眉目映雲環;脣似櫻桃,自在規模端雪體。猶如王母宴蟠桃,卻似嫦娥居月殿。正大仙容描不就,威嚴形像畫難成。
那娘娘坐於九龍牀上,手執白玉圭璋,口中說道:“今日你等四人路過鄆城縣還道村內,便是有此機緣,與青姝、青孌二仙童再聚。”
金翠蓮一聽,原閻惜嬌、白秀英在此喚作青姝、青孌,不僅如此,更是二位仙童,聽着詫異,竟然有緣與二位仙童結拜姐妹,心中甚喜。正想間,娘娘接着說道:“既然回來,便先飲一杯。”
當時閻惜嬌、白秀英執着奇花金瓶,捧酒過來斟在玉杯內,放在描金朱漆托盤之內,執玉杯遞酒來給四姐妹。劉玉燕不會飲酒,卻那裡敢推辭,也結果滿飲了玉杯,朝娘娘謝恩,皆飲了一杯,覺道這酒馨香馥郁,如醍醐灌頂,甘露灑心。
四人頓時覺得似懂非懂,既覺得熟悉又說不出此處是那裡。
書中代言,這娘娘便是九天玄女娘娘降世。
正詫異間,九天玄女娘娘開言道:“既飲過了酒,便將你等身世告知一二,你四人原便是本宮門下的仙女,亦是本宮最爲器重之人,因年上赴上天三壇法會,在廣寒宮說法之時,你等與周天諸鬥羣煞間見解有些不同,起了爭執,上帝見諸仙魔心未斷,道行未完,暫罰下方,經世磨礪,不久便可重登紫府。
如今恰逢下界道君天子怠證誤國,今載雖定年號爲宣和,卻不免口內宣和四海狼煙,你等既是降世臨凡,切不可分毫失忘,若是他日罪下酆都,吾亦不能救爾等歸來。
你姐妹雖爲巾幗,生逢亂世卻要保境安民,去邪歸正,他日功成果滿,仍爲上卿。”
說罷,秀英捧過一盤仙果,卻有一十二種之多,香氣襲人,分別是甘蔗、橄欖、櫻桃、枇杷、楊梅、蓮蓬、南棗、菱角、石榴、金橘、柚子、龍眼,上勸衆姐妹食之。
四人聽完早已戰戰兢兢,心懷忐忑,皆小心翼翼伸出玉指各自拿了一樣,就而食之,金翠蓮食了一枚橄欖,宋玉蓮拿了一顆櫻桃,曹錦兒愛吃楊梅便拾起一粒,劉玉燕則吃了一個金橘。
衆姐妹吃着,白秀英將漆盤端到閻惜嬌面前,閻惜嬌挑了一瓣柚子,白秀英自己含了一顆龍眼,六人就而食之,懷核在手。
吃罷,四人連同惜嬌、秀英吃罷鮮果,頓覺口內生香,擡頭見九天玄女娘娘開金口道:“爾等聽真,天有九野、地有九州、土有九山、山有九塞、澤有九藪、風有八等、水有六川。
何謂九野,中央曰鈞天,東方曰蒼天、南方曰炎天、西方曰皓天、北方曰玄天、東南曰陽天、東北曰變天、西南曰朱天、西北曰幽天。
你四人皆是本宮門下的仙女,各守衛一野。金翠蓮你是中央鈞天仙女,宋玉蓮你是東方蒼天仙女,曹錦兒你便是西方皓天仙女,劉玉燕你則是西北幽天仙女。”
四人聽完才知竟有如此身世,忙跪倒磕頭,錦兒聽完斗膽問道:“娘娘在上,小女子想問二姐和五妹妹可也是守衛一野的仙女?”
九天玄女娘娘聽她問道,並未責怪,說到:“閻惜嬌和白秀英卻不是與你們一樣,閻惜嬌乃是天庭的虹霓,白秀英則是銀河裡的彗星,因前次在天庭法會之上,你等起了爭執之時,她二人擅離星位,去與羣星爭執,出手推搡了天魁星主與天退星君,玉帝將其二人貶下界去,這纔有鄆城縣兩樁命案。
本宮念她二人尚可造就,便向玉帝討旨,在我身邊做了貼身倚重的兩個仙童,如今閻惜嬌喚作青姝童子、白秀英則是青孌童子。今日你等又到鄆城,這才得以相見。”
衆人這才知道惜嬌、秀英的這段身世,究竟玄女娘娘又有何訓教,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