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嘉樹有瓜葛,是付珍珠最後悔的一件事。
半年沒見,付珍珠以爲自己已經忘記了那份厭惡和恐懼,沒想到見到他的第一眼,所有的感覺鋪天蓋地的涌進腦子裡。
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想馬上離開這裡,離開他的監控,離開學校,去哪裡都好。
“珍珠?珍珠!珍珠~”
有人在叫她,是個男生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近,後面就像是洪水猛獸在追着她,腦海裡一直有個聲音在說,跑快點,再快點,要趕緊逃走,不能再被抓到。
“珍珠,你跑什麼。”
僵硬的手腕被握在溫熱的掌心,掙脫了幾下,沒有掙開。
被抓住了。
付珍珠僵在原地,不肯回頭,手腕還在隱隱用力,企圖掙開對方的桎梏。
蘇聞樓深呼了口氣,抓住付珍珠的手並沒有鬆開。
她在顫抖?她在害怕什麼?
下一瞬間,看到她的眼圈發紅,卻在不停深呼吸,硬撐着,企圖讓已經蓄滿了眼眶的淚水收回去。
蘇聞樓上前一步,把付珍珠整個人圈在懷裡,一手在她背後緩緩順着,一手放在她耳側,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聲音輕緩溫柔的哄到:“好了,好了,是我,沒事了。”
一股淡淡的菸草味侵入鼻息。
耳邊是從蘇聞樓胸膛傳出的‘噗通,噗通’心跳聲,聲音那麼大,那麼有力。
還好不是他。
從眼前的嘈雜人羣,繁華街道,到寂靜山林,滿眼翠綠,付珍珠才猛然清醒過來,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了蘇聞樓的車,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顯然現在已經離開學校很遠了。
“我們…咳…去哪裡?”長時間不說話,突然說話,聲音有些沙啞。
蘇聞樓今天和之前見到的兩次都不一樣,一身得體的黑色西服,白色襯衣的上兩顆口子開着,從付珍珠的角度,剛好能看見敞開的領口隱隱露出的鎖骨,有兩撮頭髮脫離了髮膠的掌控,隨意搭在額前,左手手腕帶着一根紅繩,什麼裝飾品都沒有,光禿禿的一根紅繩,白皙寬大的手掌握着方向盤,突出的指關節讓付珍珠想到了網上很火的手摸。
“康山有一家很好吃的爆炒辣雞,你應該會喜歡。”
爆炒,辣雞?此時此刻,竟然還挺應景。
蘇聞樓空出右手,想摸摸小妮子的頭,付珍珠卻下意識的躲開了。
蘇聞樓也只是笑笑,沒有再說什麼。
付珍珠希望蘇聞樓不要問起剛纔發生了什麼,而他也如她所想,並沒有問起。
康山半山腰,有個四合院,門頭上有‘胖姐爆爆’四個大字,看起來跟院子的風格一點都不搭。
蘇聞樓除了炒雞之外,還點了幾個聽起來很辣的菜,付珍珠一直是個無辣不歡的人,甚至有米飯拌辣椒的佳績。
他倆是在一個包間裡面,地方不大,很是安靜,沒人說話,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微妙。
付珍珠試圖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就重新拿起菜單,一個字一個字仔仔細細的看。
蘇聞樓胳膊支在桌子上,手掌撐着腦袋,面前的小女孩咬着下脣,扇子似的睫毛隨着眼睛忽閃忽閃,緊緊盯着手中的菜單,眼神卻一動不動,顯然沒有在看內容:“小妮子你長大了,胃口也變大了呀。”
“啊?”
“已經點了四個菜了,雖說再多點我也養得起你,但就咱們兩個人,再點的話,恐怕真的吃不完,要珍惜糧食啊。”
付珍珠的臉瞬間爬上兩朵紅暈,默默放下手裡的菜單,並沒有擡頭看蘇聞樓,眼睛直直望着桌上自己的手指。
“你和我的婚事,是你自願的嗎?”付珍珠問。
一秒…兩秒…三秒…
蘇聞樓沒有說話。
果然,他是被迫的。
一直吃的山珍海味,又怎會主動去吃野菜。付珍珠想到了他可能是被家裡長輩強迫的。
就在付珍珠心裡已經確認答案的時候,蘇聞樓伸出食指,輕輕敲了敲付珍珠的手:“你擡頭看着我。”
付珍珠眼神轉到蘇聞樓臉上,後者回給她一個大大的微笑。
“不要多想,現在沒人能強迫我,當然我自己願意也無濟於事,還是要等你點頭。”
“哦。”
“就只是哦嗎?”
“嗯。”
“十五年沒見了,也許你不信,但之後我去找過你,沒見到,再後來,我就出國了,再然後,我就開始工作了,以爲咱們再也不會見面了,沒想到你改了名字。”蘇聞樓一邊說話,一邊用食指輕輕勾着付珍珠的手指,繞指纏綿。
付珍珠從沒有跟男生有過這種親密動作,即便是和方嘉樹的熱戀期,他們也很少有肢體接觸,從來沒有牽手,方嘉樹總是抓着她的手腕,他不允許她碰的東西,不允許她去的地方,他不鬆手,她什麼都做不了。
付珍珠對這種親密動作,說不上討厭喜歡,就是覺得有些不太習慣,於是,悄悄收回了自己的手。
聽到蘇聞樓說回來找過她,雖然不太信,但心裡還是有些開心的,原來還是有人記着自己的。
“之前那隻算是小名,回我家後,有了戶口,自然就有了新名字。”
說話期間,菜也陸陸續續的上了桌,大眼一看,桌子上跟上了四盤辣椒似的,都是紅彤彤的。
“喵~”
不知是其他食客的貓,還是店家的貓,一隻吃的肥肥的胖橘,扛着圓鼓鼓的肚子,來到付珍珠腳邊,挨着她的腳蹭了蹭,就順勢躺了下來。
蘇聞樓在一堆辣椒中挑了快肉多的雞塊,放在付珍珠的盤子上:“我記得你小時候就挺愛吃辣的,饅頭夾着辣椒,你都能一次吃兩三個,那時候我就想啊,這小妮子長大了不得了,誰養得起啊。沒想到這個重任最終落在我身上。”
蘇聞樓看付珍珠拿起筷子,在爆炒辣雞的盤子裡挑來挑去:“你在找什麼,我給你找。”
“雞頭。”
“……”蘇聞樓停下翻找的筷子,又夾了塊肌肉給付珍珠:“好了,哥哥錯了。”
付珍珠夾起蘇聞樓夾給她的肉,放進嘴裡,辣度剛剛好,咬下去,感覺還能擠出肉汁,易嚼不柴。
“珍珠,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付珍珠頓了一下。
“沒有。”
“你看我怎麼樣?我雖然年紀大些,不過以後我多鍛鍊鍛鍊,儘量讓自己顯得年輕些,至於家裡情況你也是知道的,你可以試着喜歡喜歡我。”
蘇聞樓此刻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恨嫁的姑娘,極力推銷着自己。
“爲什麼是我?”
“……”
“其實十歲之前的事,我大都不記得了,要不是我媽說起了過去的事,我都不記得你了,小時候的婚約大人們也沒當回事,已經過去十五年了,不是十五個月,你總不能是因爲喜歡我纔跟我結婚的吧。”
“爲何對我這麼防備,我喜歡你這件事在你那裡是錯誤答案嗎?現在不是說我有多大的成功,至少是小有成就,想跟喜歡的人分享,這就是我的想法。”
“喵!”
在地上躺夠了的胖橘跳上座椅,鑽進付珍珠懷裡,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下不動了。
“叮~”
蘇聞樓看到付珍珠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短信,但看她眉毛輕皺了一下,並沒有看,反而把手機翻過去,蓋在桌子上。
“叮~”“叮~”“叮~”
付珍珠拿起手機關了機,把手機放進包包裡,看似無事發生的擼着懷裡的貓,一下一下的從頭擼到尾,胖橘舒服的眯上眼睛,安靜的享受着。
“電視裡有錢人不都是找有錢人聯姻麼,我並不出衆,身材也不好,性格也不好,學習也很吃力,比我好的人太多了。”
懷裡的貓舒服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付珍珠越說越不敢看對面的蘇聞樓,細說起來,自己真的是毫無優點。
“那你就當我是報恩吧,你的救命之恩。”
付珍珠現在腦子裡其實是一團漿糊,從小大事小事的決定從來都不是她能決定的,她懶的思考,所以都是別人說什麼,她做什麼,但現在方嘉樹和蘇聞樓,都需要她自己的決定。
蘇聞樓這件事,付珍珠家裡的意思是,既然人家找上門了,咱們也不用裝矜持,蘇家這樣的條件,得虧咱們兩家有淵源,不然,是咱們一輩子都攀不上的。再者,你弟弟付邵元也漸漸長大了,父母沒什麼本事,打工一輩子,也只是在鎮上有買了個兩居,你身爲姐姐,多少也得爲弟弟的未來出點力,父母百年之後,弟弟就是你的孃家,你的未來還要依靠弟弟。
聽起來,好像還是爲了我好。付珍珠心中不免苦笑。
罷了罷了,懶得跟命運做抗爭。
反正都要結婚,是誰都一樣,像蘇聞樓這樣的人選,確實是她的擇偶天花板了。
“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
“畢業後,我想換個城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