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父親在籌謀第三個孩子的到來。那一年是八四年,秀女又懷孕了,父親心裡期盼着這個孩子能順利降生,因爲礦上有一位職工,叫楊源,他家只有兩個女兒,偷偷的懷了第三胎,胎兒長到第八個月,最終被發現,結果還是被逼着做了引產手術,順帶着做了絕育術。引產下來的是個他們盼了許久的男嬰,可惜生下來就已經奄奄一息,楊源妻子傷心過度,換上了重度抑鬱症。父親朋友的村子上,一個七個月的胎兒被引產生下來竟好好的活着,之後計生辦沒辦法,只能讓他的父母撫養,父母雖擔憂孩子的健康,但還是不捨得丟棄,結果不到一歲發現孩子腦子癱瘓。這樣的事使父親感到非常害怕。
孩子在秀女的腹中慢慢長大,爲了不讓人看出來,秀女總是穿着寬大的衣服,直到衣服已經擋不住的時候,秀女躲到長姐秀梅那裡,秀梅有個妯娌很要好,她家有個柴房,沒窗戶,不會被人發現,秀女就藏在那裡待產,每日秀梅都會給秀女送飯,就這樣終於熬到了生產的日子,那是個臘月。
秀女這次已經是生第三胎,所以生產也算順利,生下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兒,粉嘟嘟的。秀女心裡並不痛快,她覺得費了這麼大的勁兒竟是個女孩兒,再說龍龍想要弟弟的心願還是沒達到。柴房陰冷潮溼,秀女的身體虧損嚴重,。父親在家裡陪着龍龍和蘭蘭,不敢輕易離開礦上,生怕有人懷疑。心裡算着應該快生了,於是打發二叔去看看秀女那邊是什麼情況?二叔來了,看看小傢伙,沒說話,秀女說:“這孩子生下來,也不知道咋辦?回去以後礦裡面一定會盤查審問你哥,不知道怎麼處理他,我很發愁。”秀女說這話其實只是希望得到二叔幾句安慰、鼓勵、支持的話。二叔性格本來就死板,也不會拿話哄人,便隨口說:“的確愁人啊”。過幾天,三叔來了,三叔是個不着調的人,看看小侄女,竟然說:“一個女孩,實在不值得這樣冒險,實在怕的不行就弄死算啦”。這兩小叔子不知是平日裡看秀女不順眼還是真不懂得心疼人,沒說一句讓人願意聽的話。
父親已經得到消息,知道秀女已經生了,生了個女孩,父親其實早已經預感到是個女孩,因爲秀女懷孕之時,父親夢到一朵漂亮的花,自從做了那個夢,父親就知道是個女兒,但父親依然喜歡他這第二個女兒。父親把三叔叫來,把龍龍和蘭蘭兩孩子交代給他看護着,準備把秀女接回來。
父親來到秀梅家,看着小傢伙心裡自是喜愛,就是還沒想好回去怎麼交代礦裡的人。於是,父親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這孩子是要定了,孩子已經安全出生,計生辦就不會再要她的命了。至於怎麼處理就隨上面的意思吧。接下來大家就在一起商量怎樣瞞天過海,秀梅是個不生育的女人,只抱養了一個男孩,她再要孩子是不違反政策的,於是秀梅就說,“孩子先頂在我名下,你們兩先回去,過幾天我帶着孩子去你家,之後就告訴別人這孩子是我在包頭火車站撿來的,讓你們幫忙餵養。孩子的戶先不要上,以後政策鬆一些的時候再說。”大家也想不到別的好辦法,只能這樣試試看。
父親帶着秀女回到了礦上,編了個謊說兩口子吵架,秀女回孃家住了一陣子,現在給接回來了。過了幾天,秀梅就抱着孩子來到礦上,就按原計劃把大家瞞了下來。事實上,大家也不會完全相信,只是沒人願意追問罷了。孩子一回來,計生辦的人,礦裡的人,輪番來家盤問孩子的來歷,弄的父親已經無法上班。父親跟秀女一口咬定是自己的姐姐撿來的孩子,他倆對孩子有餵養經驗,所以幫忙餵養。但是,這樣的話又有幾個人相信呢?總之,礦裡的決定:這孩子不能留在礦上,或送回,或寄養,或送人,自己選,這個口子不能開,一旦開了,別人家也會效仿。
父親被逼的實在是沒辦法,他整日愁眉不展,他在想憑藉自己的資歷,調動到其他幾個金礦應該不難,再說這大礦(也叫一礦)是先進單位,從先進單位往出調,難度小。父親猜想,調一個新單位試試看吧!
隨後,父親就開始聯繫新單位,之前的媒人老劉就被分流到了小礦,父親向他打聽小礦的情況,老劉告訴他,這裡管的鬆一些,而且生產量也不錯,礦裡面非常缺少能領班的人,現在過來機會很好,但是有一點就是這裡的子弟小學教學質量跟一礦沒法比。”父親現在哪裡還顧得上學校教學質量,燃眉之急是這小閨女的事兒。後來父親就讓他引薦去找了小礦礦長,小礦礦長姓田,大家稱呼他田礦長。事情發展的很順利,田礦長早就知道父親的基本情況了,他早已經有意把父親挖過來,但是不清楚父親的想法。他非常歡迎父親調到他這裡,他說:“我早就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了,你可是郝礦長的主力軍啊,我把你要走,那就等於抽了郝礦長的精髓了,哈哈哈!”田礦長爲人很直爽,他又說:“你那個孩子,你知我知就行了,我不會爲難你,咱小礦評文明也輪不上,評先進也不需要。把生產抓起來就行了,我這裡正缺像你這樣能帶班的人。說定了,你一定要來!不過你把衆人的嘴堵住了,還是一口咬定孩子不是你們的。”
父親心裡總算踏實了許多,接下來這幾天父親就開始辦理調動手續,在調動申請表上籤了字,田礦長也在接收單位處簽了字,蓋了章,一切順理成章,遞交上級部門經緯處就可以了。郝礦長得知父親要調走,又是氣惱又是無奈,他內心的確是不捨,但是一礦一直就是礦區系統的表率,生產、紀律、教育樣樣都是頂呱呱的單位,他也不能讓這份榮譽從自己手上丟掉。他實在不願意籤這個字,他問父親,“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他的意思是你可以寄養到別人家呀。可是父親但凡有一點辦法,他是不願意把孩子寄養出去的。父親說:“我實在不想爲難您連累您,您就讓我走吧。”郝礦長不語,沉思片刻,他說:“容我再想想。”
過了幾天,郝礦長跟田礦長見了面,郝礦長向田礦長提了一個要求,他說:“你要調走餘柱孩也行,但是必須把賈四跟高六也調走。”賈四跟高六是出了名的沒用人,無論放在哪個崗位,總幹不好分內之事,這兩人還喜歡沾化惹草,總是給單位丟臉。郝礦長爲這二人很傷腦筋,既然父親是留不住了,就趁這個機會把那兩人也調出去吧。田礦長想了想說:“想要一個好的,就得帶兩孬得,行,那就這麼定了吧。”
父親隨後就調往小礦了,父親超生的這個事兒總算解決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