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玉娘一向都是個要強的人,進了商行後,凡是知道的事,不管大小都要過問,這樣拼命,無非是不想讓別人看輕了,人前人後總要擺出一副十足女漢子的氣勢來。但鄧玉娘再怎麼強勢,畢竟還是個女人,無論怎麼包裹自己,一顆心仍然是柔軟的,也渴望着有人呵護。見張衝這般爲自己出頭,心裡熱乎乎的,臉頰也紅了起來,輕聲道:“你有這份心,我已經很滿足了,可千萬不要真的去冒險。”
張文賓是張衝的心腹大患,從知道了他的存在,張衝便一直在琢磨這個人。從他的故事來看,一個李大頭就能把他連鍋端了,說明他在實戰上,也不過爾爾。這次在翠峰山上,他又公然拿着火槍抄人家老窩,生怕人不知道是他做的,但結果卻沒向着他預想的方向發展,最後還是七彩觀大獲全勝,那他這種行爲就不是示威,而是出醜了。
從這些事上,張衝有足夠的理由認定,張文賓不過是個重度穿越綜合症患者罷了。倚仗着自己來自現代,知道一些先進的科技,便認爲天下無敵了,其實再可笑不過。張衝從來都不認爲武器是勝負的唯一決定因素,要想做成事,還得靠人。
現代人有現代人的優勢,但劣勢也很明顯。現代人掌握的那些謀略,都是老祖宗傳下來了,說白了就是人家玩剩下的。從歷史的進程來看,現代不過是些小聰明,而古代人擁有的纔是大智慧。學生打老師,絕大多數的情況都是作死。
大家都是穿過來的,起點差不多。可張文賓過於自我感覺良好了,這就讓張衝有了勝他的底氣,於是笑了笑道:“你不必擔心,我也不是個莽撞的人,張文賓不是個容易對付的,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依着我,這事便這麼過去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現在可真折騰不起了。”鄧玉娘勸了張衝一句,卻突然擔心起來,面帶憂色地道:“這可如何是好,張文賓的火槍隊確實了得,要是果如你所料 ,我師門怕是要大禍臨頭了。”
“不是怕是,而是肯定的。”張衝笑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你說得倒是輕鬆,我那些師姐妹武功再高,怎麼能抗得住火藥鋼珠。兵來將擋,拿什麼擋啊?”
“張文賓的火槍什麼樣,我是沒有見過,但我敢肯定他們的火槍絕對沒有咱們的火槍厲害。”張沖淡淡一笑道:“咱家的火槍也見識過,其實也沒什麼了不得的。要是在對手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打他個措手不及,那威力確實不小,但是人家如果有了防備,一排槍放過去,最多也不過是能搶個先手罷了,只要逼近了身,那玩意還不如老孃們的剪子好用呢。你又何必妄自菲薄,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
鄧玉娘嘆了口氣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現在張文賓在暗,我們在明,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殺過來,如果到時候,他來個突然襲擊,我們豈不是要吃大虧。”
“你這就有點杞人憂天了吧。”張衝輕鬆地笑起來,“我以前聽人家說書,敵兵欲要劫營,必然徵兆,若主帥是個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的高人,一定會很輕鬆的知道的。當然這只是故事,或許是說書人爲了好聽故意編造出來的。不過,你對於大事的預測,我卻是親眼見到的,至少是十中八九。你也不想想,你那本事是跟誰學的?連你都能料事如神,青萍仙長能算不出張文賓那點小把戲?我出一兩銀子跟你打賭,此刻青萍仙長早就在七彩觀挖好坑了,要是那孫子敢去,你師父一定會把他抽成一個豬頭。到時候他就該知道誰纔是他最恨的人了。”
鄧玉娘聽張衝這麼一說,真覺得有些道理,心裡也輕鬆多了,便笑着問道:“他最恨的當然是我師父了。”
“錯。”張衝伸出一個手指搖了搖,道:“他最恨的是靜逸師太。”
“又在胡說,靜逸師太可是張文賓的姑媽,他怎麼可能恨她。”
“當然要恨,他會恨老師太當年爲什麼要生下他來。”張衝得意地壞笑起來。
“越說越不象話了。”鄧玉娘啐了張衝一口道:“靜逸師太不管怎麼說,也是我的師門長輩,你怎麼什麼話都敢說。”
張衝搖了搖頭,道:“據我分析,張文賓其實就是靜逸師太的兒子。對了,你沒有聽說過林翼。”
“你說的是不是那個江湖上人稱飛天神鷂的林老前輩?這個人可不大大的有名氣。”
“就是這老傢伙。”張衝點了點頭道:“而張文賓的爹很可能就是他。”
“靜逸師太是個出家人,從來就沒有成過親,你在這裡開開玩笑就罷了,出去可千萬別亂說,要遭天譴的。”鄧玉娘見張衝越說越來勁,嚇得恨不能跳過來捂住他的嘴。
張衝正色道:“我還沒齷齪到拿人清白開玩笑的地步。我之所以敢這麼說,是有根據的。以前我在康神仙那邊的時候,聽康神仙的話裡就有這個意思,當時我就有些懷疑。因爲林老頭和我義父是生死兄弟,我特意試探過義父,當時我問他,如果我要有一天和他們動起手來,他幫誰?義父卻沒有明確表態,而且顯得很爲難,這就更堅定了我判斷。我甚至覺得,在他們那個圈子裡,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
“如果只是靜逸師叔但也罷了,反正她也不是我師父的對手,不過再加上一個林翼的話,那可就難說了。我可是聽說林老前輩的武功已入化境,乃當今武林的絕世高手。若是他也幫忙,只怕我師父就應付不過來了。”鄧玉娘不禁又擔心起來。
“沒那麼悲觀。”張衝笑了笑,道:“這事到現在也沒有確鑿的證據,你就當我是八卦好了。就算是真的,林老兒也未必會出手,這些年了,都沒見他提這件事,看來他吃完了,嘴抹得更乾淨。”
“你以爲人家都象你那樣?”鄧玉娘白了張衝一眼,嗔道:“我也警告你,你也要小心些,若是讓厲家公子知道了,少不了也要找你的麻煩。”
“你的警告太晚了,人家已經找上門來了。”張衝咬牙切齒道。
“什麼?”鄧玉娘大吃一驚,道:“我相信你和萬師姐是沒有什麼瓜葛的,冤家宜解不宜結,要不要我去幫你解釋解釋,厲家來頭太大,咱們可惹不起。”
“解釋什麼?”張衝冷冷地道:“怎麼解釋,要是解釋也是他對我商行死難的三百多兄弟解釋。”
鄧玉娘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顫聲道:“難道這次海盜入侵之事是厲家在背後主使的。”
“只是沒有證據。”張衝道:“除了厲家,還有河州王家。你也不必想多了,萬秀雲還不夠份量,他們這次是想滅了咱們商行,真正的目的可能是打壓張家。”
“怎麼事全湊一塊了。”鄧玉娘面色蒼白,渾身忍不住哆嗦起來,道:“這可如何是好?”
“沒關係,還是那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破了頭,咱就拿扇子扇。”張衝大笑着,道:“算了,不去管這麼多事了,說了一早上的話,咱們還是先吃早飯吧。”
“我可沒有你心這麼寬,都這樣了,還有心思吃飯。”鄧玉娘憂心忡忡地怨道。
“什麼事總得一件件地辦吧。”張衝站起身來,出門吩咐上飯,折回來重新坐下,笑道:“放心吃吧,情況沒有急到咱們連頓早飯都吃不成的程度。你放心,我已經有主張了。”
“是嗎?”鄧玉娘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張衝,道:“好在有你在,不然我可真不知道如何纔好了。”
竈上早就備好了早餐,不多會功夫,進來幾個丫環,放了桌子,擺好碗筷,張衝看了看桌上的飯菜,轉頭問鄧玉娘道:“我早上吃得簡單,只有白粥和幾樣小菜,你想吃什麼,我再讓他們準備。”
鄧玉娘擺了擺手道:“清淡點最好,我這幾日也沒有什麼胃口,隨便這些就好了。”
二人入了座,一邊閒聊一邊吃飯,張衝見鄧玉孃的碗裡空了,便擡手拿起勺子要給她盛粥,鄧玉娘拿手擋了,道:“我飽了,不用再添了。倒是你,再多吃一些。”
正說着,光頭強跑了進來,報道:“尚先生來了,在門外候着呢。”、
張衝估計尚誠應該沒有什麼事,大概是昨天自己在鄧玉娘房裡鬧得那一出被他知曉了,心中暗道:這老尚內查事務倒做得真是到位,便笑了笑,道:“來得正好,請他進來一起吃飯。”
光頭強轉身出去,將尚誠請了進來。尚誠進得門來,與二人分別行了禮,道:“來得唐突,打擾員外、大掌櫃用膳了。”
張衝擺了擺手,道:“用不着那麼多虛禮,你吃沒吃,一塊坐下來吃點吧?”
尚誠拱手道:“小人已經用過了,員外請便。”
鄧玉娘在一邊突然開口道:“尚管事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要請教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