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寧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同劉之言正商量着薪資問題。
店內一般的夥計每個月的月錢是一千五百文,包吃住,幫廚兩貫錢,包午飯不包住。廚子大師傅月錢有五貫錢,是幫廚的兩倍。
崔寧來應徵要做賬房先生,以她的能力,同劉之寧商量,要價不同於月錢。
“劉掌櫃,我就有話直說了,我只要月俸三貫錢,但是我只每隔五日在店內做賬目,且您也得包我在時的午飯。您儘可把賬目都交由我打理,我也保證絕不會做錯一點。”
劉之言思索了一下,以崔寧的能力,每五日來一次也足夠了,他做賬目,每日敲打算盤,覈算結果也需要花費一個多時辰,可按照剛纔崔寧算賬的速度來,一天做五天該做的事是沒有問題的。
若她有這樣的速度能力,不用日日來也不算什麼打緊的事兒,況且她要的薪酬實在不算多。像她這樣有能力的賬房先生,就算是四吊孔方兄也當應允的。
再說了,劉之言看了一下崔寧的個子,一個半大的姑娘,又能吃多少呢?
劉之言很欣賞崔寧的爽快,只是提出了一個要求,這幾日需要崔寧連着多來幾日。賬目理清之後額外許諾給崔寧三貫錢。
“想必你也聽說了我們東旺出了“內賊”的事兒,這裡有近八年的虛賬假賬,我也不瞞着你了,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兒。”
劉之言給崔寧交接賬目,一邊交接,一邊便把東旺酒樓的這攤子爛泥交代了。
“這八年的虛賬,要不是少東家現在統管東旺的大小事發現了,還不知道要藏着多久。少東家上頭有兩個不像話的長輩,一個二叔,一個三叔,年年向下面的人要“孝敬”,這沙坪鎮的東旺就是做了假賬給上頭的孝敬,自己又貪一些,這次栽了跟頭,被少東家查出,一連換了好幾家的掌事。這些原本是主家的是非,我不應該同你多說,可說不說都已一個樣,現今滿奉天府都知道這樣的荒唐事,我早日同你說,也是想你心裡有個底。”
劉之言說得很誠懇,崔寧也明白了這樣不算繁華的鎮子爲什麼換人大換血來的居然是東旺酒樓主樓的管事。
這位少東家不但是想讓這件事鬧開,他來收拾殘局,以此樹威。更是乘機換上自己的心腹人手,從‘基層’開始培養屬於自己的人手。
崔寧看得出這位劉掌櫃是個聰明人。提前把事情說開,趟不趟東旺的渾水,這選擇是她自己能做的。心情更好了。
劉之言帶着崔寧到東旺後院,後院有幾間夥計的住房,還有一間給大廚子,幫廚休息的房間,還有一間堆了雜物,放了桌椅的房間。
這件雜物間就是崔寧之後做賬的地方。
雖然這裡男女大防不甚嚴重,但是若劉之言和崔寧單獨處於一室那是不行的。
劉之言有一間做文書,做賬目的房間,但崔寧卻不適合與他在文書房共事,只能委屈待在雜物間裡。
“掌櫃的!有人來應招幫廚。”大堂有人對後院喊了一句。
“掌櫃,要是有事兒要忙可以先去忙,您把賬本給我,我可先看一下賬本。這房間我先收拾一下。”
劉之言看了一眼屋子裡堆積的一大堆雜物,雖然想着應該先招呼人手幫忙,可大堂催得着急,片刻他就回來了,也只能對崔寧抱歉笑笑:“那羅小姐,就麻煩你自己動手先收拾一下了。”
崔寧看看時間,王紅香大致也該是這個時候到了。
大堂的夥計們忙着做手裡的打掃,蔣志傑把抹布一抻,搭在了肩膀上。
蔣志傑在沙坪鎮的東旺做了半年多的跑堂夥計, 上一個掌櫃的在的時候,他因着來的時日不如別的夥計多,總是被排擠在外。
那位掌櫃的得力幫手始終都是那幾個人,他一個才做了半年的後生蛋子,就是想做掌櫃的狗腿子,也沒有機會。
直到月初的時候少東家派了這位劉掌櫃來。
他想得比那些做慣了的狗腿子還明白些,東旺早晚只有少東家做主,旁的不相干的人,就是再耀武揚威的也威風不了幾年。
那些往常做了好幾年的人,要和劉掌櫃對着幹就對着幹吧。真的妄想能靠拉幫結派,一羣人不配合新掌櫃辦事來擠走劉之言,好逼老掌櫃回來。
現下好了,蔣志傑看着一個個的就像雞蛋撞了石頭,被劉掌櫃清了出去。
這下該到他在掌櫃的手底下好好幹的時候了。
早上來的那個女賬房先生,明明看起來年紀還是這麼小,卻有一把算賬的好手。
蔣志傑覺得自己應當同這位賬房先生打好關係。
正想着怎麼跟這位新來的賬房先生套近乎,門口又來了一個婦人。
“小哥,我同你打聽一下,您這兒還招人手嗎?”王紅香站在門外往裡頭張望,伸手對着靠近門口正在打掃的蔣志傑招了招手。
蔣志傑反應過來,這是來詢工的,“您稍等。”匆匆便往後院跑。
王紅香站在門口向東旺酒樓裡頭張望。她是村裡的婦人,不常來這樣的酒樓。
大堂裡氣派的裝設讓她有些猶豫,夥計走得快,沒想過招呼王紅香進來。王紅香便站在大門口,也不敢往裡頭走。
劉之言從後院出來便看到王紅香站在門口向裡頭張望的樣子。
一時也不知道是不是來應召的人。
蔣志傑機靈些,忙對着劉之言說道:“掌櫃的,這就是來應招的婦人。”
“是,是!掌櫃的您這還招廚娘嗎?”
劉之言稍稍詢問便和王紅香敲定了工錢。剛開始做,便開了一千四百文的月錢。
王紅香還想再讓掌櫃的加些銀錢,蔣志傑在邊上適時地插了句話:“娘子,我在樓裡做了大半年的夥計,也不過一千六百文的工錢,何況您纔剛來,這兒還包兩頓的吃食呢。”
劉之言多看了蔣志傑一眼,“若您覺得這工錢低了,也可另謀高就。”
王紅香便不敢再說一句,被蔣志傑領着去後廚,中間打聽起崔寧的事。蔣志傑一聽羅豐兒的名字便瞥了王紅香兩眼。
心中泛起嘀咕:如果兩個人相熟,怎的不結伴來,偏要一前一後的來?
搪塞了王紅香兩句,只說不知道,要問只能問掌櫃的。王紅香也沒法,只能不做聲響了去了後廚房。
劉之言去了一刻鐘頭,回來儲物的房間居然已經大變了樣。
本來儲物間堆的雜物堆放地雜亂無章,多的桌椅都堆放在一處,也放得不齊整,還有些積灰。
而現在,崔寧手上正拿着一塊抹布收拾着一張桌子。
裡頭的雜物雖然堆得還多,可是桌子椅子疊在一處,紙質的東西,瓶瓶碗碗的被放在陳列架子裡頭,雜物也被歸置在箱子裡,放在牆角,一下子變得有區有塊兒的,差點沒讓劉之言認不出來。
“羅,羅小姐,這都是你整理的?”
崔寧還在用抹布擦拭桌椅,她收拾出了一套筆墨,連硯臺筆架都從雜物中找出。把東西分門別類地搬一搬,對她而言只是順手便做了,誰讓她的這個身子力大遠過於常人。
可劉之言看着崔寧小小的身板卻覺得驚訝極了,即便只是稍微整理,那大堂的桌椅也不是好搬好扛的,他還打算叫夥計一起來,現在怕是不用了。
看崔寧雲淡風輕地把座椅搬到門邊靠窗的地方,劉之言是真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