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只有張揚和我玩。”
鄧肯摁熄了香菸,苦笑着搖頭,“真沒想到,我們還要摻和小姑娘的糾紛。”
女警翻了他一個白眼,轉頭看向正在思考的杜蘭特,“杜法醫,你怎麼看?”
“骨頭都碎了。”學校不可能是第一案發現場,“要造成這種程度,必須從高層墜落……”而且是整具屍體的那種。
現在還沒有出現屍斑。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看着同事們百思不得其解,鄧肯一錘定音,“不管怎樣,先把小姑娘留下。那個叫張揚的,也要帶過來調查。”
“有沒有被嚇到?”倫納德給安亦遞了張紙巾擦眼淚,原本還想推薦她進警校的,現在想想看小姑娘似乎膽子有點小,不太適合幹這一行。
安亦搖了搖頭,忽然擡眸正色道,“你相信冤冤相報嗎?”不等倫納德開口,她又輕輕笑了出來,“人間審判得來的結果,大多遲到;而遲來的正義,就如過期的牛奶。”
她更推崇同態復仇法。
倫納德不知怎麼開口,脣動了動,只得給她一個善意的提醒,“那個張揚,是個耍心機的小女生。離她遠點。”
“遠不了。”手指在窗上追着雨點,安亦看着外面車流不息,淡淡迴應,“她快來了吧。”
張揚被帶過來的時候精神還是十分的糟糕,情景的不斷轉換讓她聰明的大腦幾乎死機。來來回回這麼多次,她甚至已經看到蘇安亦掏出一串尾指粗細的紅繩想要勒死她。
拋開多少心機算計,她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心智尚未成熟,如今被折磨得質疑人生。是以當刑警審問她那隻貓是不是她虐死的時候,她也懶得狡辯了。
“是我殺的。爲什麼?因爲安亦太喜歡它了。”紅血絲爬滿了張揚的眼球,她疲倦地差點睜不開眼,看那深藍色制服的警察在紙上寫寫畫畫,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些什麼。
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指尖用力地戳進大腿,張揚面上露出悲慼的神色,“安亦都不跟我玩了,我當時年紀小,吃醋,就幹了這麼件混事。”
“把貓殺了也沒有必要冤枉到安亦身上吧?”旁邊看着無所事事彷彿打雜的女警突然出聲。
張揚根本不會承認,“我不知道大家爲什麼會認爲是安亦做的,我跟他們講了不是安亦。”
“但是你也沒有承認是你做的。”女警毫不客氣,面容不善。
“好了,米蘇拉,她還只是個孩子。”好像還沒有滿十六歲吧,按照聯邦的《未成年保護法》,殺人好像不算犯法呢,更何況只是虐貓。
米蘇拉氣鼓鼓地起身,“那你一個人審吧,我去上廁所了。”她出來之後卻繞到了隔壁的一個房間,房內的電腦清晰地顯示審訊室裡的畫面,旁邊還有一臺進口的心律測謊儀。
當然,此時張揚並不是嫌疑犯,對她還不能使用測謊儀。
“鄧隊,我直覺她有問題。”不僅僅是小女孩常見的勾心鬥角的小把戲,“她好像被嚇得過頭了。”
鄧肯又抽上了煙,看着監控裡的女孩不出聲。
突然間,好像有一條無形的繩子勒住了女孩的頸項,她拼命掙扎,周圍的警員趕緊上前查看情況,卻什麼都沒有發現,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張揚使勁蹬腳,小臉因爲缺氧而變得青紫。
誰都沒見過這種無法解釋的超自然現象。
等到張揚慢慢恢復正常,她的眼睛已經因爲驚駭而充滿了淚水。不管她之前多麼運籌帷幄足智多謀,此刻的她失去所有思考能力,只能像溺水者一樣瘋狂抓住身邊的稻草。
“我,我不喜歡安亦,她喜歡的,我都要毀掉。”張揚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彷彿意識到說真話能夠讓她恢復得更快,她連忙倒豆子一樣一股腦地講了出來,“所以我才殺了那隻貓。我也不喜歡同學們湊在她身邊,憑什麼她可以衆星捧月的?”
到最後大家都不愛安亦,只有她肯施捨善心陪她玩,那纔可以。
房間內,安亦靜靜地喝了一口水。
倫納德擔心地看了她一眼,後者衝他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她累了。
安亦放下水杯,退出了這次催眠。
魔鬼不是洞悉一切的嗎?
她不過是接手了那個老頭的工作,她的能力卻需要靠自己慢慢培養。
目前的她,還不行。
一次性催眠這麼多人耗費了她極大的心神,安亦伸了個懶腰,起身拉開落地窗的窗簾,眯着眼享受美好的晨光。
魔鬼也是喜歡吃東西的,儘管它們更喜歡人類的靈魂,但是有空嚐嚐人間美食也是不錯的。
奇譚是南方的一個大都市,街角巷尾都有不少謀生的人出來擺攤。安亦找了個乾淨的小攤,要了一份腸粉和豆漿,慢悠悠地咬着吸管。
“喲,倫警官,還是老樣子嗎?”似乎是看到了熟客,小攤老闆十分高興地打招呼,得到對方的肯定後,在米漿上敲了兩個雞蛋,又撒上碎肉蔥花,這纔將盤子插入腸粉機中。
安亦含笑擡眸,那個倫警官剛好坐在了她的前桌,從這個視線看過去,男人劍眉星目,小麥色的皮膚十分健康。
注意到安亦的視線,倫納德擡眼冷冷看過去,忽然愣了一下,覺得面前的女子笑起來和一個人很像。
不過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倫納德失神了片刻,接過老闆的腸粉後,嫺熟地加上蘿蔔乾和辣椒,又淋上醬油,別開一次性筷子準備開吃。
他昨晚做了一個,很奇妙的夢,彷彿回到了三年前當教官的時候。具體情形根本就記不清了,他只記得有個扎丸子頭的女孩,總是笑得雲淡風輕,當然啦,有時候也會像小姑娘一樣哭鼻子。
這樣一想,對面的姑娘好像就扎着丸子頭。
他擡起頭來,卻發現姑娘已經走了,看不見半個身影。
南方的夏雨來的總是十分突然,安亦懶懶地吸着奶茶,看雨水將新開的花朵打得憔悴。案上隨意放着一份奇譚日報,右下角刊登着標題黨最愛的“震驚——爲愛發瘋,女孩意外墜樓”。
安亦嚼完最後一顆珍珠,摸出紅筆輕輕地將“意外”圈了起來。
“這年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米蘇拉憤憤握拳,整個飯堂都能聽到她的聲音,“那女孩也真的是慘,愛情友情雙雙背叛。”
“誒誒誒,胡亂扣帽子啊,誰說男人沒有好東西,我們隊裡的男人,隨便拉出一個,都是個頂個的好男人。”鄧肯朝米蘇拉吹了個口哨,流裡流氣地往椅子上一靠,隨手撩起一根牙籤懶洋洋地剔牙。
米蘇拉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這鄧肯明明是刑警大隊的隊長,年輕有爲,偏偏像個痞子一樣,看着沒個正經,每次和其他地區合作,她都擔心奇譚市公安局的形象被他給破壞了。
“這小姑娘心理素質也確實不行,”米蘇拉扭頭看了眼默默吃飯的倫納德,“阿倫,我記得這女生是奇譚高中的,你當年好像給他們當過教官吧?”
倫納德嚥下米粒,猶豫片刻才悶悶地應了聲。
不知怎的,他總覺得,他和這個女孩有種奇怪的羈絆。
女孩叫蘇安亦。
安亦,很好聽的名字。
可是他當教官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在警校時難得有出去溜達的機會,大家都爭先恐後報名,而他也只記得軍訓那幾日天空特別藍,太陽又烈,訓得那班小崽子叫苦連天。
午飯後,他端着水杯接水,路過會議室,室內的工作人員許是去吃午飯了,房間空蕩蕩的,桌上隨意擺着一個牛皮袋。
竟這般不小心。
資料袋是檔案室的人負責管理,就算偵查案件,也不會隨意將袋子就這麼放在桌上。也不知是哪個實習生這麼粗心大意,倫納德放下水杯,拿過牛皮袋想要順手交給檔案室。
袋子很薄,封面只寫了兩個字,簡簡單單,卻讓他產生了打開看看的想法。
翻開第一頁,他便停住了。
女孩清麗動人,漂亮的狐狸眼盛滿笑意,很難想象她會因爲分手而精神失常。
總算有人想起來檔案還扔在會議室裡,匆匆跑回來,看見倫納德拿着,便鬆了口氣,“還好不是鄧隊。”同事覥着臉笑道,“阿倫也對這個案子感興趣啊。這小姑娘看着陽光,只是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墜樓時間是凌晨三點,估計是半夜發病了跑到樓頂。”
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檔案,倫納德定了定神,翻開了第二頁。第二頁便是簡單的人際關係記錄。墜樓不過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消息也沒有傳得多快,是以倫納德現在才知道,女孩的前男友,是他的一個遠房親戚。
那個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