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伊斯塔萬三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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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言者敵艦沉沒。”指揮大廳的飛行傳令天使拖着金屬管沿大廳邊緣經過,就像古代留聲機的指針固定地滑過碟片的冰冷表層。

西吉斯蒙德透過全息影像的描繪,凝望着戰船在熾烈的光芒中撕裂成無數碎片。

在內部,等離子的光順着能源池向外延伸的管道節節爆破,翻滾的逸散液體在虛空中迅速冰凍成一條條破碎裹屍布般的深色長帶,在其中和周圍,許多船員的殘軀緩緩地如光點般靜止,或者不受力地向無限的遠點飄去。大塊的裝甲與撕裂的護板在光影之下宛如蒼白骨骼的化石,笨拙而遲鈍地反射光線,向漆黑虛空中散去。

“他們沒有引爆最後一個要塞,西吉斯蒙德,”艾多隆透過通信頻道說,在一室的安靜之中,領主指揮官帶有一絲諷刺的語氣格外引人注意,“影月蒼狼他們察覺到不能繼續深入了?”

“不,只是來引爆要塞的人不小心死了。”法夫尼爾·蘭恩嘟囔着。

他穿着背後吸附一雙手斧的明黃色帝國之拳裝甲套組,在周圍靜靜看着屏幕的指揮組成員之間逡巡,一個個掃視他們的屏幕,檢查實時更新的戰報以及可統計的戰損比。按照平均船員人數來乘算估計,輔助軍死亡人數可能在七十萬左右。

與蘭恩相對,聖堂武士的若干成員身着漆黑的特化裝甲,矗立在固定的位置上。在他們冰冷的面容上,除了眼中鋒銳的殺心之外一無所有。

“帝國之拳打得太賣力了……”艾多隆輕聲說。

吞世者的副官指揮官德勒拉克斯出現在屏幕上,擠佔了艾多隆一半的位置。虛空戰的火焰在他背後燃燒,似乎要從屏幕中涌出。

“西吉斯蒙德長官,敵軍沒有後繼的艦船補充。科特里米斯要塞損毀程度在百分之三十之內。”德勒拉克斯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

西吉斯蒙德閉了一下眼睛,評估着這裡的戰場。

他們不能輕易將敵軍放入伊斯塔萬三號的地表,然而同樣地,敵軍必須在未來的某一個時刻,進入帝皇之子在地面準備的口袋之中。

一個長而窄的大縱深防線穿刺,對於雙方而言都是保存力量的優秀方案;而科特里米斯要塞在星系地圖中更是一個優秀的地點選擇,一旦突破,周圍相對廣闊的虛空環境將歡迎帝國軍團長驅直入。

但相應地,敵方的指揮系統也可能在無法確保速攻補給線和局面穩定的前提下,放緩進攻趨勢,選擇更加保守的小規模突破——這對他們這些叛軍而言,固然可以接受,但不是最優的情況。

最好的結果,就是帝國的軍團願意再次嘗試炸開這道缺口。

“他們有後退的意圖,”蘭恩說,“護衛艦正在轉向——鋼鐵之手的信號儀截獲的,他們的指揮官肯定在考慮轉攻爲守,等待戰線儘量拉平。”

鋼鐵之手軍團破碎不堪,佩圖拉博沒有讓他們參戰,而福格瑞姆從第十軍團的武庫中取出了一些或許用得上的東西。

狼羣是出色的獵手,西吉斯蒙德想,保有謹慎之心。

“聯繫快速炮艇,向影月蒼狼艦隊發射魚雷,並以此引爆詭雷區西側。同時,爆破科特里米斯要塞東側裝甲護板。”西吉斯蒙德輕聲下令,他的副官看了他一眼,迅速替他傳遞命令,指令如漣漪般層層擴散。

“給狼羣創造一個缺口?”艾多隆問,“他們會相信?”

西吉斯蒙德沒有理會,只是下完了剩餘的命令。

“帝皇之子,從靠近行星一側派遣艦隊偷襲科特里米斯要塞,接着向後方小行星帶逃逸。要塞守軍分配小隊登艦追逐,與第三軍團一同撤離戰場。其他扇區分隊正常壓制影月蒼狼,繼續嘗試截斷對應進攻線路。”

艾多隆迅速沉默,他知道在福格瑞姆與其他原體的約定中,西吉斯蒙德有權暫時指揮這一片扇區的帝皇之子。

命令下達結束後,他的副手補齊了後續指令,包括設置的稀疏哨兵機械,故障船隻和一系列設備,以魚雷和火箭彈製造的大規模動盪,以及要塞外圍守護武器平臺和快速艇製造的零星陣位信號。

若非設計之初的安全考慮,要塞各處的自毀反應堆與雷管與帝國之拳手中的遙控終端,也會直接相連,而非需要要塞之內的成員手動參與自殺性爆破行爲。

尺寸碩大的等離子光團和宏炮炮彈在要塞周圍一圈圈爆炸,一根根驟然亮起的赤紅高熱射線如剝皮切骨般切割着兩方艦船的陣型和甲殼,新星炮滾燙的光處處綻開,炮彈帶來的火光不斷擴大、變得更爲明亮,接着在最盛之時迅速而猛烈地褪色,等待着下一次點燃。

數小時後,如他所願,影月蒼狼一方開始衝擊快速炮艇艦隊,這層脆弱的篩網正一點點索取進攻艦隊能夠承受的最後一部分犧牲。

數百艘激戰中的艦船和戰艦殘骸溶解在深邃的虛空中。在可見的希望與可控的損失之下,影月蒼狼的第二支部隊終於跟進,從要塞防線東側試圖直插入場,與正面推進的第一支艦隊共同配合,在帝國之拳泥潭般的防禦陣地之中突破一處處工事,向着要塞緩慢逼近。

“調動要塞內剩餘守軍,登上戰艦,攔截影月蒼狼,全力守衛要塞。”他繼續下令。“同時,向伊斯塔萬三號秘密轉移彈藥庫存、防禦裝置和部隊。”

蘭恩驚訝地看了看他。

如果艦隊全力阻攔,在鋼鐵勇士和帝國之拳的合力下,影月蒼狼和懷言者的這一分支部隊根本不可能正面突破防線,從而爆破科特里米斯要塞——那方寸之遙的要塞裝甲護板缺口將變成可望不可及的絕望幻影。這違背了基因原體們親自制定的戰術計劃。

“爲了多恩的意志。”蘭恩簡單地念了一句,沒有提問。

不論如何,西吉斯蒙德的命令得到了忠實的執行。聖堂武士之首注視着全息投影,陷入一段漫長的沉默。

一條條戰鬥艦船從行星要塞港口啓航,如游魚落入汪洋,向着影月蒼狼的艦隊涌去,很快與對方撕咬在一處。

在環繞伊斯塔萬三號行星周圍的星域之間,無數場衝突都在不間斷地爆發。

在內森小行星帶中,兩艘艦船緊緊相依,互相跳幫,如同一對相吸的鐵石,這是整個充滿輻射的片區內最後兩艘存活的艦艇。

在普洛拜爾斯衛星,一個次級的橋頭在另一個鄰近伊斯塔萬三號的要塞附近搭建,大量等離子宣泄而出,但很快橋頭遭到拆除,進攻艦隊被鋼鐵勇士逐回除了戰士殘骸之外空無一物的後方虛空之中,只留下了間斷髮動小規模進攻行動的能力。

而科特里米斯要塞這一處突破口無疑是一個合格將領眼中的重中之重。有多少雙眼睛正注視着此地的戰火,評估並討論着下一步的舉措?

在西吉斯蒙德的餘光之中,他意識到靠近穹頂的邊線上,帝國的天鷹仍然壓印在指揮大廳內部的棱帶上,或許是考慮到拆卸室內結構帶來的不便……由此,金色的雙頭鷹也注視着他。

是否基因原體們口中的兩位帝皇——十字路的星辰和王座的僞帝,也如天鷹的雙首一般,在無窮的遠處注視着這場燃燒的博弈?

西吉斯蒙德再次感受到自己額前的冰冷。他將這些思維輕輕推開。

在這片戰場上,他被稱爲指揮官,但他只是一把被握在手中的永恆利刃。

或許他們這些叛亂者之中,有些人還沉浸在昔日的光榮和隱藏的同伴情誼中,對原體的決策心生猶疑……

但過度的哲學和敏感的遲疑永遠不會屬於一把利刃胸膛內的心臟。

塑造西吉斯蒙德的並不是面對帝皇的榮譽或熱情,而是他被鍛造爲武器之初,用以錘鍛他的熊熊烈火。

那就是他的誓言。

時間仍然在推移,對於星際戰士而言,以天爲單位的計數週期和他們的休息週期無需重合。在科特里米斯周圍,一些小型的衛星平臺和前哨站被帝國軍隊奪走,一段時間過後,這些平臺轉而向着要塞本身開火,一簇簇火苗濺出微小的亮點,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被帝國之拳的艦隊永久熄滅。

應當不會太久,西吉斯蒙德在心中計算。但是,如果局勢持續如此,他必須考慮下一種戰術策略,來打破此刻的僵持。

突然間,一組新的信號送入西吉斯蒙德面前。

就在科特里米斯內部,一片神秘的、滿懷敵意的陰影似乎正在鋼鐵要塞之內迅速蔓延。

一系列內部陳設接連發生電子故障,石像鬼滴水獸的空氣循環系統中,微型顆粒的成分指數好過了警戒值,空氣內的有毒神經物質檢測係數急速上升,淨化系統沒有撐過多久就全面失效。在整個幾乎被帝國之拳主動掏空的要塞之中,最後的少數守軍和哨兵接連倚靠着牆壁或就地倒下。

新的、未曾經過塗裝的盔甲出現在隱蔽攝像裝置的死角,並在下一個瞬間裡將一個個監控點依次破壞。紅色警報的數據彷彿一場針狀的暴雨,從屏幕側面一陣陣地滾落,每一個信號都象徵着一次徹底的摧毀。

從外界看來,科特里米斯要塞比起外界接連爆炸的船隻而言,仍然堪稱安然無恙。但在它的內部,依然在發送信號的儀器正在減少,傳感器紛紛失效,各個通訊頻道逐步陷入沉默,陷阱在遭到觸發後,紛紛與指揮大廳斷開聯繫。

“阿爾法。”德勒拉克斯恍然地開口。他們的指揮官沒有把入侵的機會留給影月蒼狼,西吉斯蒙德只是確保帝國的集羣部隊無心撤退。

要塞爆破需要的只是一次成功的滲透。不論阿爾法軍團是如何做到的,看來他們的確貫徹了自己的能力。

當入侵者的進攻信號抵達一處彈藥庫,發現其內已經空空如也時,法夫尼爾情不自禁地笑了一聲。他們既然要交出一個要塞,就斷然不會保留要塞能夠從後方攻擊己方艦隊的機會。

西吉斯蒙德靜靜地呼吸着。一顆空蕩蕩的要塞行星對阿爾法軍團而言是否擁有作用?他們是否會如實執行統帥荷魯斯制定的爆破計劃?

監聽設備之中的雜音如水流泛濫,鮮紅的危險信號停止流動,最後一道訊息停留在屏幕下方不斷閃爍。主控艙在熱熔之下敞開。

與此同時,要塞周圍的帝國艦隊推進器噴出火焰,一條條艦船忽而放棄取得的優勢,開始向後撤退。

無疑,阿爾法軍團遵守了荷魯斯的軍令。

蘭恩深吸一口氣:“開始了,長官。”

西吉斯蒙德微微點頭。“讓我們的艦隊撤離。”

在可以想象的範圍內,數據流在計算模塊中穿梭,激發出一波波高能反應。

直到一道閃光順着行星表面的裝甲裂隙,向外驟然一閃。

在帝國之拳的戰艦遠離科特里米斯要塞的過程中,整個要塞已經開始了自爆的流程,未知的數據在阿爾法軍團滲透隊伍的操控下流淌於無數臺僅僅忠誠於數字的龐大機械之中,一陣陣高溫誘發的光亮在要塞內部猛烈地燃燒,整個行星要塞如同不穩定的老年衰敗恆星,內部承載的力量隨時可能過載,從而帶來徹底的爆發。

“瞄準撤離口。”西吉斯蒙德下達了最後的收尾命令。

不久之後,一條從要塞側面撤退的青藍艦船炸成一顆短暫的流星。

科特里米斯的金屬板在震顫中扭曲,通道中的傳輸管線斷裂,從火光中爆裂出鋼鐵的碎片,向四周噴濺,片片鋼板被迫剝離。縱橫交錯的裂縫向外噴射着熔融金屬般的液流,灼熱而致命。每一次微小的爆炸似乎都將這個曾經屹立不倒的軍事堡壘推向毀滅的邊緣。

十八分鐘之內,科特里米斯要塞的反應堆徹底爆炸,陣陣閃光之中,大片如山巒般的鋼鐵板塊從星球表面脫落,結構支撐崩潰,曾經由機械教挖空的星球內核四分五裂,火光和煙霧中,龐大的前哨站要塞殘骸漂浮在太空裡,化爲冰冷的碎片。

“科特里米斯要塞爆破。”傳來鋼鐵勇士的通報。“傳大指揮官佩圖拉博命令,伊斯塔萬三號地表將迎接帝國軍隊的到來。”

“我們這邊的任務完成了,長官。”德勒拉克斯沉聲說。

西吉斯蒙德微微點頭,將纏繞鐵劍所用的鎖鏈在腕上重新整理,解開一個錯誤扣死的環,讓鏈條重新順暢地繞着手腕盤好,在堅不可摧的戰甲上碰撞出一段段揮劍般的噼啪聲響。

“接下來,伊斯塔萬三號將要燃燒。”西吉斯蒙德平靜地回答。“準備地面作戰。”

——

“不論我們星際戰士身上有多少榮譽和奇蹟,在大遠征中製造了多少次不可思議的軍事壯舉,我們都知道,在根本上我們的戰甲仍然包裹着一副血肉之軀。我們如此,我們如今面對的敵人亦然。巢都密集的樓房與高塔、不可逾越的高牆,下巢複雜的地勢環境和底巢無窮的管道與有毒淤泥地,都是我們天然的塹壕與掩蔽部。”

“故而,我們要充分利用地下的鐵道和水道,當前季節地下水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這對準備工作有利。”

戰爭鐵匠蓋伊說着,將伊斯塔萬三號首都聖歌城的分層地圖展現在全息投影中。

一根紅線自高聳在濃重灰雲中綿延數英里的黃金尖塔向下,越過壯觀的輝煌教區和無數平民居住的廣闊住宅區——這裡分佈着一層層逐步過濾的空氣和循環水資源管道路線,用以把上層居民享用過的芬芳空氣轉化成的污濁氣體送往髒亂陰暗的下方。

繼續往下,穿出昔日過度擁擠、充斥着種種爆炸事件和突然坍塌的中巢區域,直到鮮紅的箭頭抵達飽受污染的下巢,化作一個邊際不定的紅色圓圈,將一大片區域框定在內。地圖的其他部分被虛化,只剩一層磨砂水晶般的虛影。

“我們新得到的作戰區域,在下巢和底巢。”蓋伊說,“這是戰帥佩圖拉博爲我們劃分的職責。”

“我沒有反對意見,在守城和埋伏這方面,帝皇之子願意服從鋼鐵勇士的召喚。你們呢?”帝皇之子的十連長索爾·塔維茨說,偏過頭看向吞世者的連長厄爾侖。

“當然。”厄爾侖簡單地回答。

“我欣賞你們的態度,表親們。”蓋伊說道。

“感謝你的讚賞了,不過,難道我有表現出什麼特別值得讚揚的態度嗎?”塔維茨問。

“不用在意。”蓋伊將此事帶過。“時間緊迫。”

在鋼鐵勇士內部,高級指揮官們知道——並不意外地得知,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願地參與這一場針對帝國軍團的戰爭。在他們之中,的確還有一批品德高貴的忠誠者,猶豫不定地暫時壓下自己的質疑,跟隨原體的步伐……

佩圖拉博得到他們的報告後,讓指揮官不要貿然爲此改變戰術安排。瞬息萬變的戰場中,每個人將決定自己的命運。 在餘下的時間裡,他們繼續評估着新一輪的計劃:輔助軍和阿斯塔特組成多個小隊,被分佈在巢都深處蜂房般的住宅、漂浮着彩色油膩光澤的管道和孤立的豎井之間,隨時預備伏擊,以及處理滲透至下巢和地下區域的敵方部隊。除此以外,當前他們更主要的任務是後勤運輸和固守並擴大防禦面積。

自科特里米斯要塞敞開,又經過一段漫長的近地軌道艦隊作戰之後,帝國軍團大約百分之五十的主力抵達了伊斯塔萬三號空降作戰範圍之內。

在那之後的三天內,懷言者首先連續地轟炸了首都城及另外兩座巢都的外圍區塊,上千架大小轟炸機在重型戰機的護衛下加強轟炸活動,以及執行效果不明顯的遠程遮斷。這是一次努力的舉措,可惜在鋼鐵勇士的自動攔截系統下,他們的嘗試不斷被粉碎。不論如何,他們至少爲己方的降落提供了一定的掩護。

懷言者灰燼之環和影月蒼狼的突擊隊伍迅速降落,第一場作戰就在聖歌城一大重要地標協奏宮周圍展開——一座曾經屬於帝國之前的本土宗教活動環境的小型宮殿,早在數年前就被鋼鐵勇士改造爲一片貿易往來的登陸場,如今在拆除地表長直道周圍安裝的指示和燈牌後,直接轉爲航空兵起降的基地之一。

鋼鐵勇士的兩個大營用了一週時間結束第一場小型戰役,並在這一過程中將降落的敵軍徹底粉碎,甚至沒有留下任何關於帝皇之子位置的情報。後者是沒有必要主動呈現給帝國軍團的,戰帥佩圖拉博顯然樂於看到敵方在他鋪設的防線之內苦苦探尋。

隨後的各場戰役在不同的地區爆發,帝國坦克軍在巢都過於擁擠的地形中難以行進,機械化摩托和空降兵搜尋着突破口。先遣支隊在每一個晝夜試圖分割出小規模的防線缺口,而阿爾法軍團則可能在任何時刻出現在一片混亂之中。

主要戰場從外向內轉移,進入聖歌城所在巢都境內,帝國軍隊的數個團在短暫的時間內失去作戰能力,相應地,鋼鐵勇士所構築的一部分防線也在後撤。帝國之拳大批從宇宙撤回,超過十個連隊從虛空返回地面投入作戰。地面上時刻組織新一輪的對空射擊,最大目標在於儘可能攔截敵方降下的大量空投艙,並射擊盤旋的風暴鳥運輸艇。

而吞世者和帝皇之子仍然被要求暫時按兵不動,等待着總指揮的集體調令。但這種狀況沒有持續太久,在一座次級巢都被奪取作爲敵方第一座基地的當天,一道指令從領唱宮——聖歌城曾經的總督府,如今的戰帥指揮部——迅速傳來。

“厄爾侖,你需要帶隊通過列車前往巢都外歐南荒原的弗格森峽谷地域,切斷最新降落的部隊和敵方主力集團的聯繫。”蓋伊用徵詢意見的語氣說。

“都有誰參與?”厄爾侖問。

“還有你們第十四連裡的五個小隊,他們目前已經在戰線前端準備作戰。以及一名帝國之拳的副官指揮官。”

厄爾侖冷笑了一聲:“我等待很久了,我很願意作爲吞世者取得專屬於我們的第一滴血。或者第二滴。”

“我們呢?”索爾敲了一下桌面,“既然吞世者行動了,在我們的敵人眼中,帝皇之子的忠誠與否恐怕也值得推敲。”

“當然。”蓋伊讚許地點頭,“索爾·塔維茨,戰帥需要帝皇之子參與對敵軍初步建立的臨時指揮中心的掠襲。在敵方基因原體下至地面之前。”

塔維茨的手甲拍了拍他身旁的動力劍,站起來,紫金的戰甲微微閃光:“當然。”

“那麼,我去西城的走廊組織突擊,援助反衝擊防線的防禦,在那邊我們需要再啃下一塊地域來恢復縱深……不過,注意一點,索爾,即使我願意信任你的部隊,但或許你還是應當留心,是否你的戰士中的每一個都願意稱帝國軍隊爲‘我們的敵人’。”蓋伊根據佩圖拉博留在通訊中的最新指示提醒道。

“我知道,”索爾·塔維茨在心中嘆息。他能夠理解爲何這句話要單獨對他說,畢竟帝皇之子甚至至今仍在使用這曾經是無上榮譽的軍團名。

——

“有一個地方有點奇怪,”託加頓說,聲音透過內部頻道傳達到洛肯耳邊。

二連長目前正帶隊進攻前日滲透小隊探查的街區,掃視着周圍擁擠而狹窄的閉塞環境,引爆那些被發現的簡易爆炸裝置,讓它們的爆炸影響在可控範圍之內。那邊不時傳來幾聲槍響,接着是一聲咒罵,以及忙亂的腳步聲。

相應地,加維爾·洛肯守在剛剛建設的堡壘之中,這是一處曾經被改建成居民收容點的舊教堂,現在則再度更改爲臨時的地面指揮處之一,內部結構極爲繁複,這是鋼鐵勇士加上本地原住民兩方共同爲教堂設計添磚加瓦的後果。

透過已經拆除的花窗留下的空位,他能眺望周圍開闊的高地環境,下方的居民區建築物方正整齊,大量房屋雕樑畫棟,中間還留有一片帶有人造湖的綠地公園。

這裡的建築環境令人能夠想象昔日居住者的那副形象,比起軌道上讓他們狠狠吃了苦頭的防禦平臺,伊斯塔萬三號內部甚至具有一種平和的美麗,只不過如今已經衰敗。

在漫長的歲月中,鋼鐵其外就是鋼鐵勇士給整個帝國帶來的印象,這支軍團與其他軍團情誼的鞏固完全處於潛移默化之中,比起他們原體光芒四射的魅力,佩圖拉博獲取他人信任的方式,更加悄然而難以察覺,而且帶來的影響也更加難以抹除。

洛肯知道,他們中——主要是在那些凡人中,還有一個個小型團體在默默地懷念以前的日子。當然,這不會影響他們與戰帥佩圖拉博誓死爲敵的決心。

洛肯苦澀地將手搭在玫瑰木的窗框上。他是其中之一嗎?

阿巴頓和阿西曼德或許不會有這樣的疑問。在賽揚努斯離他們而去之後,仇恨就已經在死亡這份酵母的催促下發酵,並隨着每一個戰鬥兄弟的死而愈發加深。這在他們兩人身上很有些體現。

不過,首先被他們的原體荷魯斯派往地面的,反而是託加頓和他洛肯。想必四王議會的另外兩人還需進行艦隊戰的指揮,畢竟敵方的太空艦隊從未放棄對他們的糾纏。

某種意義上,這成功讓懷言者失去了釋放滅絕性武器的契機。鋼鐵勇士不會給那羣狂人兩敗俱傷的機會。

“哪裡奇怪?”洛肯將思緒抽出,聽着他的朋友最新的分析。

“居民。”託加頓回答。

“你遇到真正的本地居民了?不是他們凡人僕役的僞裝?”後者爲他們帶來過出乎意料的殺傷。

“不,當然沒有——但這就是問題所在……等會兒再說。”

傳來一陣子彈四處彈射的爆裂聲,擊破空氣的強烈呼嘯讓作戰隊員統統舉起各自的武器,巨大的反震帶動了一陣地動山搖的垮塌,洛肯彷彿能看見他們的小隊在巷道里躲避、瞄準和瘋狂開火的模樣。

託加頓說得不對,洛肯想着,他看見過許多具本地居民的屍首,大部分集中在各個廣場或工廠空地區,也有在各自家門之中,從脖子裡噴出的鮮血大面積乾涸在牆上的,至少有幾百……

太少了。

他的心臟因爲一種危險的預感而躍動。

是的,他們管不到懷言者的事情,但影月蒼狼還是會稍稍避開主要的居民生活區——但是,仍然,他們見過的居民人數太少了。哪怕是死屍,這座巢都仍然過於空曠;尤其是對於曾經鋼鐵勇士治下的城邦而言,這不是常規的人口密度。

居民處於他們目前不知道的位置?經過了撤離?誰有這個能力,鋼鐵勇士?爲什麼?他們需要這一批人口?

不論怎樣,他們,敵方和他們自己,都在用自己軍隊的骸骨去填補這一部分空缺,很快,伊斯塔萬三號的地下河中都會涌動着滾滾的血液……

那種危險的預感愈發強烈,過了幾秒,加維爾·洛肯陡然下蹲,一顆子彈擦着他的頭頂上方飛掠而過。

“襲擊!”洛肯一瞬間以爲這是自己的聲音,接着發現那是託加頓。他的朋友在頻道里憤怒地大喊,聽起來不乏驚詫。

洛肯暫且無暇顧及託加頓那邊,他迅速從過於空曠的長廊區撤離。大教堂下方某處已經起火,應當不是他們的軍火庫,那麼就是原有的大片木質陳設……

光線在瀰漫的煙霧中忽明忽暗,刺耳的警報聲此起彼伏,迴盪在建築羣的鋼鐵骨架之間。洛肯穿過一條傾斜的通道,周圍的金屬牆壁被爆炸震得顫動,碎屑從上方不停掉落。

他奔跑着,喉嚨繃緊,通過通訊器大聲喊道:“影月蒼狼立刻集結反擊!第一小隊守住東側通道,設置火力壓制點,第二和第三小隊立即封鎖西翼的防禦節點,務必阻止敵人推進!”

燃燒帶來的濃重黑煙在錯綜複雜的建築羣中漂浮,刺鼻的氣味讓人窒息。洛肯扣好頭盔,快速拔出爆彈槍,側身避開一片燃燒的殘骸,手臂上濺滿了來自破碎管道的油污。他的步伐急促,心跳在胸口劇烈撞擊,通訊頻道中時斷時續傳來各處的混亂呼叫。

“洛肯?”託加頓也聽見了他的大吼。

“我們各自有戰鬥——”洛肯的視線穿過震盪的火光,下方螺旋樓梯上,一隊影月蒼狼正迅速聚集,不遠處傳來金鐵交織的近戰聲。

洛肯擡起槍,復又放下,咬緊牙關繞過交戰區繼續奔跑。他要回到用作指揮室的監控側樓,在那裡有監控教堂及周圍區域的內部網絡,以及聯繫復仇之魂的移動終端。

與此同時,無線電音陣中傳來其他隊伍彙報的遇襲情況,後勤點、獨立分隊和各個通訊指揮站都有類似的情況。敵方組織了大量的突擊隊伍,在全線綻開一朵朵充斥着油霧氣味的火花。

……鋼鐵勇士或者帝國之拳還有額外支隊執行這麼多突襲任務?這不符合阿爾法軍團對敵方戰線兵力分佈的偵測預期。

左側有一扇較小的窗口,處在教堂結構靠內側,而且直到他們抵達這裡,作爲教堂的修補部分,這裡甚至都沒有完工。

洛肯早就已經背下這裡的掃描地圖,在那裡可以通過短梯向上快速攀爬。

他跑向窗口,翻過圍欄抵達鄰接的另一半樓房,屋內還是一個由紅磚和混凝巖構成的方形空殼,有零星的碎土堆。地面結構並不齊全,許多橫框空蕩蕩地架在高空中,他在這裡沒有遇到突襲者,這給了他一些喘息的機會。是否是因爲這段全新的臨時維修結構,是鋼鐵勇士一方所不知道的?

“報告敵方身份。”他對頻道里說,腳步一轉,回到教堂鐘樓內部的旋梯間,在樓層之間跳躍着向上攀爬。監控室在高層。

“見鬼了,加維爾,”託加頓開口,洛肯回想起他也在內部頻道,“我都不敢相信,那些人是……”

而他自己麾下的軍官也在同時滿懷驚慌地開口:“報告長官……”

“……吞世者。”託加頓痛苦地說,“恐怕我們的敵人比我們想象得更多——”

“襲擊者是帝皇之子!”他的軍官咬牙怒吼。

一把寬刃的利劍從上而下劈落,洛肯當即鬆手,降回下一層,並重重地翻回螺旋長梯內部,第一時間開火。

下一剎那,一股滾燙的痛覺擦着厚重肩甲的邊緣斜向穿透他的肩膀,硃砂般的血液從他體內溢出,很快在對應器官的作用下凝結,但他的爆彈槍已經脫手。他顧不得遠程兵器的丟失,拔出動力劍,拖出壁龕中的金銀擺件作爲臨時的阻擋物,隔開了敵方的下一次揮劍。

那一身盔甲令他感到十分熟悉,洛肯彷彿明白了託加頓的憤怒根源。

“索爾,”他怒吼,“索爾·塔維茨!”

“加維爾。”帝皇之子的十連長回答了他。“我很遺憾。”

他在往昔的戰役裡早就認識的舊友此時正俯瞰着他,那身紫金盔甲背後是窗外沉重的灰雲和飛揚的塵埃。那是這場戰役造就的燃燒天空。

洛肯手中的劍變得難以握緊,他心念電轉,一瞬間脫口而出:“騙局!你們根本沒有被鋼鐵勇士襲擊——鋼鐵之手也參與陰謀了?”

塔維茨的闊劍已經當面刺來,這名帝皇之子的劍術大師完全沒有留手,而洛肯知道自己不能與他拖延。在索爾背後是他帶來的小隊成員,出於某種未知的緣由,他們沒有圍攻他一人,而是目視塔維茨與他單挑。或許是因爲樓梯太過狹窄?

但不論原因如何,就算他能夠僥倖在劍術上贏過他的舊友,剩下的四名戰士在最後一刻絕不會繼續保持觀戰的禮節。

他心中升起一陣悽然的苦楚,在一個剎那間情不自禁地質問,爲何影月蒼狼要無端遭受這樣的欺騙和背叛。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很快,這種情緒被戰鬥激起的激素覆蓋,洛肯揮動着長劍,在索爾如雨連綿的攻擊下尋找空隙。死亡的危險預兆時時刻刻高懸在他頭頂。

“可以這樣說。這不難猜。”索爾在交鋒的間隙裡回答他,他的聲音聽起來極爲遙遠,無法蓋過洛肯耳邊的蜂鳴。

“爲什麼,索爾?你背叛了我們,你們殺死與你們爲友的戰士……帝皇之子爲什麼要站在叛徒那邊?”

索爾步步緊逼,將洛肯在臺階上逼得不斷向下方倒退。居上臨下,這場打鬥對洛肯天然不利。

“因爲你們錯了。你們忠於的皇帝,早已——”索爾說,語氣裡懷有一種深重的情緒。

“我們錯了什麼?影月蒼狼錯了什麼?荷魯斯又錯了什麼?我們的父親爲什麼要被佩圖拉博陰謀刺殺?賽揚努斯爲什麼會失蹤?”

他們之間的仇恨,層層迭迭,已然盡是累累白骨……

洛肯撲向索爾·塔維茨,對方迅捷地閃身躲過,闊劍貼着洛肯的劍一擦,將他的力量輕巧地偏轉。下一刻,索爾的劍鋒貼着他的側腹切過,割開一道數英寸的裂口,戰甲破裂的碎片扎進洛肯肋間,揚起一股劇烈的疼痛。

不需要盔甲注射任何止痛藥品,洛肯上漲的怒氣就抵消了生理反應的警告。他的頭盔裡一段段地響起同伴彙報陣亡情況的冰冷話語,嘴裡燃燒着一種辛辣的金屬氣味。幾秒後,他在面罩裡噴出一口血霧。

“爲什麼不回答父親向你們寄去的信?是因爲叛亂的愧疚嗎?”

“加維爾——”

“不要稱呼我的名字,叛徒。不論你有什麼理由,我們之間只能以血終結!”

他們在戰鬥中不斷向下退,洛肯受到的第二次嚴重傷害落在他的左側小臂中段,那裡幾乎被索爾·塔維茨連骨斬斷。樓梯之下沒有出現新的突襲士兵。洛肯審視着腳下的石階,那些帶着血跡和金屬劃痕的臺階逐級向下延伸。怒火如烈焰般驅使着他思考。

他要帶着自己的消息、性命和仇恨離開……他必須找到一條通向生還的路。

他放慢腳步,稍微側身,錯位避開了塔維茨的下一擊。塔維茨迅速調整,刀刃追隨而至。就在兩刃交錯的瞬間,洛肯猛然扭身,將劍脫手扔出,全身用力撞向塔維茨。

塔維茨被這一突擊擾亂了節奏,長劍在重壓下嚴重偏移,切過洛肯的胸甲後被迫脫手。而洛肯在短暫的間隙中迅速轉身,跨級躍下,直接跳出了樓梯邊緣的窗臺之外,吊在窗沿上兩次下降,回到了他來時的臨時施工通道,尋路逃脫。

……耳邊仍迴響着塔維茨最後的命令,以及帝皇之子一方隨之響起的爆彈槍聲。

洛肯奔跑着,傷口的疼痛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暫時被壓制,只有鹹澀的血液從嘴角不斷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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