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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不戰而屈人之兵
這一夜對於92師師長李毓南來說是煎熬的，從他的內心而言，既希望臺灣的補給船立刻到來，解他的燃眉之急，可他又害怕，補給船如果突然來了，會讓他之前的不堅定成爲笑柄，甚至引來殺身之禍。這一夜，李毓南輾轉反覆，徹夜未眠。等到第二天早上，破曉的第一縷曙光照進了92師指揮部的窗戶，他還是沒有接到補給船隊到來的消息。
李毓南彷彿解脫了一般，猛地站了起來走出了指揮部。
李毓南的92師改編自原國民黨整編69師的殘部，46年安徽淮北朝陽集一役，69師被陳毅司令員打的全軍覆沒。老蔣把92師殘部塞進抓來的壯丁中，改編成92師。老蔣也自知，這般拼湊出的軍隊戰鬥力可笑，於是92師從此再無戰事差遣，一直駐紮廣東。直到老蔣長江防線崩潰，大敗逃亡，92師被撤退到了馬祖島這個彈丸之地充作守備部隊。
被抓來參軍的壯丁們懂什麼好打難打，只知當兵吃糧，可92師中原來的69師殘部老兵可是心裡清楚的很，就憑這小小的馬祖島，就憑這一羣沒打過仗的壯丁，只怕供軍一個登陸，92師這些烏合之衆一個照面就會被供軍沖垮。
之前92師爲了防備供軍登陸，灘頭的工事，山上的暗堡加起來修了不下一百個。可是這幾天的轟炸下來，讓這些老兵徹底死了心了。供軍的轟炸機威力大的嚇人，一架飛機一扔不是一顆兩顆炸彈，而是一嘟嚕一串子的十幾顆往下扔，覆蓋面積有個足球場那麼大。從天亮開始，供軍的轟炸機就不斷的前來搔擾，半個小時就來一架，扔完就跑，除了炸彈就是燃燒彈，炸得馬祖島上的小山都要燒禿了。工事和暗堡一片片的被摧毀。
李毓南走出指揮部後找到副師長章柄權，和副師長章柄權表下了自己投誠的決心，兩人計議已定之後，派出一條92師的傳令差船，載着李毓南和章柄權的親信和手書，從島的西南開出，掛着白旗就直奔福州而去。
而金門島上的守軍這些天也飽受煎熬，馬祖守軍的待遇他們一樣也沒拉下，只是轟炸的烈度更甚，幾處清晰的明堡工事更是被炸彈深翻了三遍，連埋在地下的磚頭根子都被刨了出來。
金門守備司令原本是胡璉，可是胡璉在舟山一役中帶着他的67軍全軍覆沒，自己也被俘之後，金門守備司令就換成了從海南島撤退回來的薛嶽指揮，除了原來駐紮的第五軍和第18軍之外，薛嶽又帶去了手下有着“福將”美譽的劉玉章和他的52軍。
劉玉章帶着他的奇葩52軍在撤退中向來小有名氣，在解放戰爭中，他曾經帶着52軍先後兩次，從遼瀋戰役和上海戰役中成建制的跑掉，可見這個“戰鬥力”之強。按理來說，這樣一個完全遊離於戰場指揮之外，不顧友軍和戰役目標的奇葩，換成哪國都要被絞死或者送上軍事法庭。這樣的軍長要在解放軍中，估計早被撤職法辦了。可好在人家肚裡有貨，能口吐蓮花啊。當他逃離大陸時，放出豪言道：“這又是一個敦刻爾克。”此言一出，又正是用兵之際，老蔣這更奇葩的人物也就不追究長腿小霸王劉玉章的責任了，他便繼續在52軍軍長位置上牢牢地坐着。天知道薛嶽爲什麼要從手下四個軍中，抽調52軍和他同去金門。
薛嶽穿着他那擦得發亮的皮靴在金門指揮部中一邊焦急的踱步，一邊道：“金門亦不可守，當速速撤走，可眼下連海軍大本營都被供軍掏了窩，艦隊被供軍炸了個精光，沒有艦隊護航，別說登陸艇，就是補給船也過不來。如此等下去，我八萬將士唯有一死報答總統了。”
指揮部中一起開會的52軍軍長劉玉章趕忙道：“軍座說的嚴重了，臺灣防衛總司令孫立人將軍近曰在電報中說，陳誠將軍目前已經聯繫美國人，也許不久後，美[他媽的]艦就回來給我們送補給了。”
第五軍軍長高吉人在一邊冷冷的聽着，此時發出一聲冷哼，尖銳的道：“怕是美國人也不願意趟這渾水吧！”
第十八軍軍長高魁元聞言打了個圓場道：“爲今之計，還是趕緊收繳士兵們手裡的傳單，這些天供軍的轟炸機除了扔炸彈，肚子裡還往外成捆得扔傳單，一捆傳單扔下來，摔得滿島都是紙片子，雖說士兵多不認字，可是難保沒有別有用心的人撿了去，暗中宣揚啊。”
薛嶽煩惱的點頭道：“魁元，這事就交給你辦，凡有私藏供軍傳單者，一律按通共論處。”說完後，薛嶽又加了一句道：“我薛嶽是絕對不會背叛黨國的。”這話彷彿是在給他自己打氣，說的毫無底氣可言。
第五軍軍長高吉人心道：“你薛嶽從北逃到南，又從南逃到海南島，又從海南島逃到金門島，跟着你這個災星，怕是隻有逃命的份了。胡璉是個有點能耐的，可他還不是被解放軍在舟山吃了個囫圇，全軍覆沒了。就憑你薛嶽和你帶來的52軍，唉，我還是早早另想退路吧。”
正當四人各自心懷鬼胎的打着各自算盤之時，門外一名參謀高高的舉着一封電報，跌跌撞撞的衝進指揮部道：“司令！大事不好！李毓南投供了！”
四人一聽之下，盡皆失色。
薛嶽當時正踱着步，聞言之下，幾乎摔個咧介。站穩之後便叉腰痛罵道：“這個叛徒！這個叛徒！這個叛徒！”罵聲一聲比一聲小，顯見得也是有幾分妒嫉成分在其中。
其餘三位軍長回過神來，都是又妒又恨。妒的是92師師長李毓南這回算是脫了苦海上了岸，恨的是自己還要帶着一幫弟兄，在這金門島上陪着薛嶽苦捱。
薛嶽原地站定身形後，心亂如麻，胸中氣苦。原本他覺得經過金門古寧頭一役，金門守軍士氣大振，可以一守，另外還有馬祖島的李毓南92師牽制供軍福州兵力。可是自從傳出海軍一戰盡歿的消息之後，整個戰局便急轉直下了。沒有海軍的支援和封鎖，他薛嶽可玩不出胡璉那套用登陸艦從供軍登陸部隊背後登陸的奇兵，這金門也從進可攻退可逃的生地，變成了死地。可恨那李毓南，更是變臉的快，一見大事不妙，就撒丫子跑去投供了。
第五軍軍長高吉人突然道：“李毓南倒是個知道進退的，供軍上次登陸金門失利，這次恐怕要柿子撿軟的捏，第一個拿他馬祖開刀，他這下可是無官一身輕了。”
第十八軍軍長高魁元道：“這下可以確定無疑，供軍接下來一定是要進攻金門的了。最近馬祖觀察哨傳來的電報，都是報告供軍大批登陸艦南下的消息，李毓南肯定是被嚇得不清，由此看來，供軍的登陸艦真的是像92師報告的那般，數以百計了。”
52軍軍長劉玉章肯定道：“若不是有數以百計的登陸艦艇，供軍怎麼可能一曰拿下舟山！若是還照着供軍以往的小木船登陸的添油打法，石覺十幾萬大軍，慢慢耗也把陳一和粟玉耗死在灘頭了。數以百計的登陸艦艇，這就意味着供軍一次可以登陸一個軍！以供軍的彪悍，三萬人的北方悍勇從幾公里長的海岸線衝上岸來，總會找到突破口的，這樣灘頭必然鞏固了！那鐵甲登陸艇來去自如，幾個小時之後，又上來一個軍！這可怎麼打！前次古寧頭大捷我也看了戰報，能夠殲滅供軍，多虧了胡璉的背後登陸和坦克衝擊。再加上供軍登陸部隊被海潮衝亂了登陸點，分散了兵力，即便如此，這一戰還打了三天三夜，後續的圍剿持續一週。”
被“撤退之王”這麼一分析，三人不由得寒毛直豎，十八軍軍長高魁元呢喃道：“那樣的話，豈不是一上午供軍就能登陸五六萬人麼？……難怪李毓南嚇得這樣厲害，直接投供了，他還只是一個師罷了，即使換做我一個軍，也是要怕的……”
薛嶽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眉毛被皺紋擠得豎了起來，他批評道：“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供軍登陸能帶多少給養？如何耗得下來？我是知道供軍的，素來是靠衝擊戰術取勝，五發子彈的三八式步槍，供軍打一槍衝一段，打完三槍就開始帶着兩發殘彈狂突，這種火力，要想登陸金門，純屬做夢！我的灘頭交叉火力佈置，管保供軍有來無回。”
第五軍軍長高吉人破罐子破摔，消極的道：“供軍轟炸機這些天沒有一刻安生的，灘頭陣地已經被炸得稀爛，年前剛剛建成的水泥暗堡工事，也已經被炸掉了一半，只剩那些隱蔽和僞裝較好的碉堡。供軍現在天天在我們頭上飛，只怕是早就對金門的地形瞭若指掌了。到時候登陸部隊上了岸，暗堡火力一旦暴露，只怕供軍的轟炸機立刻就會撲上來。”
這話字字誅心，扎的薛嶽心亂如麻。這金門最高守備司令部會議眼見得是開不下去了。
此時的金門，已經開始定量供應食水，雖說儲備的糧食和淡水號稱能夠支撐三個月，可是天知道什麼時候，來自臺灣的補給能夠恢復正常。
士兵們在壓力之下，唯一的發泄途徑，便是天天往軍中樂園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