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李多魚一大早就被小孩子放的鞭炮聲吵醒。
可醒來後。
卻發現曉英並不在家裡,舊房子那裡依舊有不少人在排隊,全都在等曉英給他們寫春聯。
這個時候,還沒有那種印刷好的春聯,想要貼春聯的話,就得找人寫。
而整個下沙村,就屬周曉英毛筆字寫得最好看,雖然是個女的,可寫出來的對聯卻非常的大氣。
村民都特別喜歡找她寫毛筆字,貼到牆上後,總感覺倍有面子。
每到過年這會,曉英還真挺辛苦的,少說也得寫上兩三百副春聯。
好在今年有張芸和張琳兩個小女孩幫忙,一個幫忙磨墨,一個則幫忙割紅紙。
周曉英原本打算收費的,但想想李多魚今年當了大頭家,就跟往年一樣,免費幫大家寫春聯了。
可李多魚還是感覺有點心疼:“我覺得,你乾脆開個毛筆課,以後這些春聯就讓那些學生去寫。”
周曉英思考了下,覺得好像可以,與其每年都自己寫,還不如讓孩子們學會寫毛筆字。
聽到這話的李浩然咯噔了下,但想想自己是五年級了,哪怕真開課的話,對他影響也不是很大。
就當他準備跟同學去碼頭那邊放鞭炮炸魚時,小姑李小榕突然叫住了他。
“浩然,我給你買的練習冊,你怎麼還沒做完。”
聽到聲音後,李浩然拔腿就跑,可沒想在半坡那裡,被他娘逮了個正着。
朱秀華擰着他的耳朵,生氣道:“你姑問你話呢,你跑什麼?”
李浩然苦着一張臉:“我沒有聽到啊。”
見他還敢撒謊,朱秀華用力擰了下去:“你還敢撒謊了,我在這裡都聽到了,你聽不到。”
李小榕確實很生氣,因爲李浩然真的太差勁了,三天的時間,一整本練習冊才做了三頁不到。
一半以上是錯的,尤其是數學,簡直就是重災區,有些錯到都很離譜。
“姑,今天除夕,同學都已經在等我了,伱就放我出去玩吧。”
李小榕說道:“你今天把這三頁給我做了,我就放你出去。”
坡下面,幾位同學見他被抓回去後,無奈嘆息了聲,直接放棄了他。
一位同學感嘆道:“還好,我們家都是不會念書的,哪怕我亂寫也沒人知道到底對不對。”
“我家也是,我爹孃壓根就看不懂。”
看到其他同學都走了,李浩然委屈地哭了,可哭了也沒用,小姑這次好像是真生氣了。
且他娘還說了,他要是敢偷跑的話,就拿着竹鞭把他給打回來。
見李浩然真哭了。
李小榕也沒打算放過他,並說道:“現在苦一點,以後就輕鬆了,要是連初中都考不上,以後,你就只有小學文憑,怎麼出去社會混啊。”
李浩然哭着說道。
“我長大後,就去小叔的公司上班。”
李小榕嘆氣道:“浩然,你是不是沒有想過啊,一旦你初中沒考上,明年這時候,你的同學還在念書,你就只能去幹活了,說不定每天都得幫忙補網,還得去撬生蠔,還想着整天出去玩。”
被小姑這麼一說,李浩然瞬間慌了,是哦,要是沒考上初中的話,那他豈不是每天都得幹活了。
李浩然哭喪着一張臉:“小姑,可我感覺自己好笨啊,肯定考不上啊。”
李小榕微笑道:“沒有笨的人,只有懶的人,我明年可要是初十纔回去,你爭取初十前,把這本練習冊都做完,我再單獨給你出兩本鞏固一下。”
聽到這話後。
李浩然大腦宕機了,單單這本練習冊,就有四十多頁,居然要在初十前做完,小姑還要給他出兩本。
小胖墩的腦瓜子瞬間過載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選了,自己明明只是個孩子,爲什麼要做這種選擇啊。
然而小胖墩怎麼也沒想到,今年正式開始實施九年義務教育,只要他考的不是特別差的那種,是可以上初中的。
大年三十這邊,李多魚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貼春聯。
周曉英還在不停地寫春聯,陳慧英說道:“差不多,可以了啊。”
李多魚則先去貼春聯了,新房子因爲是剛喬遷的,上面還有紅紙春聯,就沒必要撕掉重新貼了。
但是鰻魚廠和漁排是需要貼的。
李多魚順便買了三根大豬骨,分別給了二百五、黑妞,還有尿褲子。
可能是黑妞馬上要生的緣故,李多魚本想把它抓到鰻魚廠那邊去的,畢竟小狗在漁排上還挺危險的,說不定就掉到海里面打窩去了。
可黑妞一直躲在狗窩裡不出來,脾氣還有點大。
李多魚擔心強行抓它出來的話,很有可能會讓它流產。
李多魚也懶得管了,看了眼憨憨的二百五,這貨不是條合格的“狗公”,希望能對自己的孩子負責點吧。
李多魚走的時候,二百五叼着大腿骨,跳上他的舢板船,想跟着一快走。
李多魚直接把它踹上去。
“滾,照顧你家婆娘去。”
李多魚貼完漁排和鰻魚廠的春聯後,跟張金沙、唐平這幾個村委一起前往了大風車所在地。
雖然大風車,還有風力發電機都用篷布包裹了起來,可由於設備非常貴。
項目組的人,一直都有安排同志在這邊紮營看管設備。
李多魚代表下沙村給對方送了一些煮熟的五花肉,還有本地的乾貨。
當他把這些事情做完時,差不多也下午了,海面上已經沒有漁船了,那羣來他們島擺攤的人也都回去了。
村路上人也少了。
大家全都開始準備年夜飯了,而今年家族年夜飯的地點選在了李多魚的新家。
還是搞了兩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李小榕又跑去跟小孩坐在一塊。
今年的海鮮特別豐盛,八仙桌上全都擺得滿滿的,還是跟往年一樣。
由平常不愛說話的老李,主持了年夜飯。
老李不怎麼會說話,但還是硬着頭皮說道:“今年是我們家人最齊的一年,希望大家明年越來越好。”
緊接着。
大家舉杯共同慶祝,這次年夜飯,大家都很開心,唯獨二嫂朱秀華一直不停嘆氣。
因爲她真的很着急。
差不多七點時,就有村民過來喊:“大頭家,曙光家的黑白電視給搬壞掉了,你家那個彩電修好了沒。”
聽到這話的陳慧英很生氣,這兩年總是年夜飯吃到一半就被打斷,怎麼有了電視反而是件麻煩事。
李多魚遲疑了會,他可以理解大家想看春晚的那種期待。
“已經修好了,要不你們搬過去試看看。”
“感謝,感謝大頭家,那我們把你的彩電搬過去了啊。”
七點半。
李多魚家的年夜飯也結束了,瞬間所有人全都跑到鰻魚廠那邊去了。
比去年還要誇張,就一臺彩電,裡裡外外坐了兩三百號人,好在小超有給他們家的人留位置,不然今年的春晚,就只能聽個響了。
其實,來鰻魚廠這邊看春晚的人,很多都可以買得起電視,比如老陸、石頭、王金山他們。 可村裡還沒有電,就算買得起也沒地方看,總不能學李多魚花大價錢買柴油發電機吧。
老陸見到他後,忍不住問道:“多魚,我冰箱都買了,啥時候纔有電啊。”
李多魚尷尬笑了笑:“差不多明年夏天吧。”
八點整。
春晚如約開始了,跟往年的不一樣,今年春晚的開場是一輛戴着大紅花的白色轎車,主持人和演員一個個都從車裡爬了出來。
那輛白色車一出來時,在場不少觀看的男同胞眼睛瞬間就放大了。
“這車好帥啊。”
“這得多少錢啊。”
李多魚沒記錯的話,今年可以說是進口汽車元年,今年進口車的數量穩居整個八九十年代的前茅。
具體的,李多魚不是很懂,但好像跟一個什麼政策有關。
而今年的春晚,也是比較有意義的,小品和相聲比較多,馬季在臺上四處吆喝“宇宙牌香菸”。
陳佩斯被朱時茂折磨得一碗接一碗地吃麪條,把電視機前的觀衆逗得哈哈大笑。
李多魚還是跟往年一樣,負責看管天線。
別人在看春晚,而他在看人,沒想小超的女兒都挺大了,想當初第一屆春晚時,他還跟小蘭躲在角落偷偷搞小動作。
趙家兄弟看起來好像真的老了很多,不過這兩兄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明明賺了不少錢,可就是沒有女人緣,到現在了還打着光棍。
一轉眼,大堂哥家最大的孩子,都已經快初中畢業了,長得比清光還高。
可惜也是不會念書,明年夏天,就可以跟他爹一起捕魚了。
看到這些孩子後,李多魚不由感慨起來,時間過的還真快,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第三年了。
石頭故意往林珊珊那邊湊,但又不敢靠太近,因爲王婆也在那裡。
時不時,還會瞪他幾眼,明顯就是在警告他,不要打珊珊的主意。
心煩意亂的石頭,爲了緩解尷尬,只好找清光聊天。
可清光哪有空理他,眼睛一直盯着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女孩。
也正是因爲她,李清光正才放棄前往汽修廠當學徒的念頭。
石頭隨口找了個話題:“劉運不是說要在島上過年嗎?”
李清光回道:“不可能的,我姨說了,除非她在擔擔島成家,不然還是得回去過年的。”
石頭見清光也不看電視,順着方向看去,正在苦戀的他,瞬間就明白了。
“你喜歡老陳家的小女兒啊。”
李清光瞬間緊張了起來。
“石頭,別亂說好不好。”
石頭感慨道:“還是要主動點,曉燕很漂亮的,追她的人可多了,到時候被人捷足先登了,你想哭都來不及啊。”
“我們兩個過完年,纔剛滿十八歲,着啥急。”
石頭無奈道:“我當初也是這樣想的,還是主動點吧,不然有你後悔的。”
然而,春晚才演到一半,張金沙就急匆匆跑了過來。
“多魚,廟祝找你過去拜拜,好像要擲聖盃,需要你去問媽祖肯不肯。”
李多魚沒有辦法,只能跟着前往天后宮了,而他前腳剛走,信號就沒了。
“多魚,信號沒了。”
“正精彩呢,趕緊調一下。”
這時候有村民喊道:“多魚,被叫去天后宮了。”
“那怎麼辦?”
大家都想看春晚,沒人願意去負責那個信號杆。
老覺得王婆在瞪他的石頭,起身喊道:“換我來給大家調信號。”
李多魚是真沒想到,被叫去天后宮,一忙就忙到了大半夜。
差不多到十二點。
李曙光家率先放起了煙花來,緊接着,他家也放起了煙花,這個煙花還是曙光送給他的。
隔壁下沙村也有煙花騰空而起,而站在天后宮這裡,可以看到非常遠,尚峰鎮那個方向有數十朵煙花一同綻放。
遠處也有彩色的亮光,那個方向很有可能是夏普的,也有可能是馬祖島。
而同一時間,很多人家裡都燃起了鞭炮,頓時整座擔擔島全都是爆竹聲,空氣裡都瀰漫着爆竹的味道。
“新年到了。”
李多魚原以爲十二點過了,自己這個大頭家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哪曾想還得繼續拜。
拜的是頭香,爲的就是給擔擔島所有人祈福。
而這個香,是他們一整家一起拜的,祈福完後,周曉英就抱着圖圖回去睡覺了。
而他這個大頭家的任務居然還沒有結束,按照規矩,除夕夜這天天后宮是不關門的,他這個大頭家,必須要跟着廟祝一起守宮廟。
“臥槽啊。”
“除夕,還不讓我回家睡。”
李多魚剛說完,連忙打了自己幾個小嘴巴子,隨後對着媽祖神像拜了起來。
得知李多魚被安排守夜,心情有點鬱悶的石頭也跟了過來,撓頭道:“魚哥,我來陪你。”
見石頭那表情,李多魚想都不用想,就已經猜到,肯定是來找他做情感諮詢的。
“魚哥,我總感覺珊珊姐最近好像會多看我兩眼,她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李多魚嘴角抽了抽。
“不用想了,那絕對是錯覺。”
“那她爲什麼老看我啊。”
李多魚無語道:“是你老看她吧。”
“啊。”
凌晨時分,李多魚在宮廟裡的一張小牀上睡着了,石頭則打地鋪,可到了半夜,兩人卻聽到天后宮裡有奇怪的聲音。
“誰?”
兩人猛地起身,定睛一看,供奉蝦兵蟹將那裡的豬頭,居然少掉了兩隻耳朵。
五花肉還少掉了兩條。
且李多魚發現那個神桌下面的布條,剛剛好像動了一下。
李多魚和石頭互相看了眼,隨後抄起了棍棒來,對着神桌下面喊道。
“你是自己出來,還是我們把你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