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五月,天氣已經燥熱起來,在南方尤甚。好在姬琦玥所在的山溪村地處深山,山上樹木鬱鬱蔥蔥,大片的樹蔭隨處可見,無論山路還是廟裡都十分清涼,唯一的缺點就是山中蚊蟲多,並且叮咬人更毒,一口下去人傷患處就跟捱了一拳頭一樣,迅速地腫起來,又燒又癢又痛,儘管姬琦玥掛了蚊帳,但是胳膊還是被叮了,手肘那裡腫的跟小腿一樣粗。
學長見了詫異了一下,連忙抱歉,說他當初剛來的時候也有過這麼一遭,現在已經跟山裡人一樣對蚊子有了抵抗性,也就忘了給她提醒。
之後帶她去找了庵裡的老師傅,說是老師傅有剋制蚊蟲的法寶。
老師傅看到她的胳膊就明白了來意,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白瓷瓶,扣了一塊黃色的膏脂給她抹了,過了兩天腫才消了下去,以後晚上睡覺前都給她薰了艾草驅蚊,姬琦玥才免了蚊蟲叮咬之苦。
……
日子就這樣不徐不緩地過去……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聽了半宿的雨打檐瓦聲和嘩嘩的流水聲,才心中不安地誰去,她總覺得心裡有什麼事要發生。
姬琦玥起來打開門,看着滿院被昨晚的暴雨打的落葉,感嘆了雨的浩大,然後去開了庵門。
剛開門,就看到門檻上背坐着一人,西裝革履,卻風塵僕僕。
那人聽到門吱呀一聲開了,迅速地起身回頭。
姬琦玥看着到來人熟悉的面容,數日不見,卻恍如隔世。
“奇奇……”奧古斯汀看着瘋狂找尋了一月多的少女,雖然身形消瘦了一圈,眼中卻精神奕奕。
……
卻說奧古斯汀追着西南的線索而來,到了這裡卻因爲姬明朝的關係到不了這裡,加之人海茫茫,姬琦玥沒有住店,沒有停留,找人的難度一下子就大了很多。
西南那麼多城市,奧古斯汀一個個排查,打聽,好不容易纔得到消息,說有人看見他形容的女孩子朝某處的山裡去了。
奧古斯汀立馬趕去那裡,再仔細打聽,從當地人的口中確定了那人就是姬琦玥。於是當即就要上山,此時已經傍晚,找來的導遊說了那裡的路況,還有當天天氣預報說晚上有雨,就勸阻他,但他一意孤行。導遊只好找了一個熟悉山路的司機,
沒辦法,主顧堅持,導遊只好陪同,車行到半路,雨就下了起來,導遊清楚這裡的地質情況,就勸奧古斯汀回返。但奧古斯汀仍舊堅持,好在他的車性能好,雨中行駛還沒順暢。
行到一處半邊是山壁,半邊是斜溝的路段,導遊看雨勢越來越大,開始強硬地勸他回去,奧古斯汀看了看情況,沉着臉繼續催司機往前走。
車行來了幾米,轟隆一聲,山壁開始滑坡,石頭不停地滾落,山壁整體開始動搖,黑沉沉的天彷彿也要塌下來,司機慌忙地倒車,轉彎,也不管車頭車尾撞到哪裡,後視鏡被撞掉也不理,猛踩着油門就往開路衝,導遊煞白着臉,卻不敢出聲打擾司機,兩人卻沒發奧古斯汀瞳孔開始劇烈地收縮,頭上滲出豆大的冷汗,牙關咬緊,牙齒磨得吱吱響,但這失神也只是片刻,很快他就神色恢復如初,只是粟色的眼眸更加深邃和堅定,在這樣的絕境下,他的臉上竟然浮出淡淡的笑……
半小時的劇烈的顛簸後,車終於呻吟一聲,在一處場地寬闊的林中熄了火。
司機和導遊都抹着冷汗,慶幸着逃出昇天,回頭看到鎮定如初的奧古斯汀,心下不由暗歎,做到這樣的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這就是普通人與成大事者的差距了吧!
司機檢查車已經沒法再開動後,導遊立馬撥打了留守的人電話,說了位置,讓他們趕快派人來接。奧古斯汀則直接調了一架直升機,可惜因爲天氣,最早明天才能從京城到西南。
這一夜,奧古斯汀徹夜未眠,第二天天還未亮,飛機剛降落,他就帶着導遊登上飛機,一路指點着飛往山溪村。
……
奧古斯汀目不轉睛地看着姬琦玥,眸中深情似海,他緩緩伸出右手。
姬琦玥望着眼前這個男人,深陷的眼窩,發青的眼圈,冒着青茬子的下巴,輕輕地卻堅定地將手搭在他寬厚的掌上。
一陣天旋地轉,她就撞進一個溫熱的胸膛,聽着耳邊咚咚的心跳,她閉上了眼,心裡默道,“你終於來了……”
山風輕撫林梢,樹葉嘩啦啦地抖動,林間鳥聲歡快地鳴叫,爲這新的一天……
……
等兩人平靜下來的時候,發現庵門口已經站着幾個學生了,意識到是他們堵了孩子們的路,姬琦玥滿臉紅暈地趕緊將奧古斯汀帶到自己房裡。
奧古斯汀看着房裡簡陋的桌椅,打着補丁的帳幔,沒通電只好用油燈的破瓷罐,心中的痛意更甚。
“對不起!”奧古斯汀握住柔荑,摩挲到她掌心的薄繭,手心不由攥緊。
姬琦玥搖搖頭,嘴角浮起清淺的笑意,“這不怪你,是我自己想出來走走!”
“不要再說些言不由衷的話!”奧古斯汀艱澀道,“是我太自大了,沒有護好你,是我的錯……”
“感情從來不是單個人的錯!也有我太畏縮不前的原因,我沒有給你最夠的自信,所以我也有錯!”姬琦玥看了一眼窗外,不知名的小鳥正在窗外的樹枝上朝着屋子歡鳴。
屋裡陷入短暫的沉默,奧古斯汀用拇指輕輕地磨着姬琦玥掌心的繭子,沉聲緩緩道:“昨天我就想上山來,可是雨太大,走到半路被泥石流擋住了……”
奧古斯汀察覺到自己握住的手微動了一下,不由也停頓了一下,擡眼搖搖頭,“沒有出什麼事,只是山路被封住了,上不來,今天我做了飛機來,我想盡快看到你,特別是在泥石流涌下的那一刻——”他微微失神,腦海中那段跨越是空的記憶讓他腦子有些漲,“我想見你,迫切地想見你,不想再等一分一秒,我在想,如果這次我活着,那麼我們就結婚吧!”
姬琦玥從兩人相見情緒就一直很平靜,連她自己都爲自己心中的可怕的冷靜感到吃驚,她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情依舊存在,而且濃烈未減,可是一點也不爲重逢而感到激動,她不明白,可是直到奧古斯汀吐露出最後一句,她喉嚨像是堵住了什麼,突然間就潸然淚下。
奧古斯汀見她如此,頓時慌了手腳,他慌亂地用大掌擦着她的淚珠,語無倫次道,“怎麼……怎麼就哭了,是我不對,我不該亂說……是我不好,奇奇不哭……不哭……你哭的我心疼,我說錯什麼了,你打我都行,別哭啊……”
姬琦玥只是無聲地哭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委屈,淚水如同泄閘的洪水,洶涌地從眼裡流出來,她將頭埋在奧古斯汀肩上,淚水很快地滲進他的衣衫裡,奧古斯汀察覺到肩頭的溼意,心中絞痛不已,嘴裡卻澀的不知說什麼,只好緊緊地摟着她,吻着她的發頂,這是他追尋了兩輩子的人啊,是他願意生生死死都融入骨血的人啊,他怎麼就捨得她難過呢,他眼角滲出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晶瑩……
……
姬琦玥端着托盤輕輕地推門進來,木漆盤上有一碗米飯,一罐湯,一葷一素兩樣菜。
她剛將盤子輕手輕腳地放在桌子上,未等轉身便聽到木板牀發出“咯吱咯吱”聲,她回過頭,淺笑道:“醒了?”
奧古斯汀翻身起來,坐在牀沿上,看着近在咫只的佳人,多日來心中的惶惑和空虛已然消失,昨晚一夜沒睡,前段時間更是經常夜不能寐,剛纔躺在姬琦玥的牀上小憩一下,不料聞着被子枕頭上熟悉的少女的清香,他竟一下睡過去,直到傍晚此刻才醒來,“嗯,好久沒有睡這麼舒服了!”他起身穿好鞋伸了伸懶腰,這動作擱在以前他是絕對不可能做出的!
“門後那我打了一盆水,你先洗下再吃飯!”姬琦玥走過去無比自然地給他理了理衣領,撫順衣上的褶子。
“奇奇……我們回去就結婚!”奧古斯汀深沉的眸子靜靜地看着她。
姬琦玥仰頭看他,清清的眼神看的奧古斯汀心裡發緊,姬琦玥捕捉到他眼中的緊張的擔憂,心裡雖然知道立刻結婚這事幾乎沒有可能,但是她還是點點頭:“嗯!”
……
用過飯後,奧古斯汀就要姬琦玥跟他一起下山。
“這不行!”姬琦玥毫不猶豫道。
“怎麼不行?!”奧古斯汀急道,難道她心裡還不願意原諒他?
“我畢竟是來支教的,怎麼能說走就走!”姬琦玥解釋道。
“那你想什麼時候下山?”奧古斯汀按捺住心中的急切。
“不急,至少得滿了一個月,再說我也呆不了太久,學校那邊已經請了這麼久假了,也馬上考試了!”姬琦玥拍着他的手背安撫道。
經過姬琦玥再三懇求,奧古斯汀看她也態度堅決,也不敢強求。
經過失而復得,奧古斯汀也不願意姬琦玥離開自己視線一刻,公司的文件每天要人送上山來,直讓姬琦玥大呼勞民傷財。
因爲已經被找到,姬琦玥行跡也不必躲躲閃閃,她原計劃的爲山溪村修建一所正規學校,給孩子們一個寬敞明亮的學習環境的事也正式提上議程。原本她只是有一些資金,其他人源什麼都沒有,有奧古斯汀在,這一切都不算什麼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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