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廂。
“操縱者果然是在壁畫上。”
側身閃過一記挾着萬均之勢的劈砍後,數九情擲出一壺墨汁,壺身砸在壁畫上瞬間炸開,大片的墨水覆蓋了壁畫上的長蟲,兵俑亦在同一時間失去了目標,手中的兵器滯在空中。
鎖定目標之後,她亦不敢鬆懈,繞開重重兵俑,在壁畫上貼下一張爆破符,將之徹底破壞後,兵俑在頃刻間黯淡了下來。
渡星河花了半個時辰多解決的難題,她三分鐘就解決了。
她實力高超,遇事第一反應是幹回去,又有紫極慧瞳相助破僞,反倒燈下黑,忽略了最普通的陷阱——要換了普通的修士來,還無法在這能不斷修復的兵俑下撐過半個時辰。
連洞室的牆壁都有吸收靈力之能,不能直接將之破壞。
她唯一受的傷,是爲了護住懷中蠱蛋而被斧頭刮破了肩膀。
“不要小看獨自求生的底層修士啊。”
數九情喃喃道。
當壁畫被炸燬後,洞室的石壁便緩緩擡起。
她擡步正要走,懷中的蠱蛋卻傳來陣陣震動,她停下腳步,手掌覆於蛋上,竟是明白了它的意思,便在它的引導之下,來到壁畫前,將顯形出來的長蟲從牆壁之中挖出,再纏繞在蛋上。那長蟲一觸碰到蛋殼,便化爲細灰,融入殼中,不消一會,就被盡數吸收。
當蠱蛋將長蟲完全吸收後,光芒熄滅了下來,重新變回一顆安靜普通的蛋,
“這算是投喂成功了?”
數九情猶豫。
可她能從蛋中感受到它的饜足,傳遞來“吃飽了”的意思。
這回,她再往外走,蠱蛋就沒攔她了。
走出洞室外,外面別有洞天。
整個建築呈旋螺狀,中間是空心的,沒有圍欄,俯身望去深得見不到底,只有一片漆黑,看久了會生出一種被吸入其中的錯覺。修士沒有摔死的說法,但以數九情的謹慎求生經驗,還是不打算直接跳下去試試它的深淺。
而繞個半圈後的前方,則有一條通往別處的橋樑。
“師父父父父——”
她朝着底下大呼,盪出層層迴音。
除了自己的迴音外,沒其他人迴應她。
數九情一下子就皺了眉。
“看來師父不在這兒。”
“得先去找師父他們匯合……”
“我原意是跟在師父身後撿點垃圾吃,不是單人獨闖巫族蠱修禁區啊!”
依她對渡星河實力的認知,吊打十個她沒問題。
她都從洞室裡出來了,如果師父面對的是同樣考驗,那肯定早就出來,且聽得見她的呼喊。
於是她篤定,師父不在這兒。
“去橋那邊看看吧。”
數九情很快下了決定。
她不知道的是,這時候的渡星河,還在把兵俑砍碎了看它們重組,尋求殺出一條血路之法,愣是沒多看一眼牆上的壁畫。
……
且把時間線拉回渡星河身上。
石壁緩緩開啓時,小胖跳到牆壁上,飛快地把那長蟲啃食光。
她一邊將玉盾摳出來,一邊納悶:“什麼東西你都往嘴裡放,不怕鬧肚子……淨心別哭了,剛纔我那不是權宜之計嗎?你也不想和我一起在這完蛋吧,我只是作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決定,我也很痛心啊。”
“你答應我,不會再把我扔出去!”
“別這麼小氣,我們有一句諺語叫宰相肚裡能撐船,你這龜丞相的肚量也該大一點纔是。”
慷它龜之慨和道德綁架的話那是張口就來。
從洞室裡走出來的渡星河,和數九情所見到的光景一模一樣。
她嘗試去感知剩下五人的方位,都被無形的力量限制住了。
思忖片刻後,她拔劍出鞘,確定在此處亦能御劍飛行後,直接朝中間跳了下去。
周圍的樓層急速往上掠過。
氣流撩起她的長髮,在下墜了一分鐘之後,她終於落到最底一層。
當她雙腳踏在地面的一刻,兩邊的蠟燭都齊刷刷地亮了起來,彷彿在指引她前往深處。
“邀我過去……”
是陷阱麼?
渡星河思索着,步伐卻是半點不遲疑的就往燭光所引導的方向走去。
穿過最底層的長廊,她來到了一個格外寬闊的房間。
稱之爲“房間”有些勉強了,它足有兩個籃球場大小,更像一個廳。
在渡星河走進來之後,才發現它那四面黃色的牆,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牆壁,而是四面巨大的銅鏡。人置身其中,兩邊的鏡子倒映出無數的自己,正面更是與她自己打了個照面。
銅鏡中的她面容冷峻,眉梢眼角都寫着不好招惹——
如果這鏡中人不是自己,渡星河都被看得本能地想拔劍了,可見她並非和藹討喜的相貌。
才進門就被迫自我審視了一番,讓她頗感不快。
廳中的空氣要比之前在洞室中的溼潤許多,牆壁着附着許多個巨大的半圓狀物,似是露珠綴之,又似回南天的牆壁——經過兵俑一役,渡星河不敢再全然信任紫極慧瞳的作用,更多的去觀察周遭環境的細節。
“我人到了,然後呢?”
渡星河的說話聲在空曠的廳中盪出迴音。
而回應她的,是一陣水底翻涌的動靜。
“藏頭露尾——”
渡星河冷淡的話剛開了個頭,一道力逾千鈞的長繩便從她的視野盲區彈射而出,襲向她的肩膀。
但,修士也不光用眼睛看東西。
她輕盈躲開,反身往來人方向襲去,卻見那攻擊她的妖物已鑽入銅鏡中,只餘一道陰影。
在那幽暗的陰影中,被燭光照出了粒鱗。
這躲在鏡中的小玩意移動速度極快,非肉眼能捕捉得到,鏡面更成了它最好的遮擋物,將妖氣都隔絕得一乾二淨,只聽得它陰森得意的笑聲在鏡下盪出,彷彿在嘲諷渡星河抓不住它。
笑聲陣陣入耳。
“我徒弟他們也不在這啊,”
渡星河環顧周圍,這銅鏡廳一眼望到底,她懶得跟這小東西掰扯,轉身就走。
她纔剛邁步,身後的門就砰一聲關上了:
“……你要把我關在這兒?你確定?”
銅鏡裡掠過一道細長的陰影。
它以渡星河爲中心,繞着她遊了一圈又一圈,與之對應的,是她身上浮現的紅色暗紋。
暗紋每增加一圈,色澤就深一分。
“你很有勇氣。”
在重重影子之下,她從鬆散的站姿慢慢直起身,五指在空中虛握。
背上的重劍飛出,周遭的昏黃霧靄亦不改長橫重刃的霜色半分,她薄脣微勾,笑容裡帶着可以一展筋骨的張狂。
劍光折開千道,再由兩面銅鏡夾映,數不清有成千上萬的劍刃。
只一個剎那,千道劍光便刮亮了廳中所有活物的眼!
劍氣暴虐地刮出,卷向三面銅鏡。
這三面銅鏡帶有和洞室牆壁相近的特色,卻遠不遠洞室的強軔,在渡星河的快攻之下,很快發出了令人牙酸的撕裂音。既然這妖物能在玻璃和鏡面之間穿梭,那她就要讓它無所遁形,無處容身!
廳中靈光大綻,三面銅鏡被砍得粉碎,碎裂的鏡面落在地上。
最後一點金芒,停在了渡星河的劍尖上。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暗影從地面遊曳而過,原本關上了的門亦同時打開了一道縫。
大多數妖物再強,也沒自尊心,更沒武德可言。
打得過就往死裡打,打不過就跑。
而它顯然也爲自己留了後路。
這地面同樣是一面鏡子,可供它撤退——
砰!
門被一道劍風颳得重新關上。
作爲地板的鏡面被渡星河踩得裂開了蜘蛛狀的紋路,唯一藏身其中的妖物也如被萬花筒鎖定的獵物一樣,裂開了百道鏡瓣。
“我沒有允許你離開。”
雪名朝下,輕輕一點,最後一面銅鏡亦碎裂得再也拼湊不回去。
鏡中傳來哀嚎一聲,黑色巨影涌出,渡星河這纔看清了此物的真容——
竟是一隻兩層樓高的巨大壁虎!
“原本看那鱗紋,我還以爲起碼是條小蛟,沒想到是壁虎……不過也對,壁虎也在五毒之列。”
渡星河若有所思。
壁虎被列入五毒,屬於千古冤假錯案。
壁虎本身是沒有毒的,有毒的是它的尿液,但那也不是它的攻擊手段,就是一種非常老實的爬行動物,遇事只會斷尾求生,屬於動物之中的窩囊組。
但在巫族中的壁虎,卻是一種真正的帶毒妖物。
渡星河對蠱蟲中的壁虎所知不多,這回是真有點忌憚了。
她能接受被蛇咬一口,也對被巨蛛捆起來坦然無懼。
可壁虎若真要透過滋她來攻擊她……
“罷,還是殺了吧。”
龐大劍陣再次在渡星河的身後緩緩升起。
那壁虎一陣戰慄,正要向她膜拜求饒,頭還沒低下去,便身首異處。
當壁虎的頭落到地面時,渡星河才咦的一聲:“劍靈,它剛纔好像有話要說。”
劍靈:“是的,但你急着讓它去投胎,所以沒聽到。”
“那它要吸取這個教訓,下輩子投胎要學會早點開口。”
渡星河又在廳中摸索一番,確保沒有看漏的機關後,才退出來。
……
另一邊廂,心月和參水亦破解了洞室裡的機關。
兩人從洞室裡出來的時間相差不遠,又沒有貿然離去,在不同樓層徘徊了一會兒後便碰上面了。
就好像,冥冥之中被某種規則牽引到一起似的。
“是師父的力量,”
心月先一步道:“我們去找師父,順便……如果看到師妹,就撈她一把。”
“師姐知道師父的位置了?”
心月眉頭深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義肢也聯絡不上劍靈……”
尊卑有別,從者不能反過來感應蠱神的位置。
參水的鼻子翕動了一下:“我聞到師父的味道,可以找到師父的方向——等等,師姐你爲什麼把劍橫在我的脖子上?”
劍光霜寒,心月的目光更冷:“你爲什麼對師父的氣味瞭如指掌?你平日也偷偷在聞師父嗎?下流!”
“……”
冤啊。
猴子上一次被這麼冤枉,還是在五指山下壓了五百年那一次。
在參水拼命解釋自己只是嗅覺比尋常修士敏感,又和師父朝夕相處,沾染了師父的氣息後,心月才半信半疑地擱下了劍:“那你帶路。”
經過參水一番東嗅西聞之後,他肯定地說:“師父跳下去了……慢着!慢着!等等!從長計啊啊啊啊!!!”
從長計議的議字還沒說完,心月就拽着他往下一躍。
順着燭光指引,他們同樣來到了銅鏡廳。
只是……
廳中滿目瘡痍,只餘下一隻巨大的壁虎屍體。
蠱蟲的生命力強橫,不會被輕易殺死,可即便如此,頭顱被金丹劍修劈砍而下,蝘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感受生命力的流逝……它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到了,腦海裡白光陣陣,播放它這一生的回憶跑馬燈……它在這廢棄的祭壇與世隔絕……好在也誕下了兩顆健康的卵,那兇惡殘暴的劍修沒對那兩顆卵下手,看來它們能夠平安孵化……
這輩子,能死在一位強大的劍修手中,也算是死得體面。
下輩子,不要當壁虎了。
最後一口氣,從蝘的體內緩緩吐出——
“敕招衆靈,上通無極,下徹幽冥……”
“落雷!”
一道爆雷符扣在蝘的胸口上,再佐以精純水靈根的靈力,愣是把它電了個透!
那最後一口氣,也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甚至讓它恢復了一點聽覺。
它聽到身旁有人類在說話。
“師姐,這壁虎與我們無仇無怨,何至於要把它電成一具焦屍?”
“它肯定見過師父,我要問它師父的行蹤。”
地上沒了頭的壁虎猛地弓起身,胸口上下劇烈起伏。
蝘發出怒吼:【我不會透露半個字的,我已經死了!】
這一聲怒吼,用盡了它才緩過來的一點勁兒,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可惜,在它面前的,是最有天賦的水靈根醫修。
“落雷!”
“師姐,引雷符好像不管用了。”
“參水,把你的棍子拿出來,朝這,”那清冷女聲的主人在蝘內丹的位置上比劃了一下:“給我狠狠的打,把它打醒。”
黑白無常不會爲妖物引路,蝘只想讓永恆的安寧擁抱自己。
然而,下一刻,裹挾千鈞之勢的羅剎棍便從高處落下。
一棍不夠兩棍,密集如暴風雨點的棍勢,竟是將它停滯的脈路再次打通!
【啊——】
蝘的上身弓起,四足挺直,竟又活了過來。
【你們,你們……有完沒完!我只是想死而已!爲什麼要救我!我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會怕你們?】
蝶蛛爲心月翻譯出這隻大壁虎的話。
“哦。”
心月擡手,虛空一抓。
那附在牆角處的巨大白卵,便落到了她的手心:“告訴我,殺死你的人去了哪裡,不然我就掐爆它們。”
蝘:【……】
蝘:【對不起,剛纔我說話是大聲了點。】
蝘:【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裡了,不過她應該沒走遠,她是半炷香之前走的,好像往右邊走了。】
問出了想要的答案,心月便把那顆白卵放回地上。
而那無頭壁虎則定定地面向她。
“蝶蛛,問問它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蝘:【請問……我可以死了嗎?】
“可以。”
得到對方的同意後,蝘纔再次緩緩倒下,呼出那真正的最後一口氣。
再無對死亡的恐懼,只剩下解脫和釋然。
問出了師父的行蹤,心月再無留戀,她手中攢出兩道冰錐,將白卵全部貫穿,確定裡面再無一絲活物氣息後,才收回視線:“走吧,去找師父。”
全程旁觀並負責心肺復甦手術的參水腿肚子直抽抽,都有點站不穩了:“師姐,這壁虎不是老實交代了嗎?怎麼還……”
“以絕後患。”
這壁虎是師父殺的,萬一那倆白卵已能夠聽到周圍的動靜,豈不是爲師父埋下禍根?
此卵斷不可留!
而在小云山上,不同動物族羣之間爭奪地盤食物,勝者或多或少都會殺死敗方族中雄性作大清洗,參水亦能接受師姐狠辣做法……
只不過,還是忍不住有點腿抖。
“怎麼了?”
見身後人遲遲沒跟上,心月頓了下腳步:“還不快跟上?不要讓師父久等了。”
“是!”
參水狠狠地抽了一下自己的小腿。
快走啊死腿!
不然師姐收拾你也是順手的事!
……
而這半炷香時間裡,渡星河早就走到了廟宇內部的另一端。
實際上,她也不太確定這裡還是不是她們進來之前所見到的廟宇。
從外面來看,它不該有這麼大的容量。
穿過一道蜿蜒的走道,她再次見到了秘境中的祭壇——只是一切比在秘境中所見到的,更加龐大,原本擺放血池的地方,池中的血已經乾涸見底,周圍的五毒雕像亦破損不堪,金蟾的頭被砍落在地,滾在角落,無人問津。
可以想象,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大戰。
大戰之後,廟宇便被徹底地荒廢了下來。
在乾涸的血池上,血色的冰封着一個人。
哪怕不着片縷,光從外表去看,渡星河也無法分辨他是男是女——他沒有明顯的,外露的性徵,墨綠色的長髮及腰,顯得他的面孔越發沉靜嫺雅,而頭上則垂落着一對觸角。
渡星河雙手抱臂,沉思着回憶起了蠱靈的話——
【我的本體被封印起來了!】
【等你見到我威武霸氣的本體,必然被我嚇一跳!】
【我的本體貌美無雙……等等,你不會趁我的身體在沉睡,對我行不軌之事吧?】
蠱靈是個碎嘴子。
它的話,渡星河一向會過濾掉大量的垃圾訊息,當它在放屁——它在秘境中四不像的模樣如此醜陋,它又對千寶冰蟾喜愛有加,可見審美跟人不沾邊,因此她對它“貌美無雙”又“威武霸氣”的本體並不抱任何期望。
渡星河對它的本體只有一個期待。
那便是看完它之後,晚上還吃得下飯,便算是一副很體面的皮囊了。
“挺好看的,但是……”
渡星河原地踱步片刻,甚是痛苦地道:“你誇了半天自己的美貌,也沒說要怎麼救啊!!!”
一般來說,發展到這劇情,就該來點很唯心的考驗了。
渡星河原地盤腿打坐,試圖用心去感應蠱靈本體。
片刻過去。
別說是蠱靈本體了,整個祭壇都沒有她能感應到的。
這裡就好像僅僅只是一個被廢棄,被遺忘的廟宇。
“不應該啊。”
渡星河正思量着,便察覺到門外有新的靈氣接近。
她起身回首,正好碰見數九情偷感十足地弓着揹走了進來,而在她身後,則是成千上萬的蜈蚣。
蜈蚣似乎想要尋找她,卻徑直略過她的身軀,對她視而不見。
渡星河的視線落到她蛛衣上的陣法。
現畫的僞裝法陣,跟變色龍同理,讓戰力相對低微的數九情避開了許多危險。
渡星河身後浮現巨大蠍尾的虛影,眼眸微眯。
只一剎那,追逐着數九情而來的蜈蚣羣,便在眨眼之間百足僵直,肚皮朝天的倒地。
“師父!”
危機解除,數九情在見到她的一刻,便明白是師父爲自己掃清了追來的小尾巴。
渡星河淡淡的頷首,便見徒弟眼含熱淚地撲了上來:“師父——徒兒找你找得好苦啊!這兒太嚇人了啊!怎麼到處是我沒見過的法陣啊!還有好多蠱蟲!我不僅自己要逃,還得護着這蛋,師父你看。”
在經歷過九死一生後,數九情對師父爆發出空前的熱情。
她堅定地相信,只有在師父身邊是安全的。
看她這副情狀,渡星河也不忍把她扒拉下來,便任由她掛在自己身上,低頭看了一眼蠱蛋,確實是比最初從蠱靈手中接走時長大了許多:“你是給它灌注靈力了麼?”
“灌了一點……我自己得留着逃命用,不過一路上,殺死的蠱蟲都被它吸收了。”
數九情對師父沒半點保留,把在廟宇裡的經歷都如實說了一遍:“對了,我剛掉進來的時候,落到一處洞室中,和二十多隻兵俑纏鬥……”她把過程說完,不忘拍一下師父的馬屁:“想必師父在眨眼之間就能從那兵俑洞室裡出來!還是說師父沒落在同樣的洞室中?”
渡星河:“……”
她在洞室裡花了半個時辰多才走出來。
和徒弟一比,怎麼顯得她有點笨?
她輕咳一聲,轉移話題:“本命蠱蟲的餵養除了用自身靈力外,的確能用其他蠱蟲來養,早點把它孵化出來也好。”
“好,我聽師父的。”
數九情不僅抱着師父,還忍不住學着師姐的模樣,偷偷吸了一下師父的靈氣。
她以往對師姐過分粘師父的怪行心有疑惑,今日獨自在廟宇中被各路妖魔鬼怪當狗打,活成了過街老鼠,才曉得在師父身邊多有安全感,她是不會撒開手的!
師父的靈氣真強,真霸道啊……
正當數九情慢慢找回安全感時,她的身後倏地傳來一陣冰冷凜冽的殺氣。
她渾身一激靈,回過頭去。
“師父,”
心月和參水正站在門外,前者神色平靜,後者驚恐得快要尿褲子:“我們終於找到你了……師妹,你何故在師父身上?”
她的語調平靜,最後的八個字卻被咬得字字分明。
數九情連滾帶爬地閃出五米遠。
她不僅和師父保持了距離,還站得極爲筆挺:“誤會,剛纔是一場誤會!師姐你看錯了,我絕對沒有在師父身上!”
“小九修爲低,想想帶她來是有點勉強,落單時膽怯害怕,見到我放下心來,才一時之間表現得熱情了些。我剛纔也在後怕,想要快點找到她,”
渡星河把她倆的眉眼官司看在眼內,便朝生悶氣的小徒弟招了招手:“好啦,你也過來抱一下。”
一聽到師父在叫自己,原本氣惱嫉妒的心月立刻變得比小綿羊還乖,走到師父身邊抱了抱她。
參水舉手:“那我呢?師父,我也害怕,我也膽怯!”
他倒也不是和心月師姐一樣,想要被師父抱抱。
只是有時管不住這嘴巴,就想賤一下。
“見到那邊那根柱子嗎?不安的話可以過去抱一下。”
渡星河給出了友善的解決方案。
參水:“……謝謝,師父冰冷的話語一下子讓恢復冷靜了。”
心月知道師父不喜歡親密的身體接觸,這擁抱抱得很剋制,只相貼不到兩秒就鬆開了。
但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淺嘗即止的擁抱,便讓她的心情由陰轉晴,對小師妹也沒那麼計較了:“師父,這裡就是封印蠱靈的地方麼?”
“多半是。”
渡星河仰起頭,那被冰封在血塊裡的蠱靈真身依然雙目緊閉,沒有任何因她的到來而要甦醒的跡象。
到底要怎麼喚醒它?
她眉頭微緊:“你們來時,有見過陳前輩麼?”
三人齊刷刷地搖頭。
“我也沒見過,但這裡對他的限制,應該起不了作用,他該來去自如纔是,是什麼阻撓了他和我們匯合?”
還是說,陳前輩根本不想和他們匯合?
一時之間,渡星河心頭掠過百種猜測。
而從劫後餘生中緩過來的數九情,則大着膽子在祭壇中探索,忽然,聽得她一聲驚叫: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