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表演項目搞這麼嚴謹。”
出到走廊，白星兀自生氣。
在他身後，Uzi忽然就僵硬了。在被網暴之前，他從沒想過還有懲罰。心裡想着不參加，好像也沒什麼。
但聽到消息，回味片刻，那本可輕易邁動的腿，彷彿牽着萬斤的重物。
他不明白。
以前的破事，爲什麼還會影響亞運選拔。還有，好些運動員也打牌，他們一點事都沒有，爲什麼到了他這，又是被罵，又要被迫棄賽。
胸口悶的厲害。
他扶着牆，腦子一團亂麻。酸甜苦辣種種滋味氤氳地瀰漫開來，填滿心底的每個角落。
它是那麼沉重，慢慢地將人淹沒。讓人覺得這個夏天真的很冷。
過了會。
走廊裡只有白星一個人的腳步聲。他轉過頭，發現Uzi沒跟上，心裡莫名其妙特別憤怒。作爲澳門愛好者，他看不慣上了牌桌輸不起的人。
現在知道後悔有什麼用？
買定離手的規矩不懂？
虧勞資還營銷你是“國產第一AD”，結果呢，也沒給俱樂部帶來冠軍。
平日裡嘻嘻哈哈，爽的時候笑得相當開心，這會難受了就只會司馬？能不能像個男子漢那樣，擠出不在乎的嘴臉，哪怕只是假裝不在乎？
“走啊，還留在這幹嘛。”他朝着Uzi吼，對老一代流量王的耐心越來越少。
“我是不是打不了亞運了，”Uzi還是不明白，“就因爲幾張照片？”
“對！”
白星提高音量，對着Uzi發泄：“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舉報你，扒你的劣跡，這讓你參選，你覺得要鬧出多大的亂子？你不怕，我害怕！”
抗吧那邊有人Call流程，教大家怎麼舉報Uzi。
正如此，藤井這2天，每天都能接到幾千封匿名信，這些網友還揚言如果不處理，他們就向網x辦舉報，原因都好找，就用劣跡藝人那一套。
就像藤井高管解釋的那樣。
事呢，可大可小。
唯一的問題是，沒人替Uzi擔保。說的難聽點，地球缺了誰都能轉，無緣無故的，憑什麼跟上面硬，連企鵝都不敢，藤井有什麼理由保。
你以爲二冠Solo也算二冠王啊。
Uzi愣住了。
沒想到自己這麼遭人恨。
原來爆出黑料，買量熱搜只是拉仇恨，真正的殺招還是來自民衆的呼聲。
幾千封匿名信什麼概念。
再鬧下去要是某個領導看不慣，拳頭的努力就白費了。到時候別說Uzi不能參賽，連有沒有聯盟代表隊，都是個問題。
正是清楚這一點，白星纔沒繼續糾纏。否則以他的脾氣，被這樣區別對待，絕壁要拿投資額度說事。
“喂。”
Uzi慢慢的跟過來，白星帶着火氣撥通畢女士的電話：“你在哪？”
“有關亞運的軟文撤了…”
“別問這麼多，給我撤了。然後找人引導一下，說是專心衝刺S賽名額。
再加一條，網上的小道消息都是錯的，RNG只參加了第一輪的選拔，後面覺得太耗時間，所以選擇放棄。”
“衝刺S賽跟亞運有什麼關係？”
電話那頭，畢女士滿是疑惑。
她覺得亞運這個熱點，能給俱樂部帶來非常多的好處。
就像R粉亢奮的那樣。
亞運要看身份證，而RNG五個人都有身份證，這也是俱樂部一貫以來的形象。
到了這種時候。
身爲中國電競形象大使，不該積極備戰亞運，加深路人對RNG的好感嗎？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全華就是吊啦！
圍繞這個標籤。
他們買了這麼多通稿，還簽了新的商務…另外，要是一開始就決定放棄，那還造勢幹嘛。
現在卡在這，豈不是把奮戰在第一線的粉絲給耍了，人家自帶饅頭鍵盤，爲俱樂部而戰，爲了選手上位，天天拉踩，現在說放棄就放棄？
這豈不是臣等正欲死戰，陛下何故先降…一旦俱樂部發布公告，估計能趕上完美無霞那50多萬評論。
“讓你撤你就撤，哪那麼多廢話。”
白星吼到聲音有些嘶啞，“還有，管好手底下的人，讓他們別亂說話，不要再有聊天截圖流出去。再發生這種事，我把他告到傾家蕩產。就這樣。”
白星放下手機。
用嫌棄的眼神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Uzi，忍不住諷刺道：“整個一草臺班子，打個牌一點隱私都沒有。
還有，你打的時候不是挺開心的嗎，這會哭喪個臉有什麼用。
只是不讓參加亞運，又不是讓你退役，網上再怎麼黑你，你不還是千萬身家，有幾個噴子比你強。”
這是些自我安慰的話，別人說出來的效果並不大。
直到上車，Uzi才嘟囔一句：“我有幾個四年…這輩子都沒機會了。”這讓他感到難過。
洲際賽到現在。
他固定作息，每天訓練，爲的不就是亞運。被特麼的舉報搞掉，心寒的同時，更多的則是憤怒和自我懷疑。
就像是一場夢。
只不過現在夢醒了。
~~~
回去的路上。
情緒有所平復。
他開始回憶那幾次的德州。記得那會還是Gogoing帶他玩的，他說不會，大哥還說很簡單，不會比練英雄難。
也記得那會夏季賽隊伍狀態不對。
無狀態老說他綁架打野，還噁心他，說吃了經濟c是應該的——人的大腦是一塊容易消磁的硬盤，可有些事怎麼格式化都抹不掉。
直到感到疼痛，感受到憋屈和憤怒。
記憶的硬盤，開始被蠻狠的讀寫。
他想起第二次德州。
那會的他，不用別人邀請，開始會懷念牌桌上的感覺。有人叼着香菸，說着不敢跟我的B話，裝模作樣的扮演自己底牌很配。
旁邊還有人倒香檳，拿着《賭神》的範兒。
到了這樣的時候。
贏下來會特別有意思，輸了也不覺得心疼，反正他來錢快，丟個幾十萬最多鬱悶一小會。
所以…
他確實幹了。
他知道這樣不對，但不想拒絕。
快樂的時刻總是很少，重複的訓練實在累人，隨着受刺激的閾值越來越高，平日的娛樂方式給不到大腦興奮感。
他想放鬆。
也沒覺得不對。
賺這麼多，享受下怎麼了？微笑、高地平、山泥若、PDD…這麼多人玩，俱樂部經理也玩，這是功成名就的大人們的遊戲。
在桌上。
每個人的眼神都很亮。
相互認識的哥們，還會拿胳膊捅着手臂，聊些圈子裡的趣事，比如誰誰交了新女朋友，前任原來是xx，現在轉會了。
誰誰退役，回老家搞了個門面做點小生意。
空氣渾濁。
聞着二手菸也不覺得嗆人。
摩挲着光滑的牌，背後是棄了的圍觀羣衆，贏到最後還要負責請客，負責衆人的夜宵、飲料。
哇。
他什麼都回憶起來了。
從青澀到嫺熟，從被動社交到主動擁抱。如果不是這次的懲罰，他不會產生一丁點的後悔和苦惱。
可惜…
那些模糊了的臉，一張張重新變得清晰，卻讓Uzi恨不起來。他能恨高地平嗎？恨微笑？恨PDD？
都是圈內人…
甚至想着想着，還想組織一場，這樣就能忘掉被舉報的事——反正都沒機會了，爲啥還要燃盡？
~~~
相關消息還在發酵。
加入戰場的網友越來越多，對此，GSL維護的很艱辛。但再艱辛，他們也想看到Uzi站到紅旗下。
“…還舉報，哈哈，真六！這麼六，其他不公的事也一定特別正義吧。”
“服了你們這羣舉報狗，打個破麻將破撲克也算個事？總特麼喜歡把能力和能力之外的亂七八糟的事情綁在一起。”
“加油哦，你們的父母肯定都沒碰過牌吧。嘻嘻。”
“眼紅的人這麼多啊，笑死我了，Uzi國產第一AD還需要質疑，人打了5年，年年都是前三AD，舉報他的，單純就是盼着亞運會輸給KOR。”
“不會是JKL跟Meiko粉絲舉報的吧，真噁心，硬實力打不過，就玩盤外招。”
“天天拉踩真的鬧麻了，這麼喜歡讓你家主子上，倒是靠實力，靠試訓表現說話啊，別踏馬玩髒的。”
“惡臭粉絲們再發發力，爭取把其他人都搞下去，讓隔壁韓國笑話看個夠。”
“說句公道話，這種私下玩玩本來就是個民不舉官不究的事情，你們說金額超過規定，問題他們打的人，誰會舉報？
現在有消息說有可能退選，估計就是收到海量舉報，還帶有打德州的照片，估計就是覺得覺得吵，乾脆把人下了。
ps：傳統體育參賽也有公示期，但基本沒人舉報，這是默契。”
“下就下了唄，最好亞運會直接把電子競技下了，反正一直都有人說，搓鍵盤不算體育活動。”
“好好好，現在連舉報都學到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該粉絲管理戰隊了。電競飯圈化的好啊。”
“……”
GSL緊咬實力標籤。
不管別人怎麼分析，他們只抱着一句：不入選，是代表團的損失。更有甚者，開始舉報JKL和Meiko。
問題對於這事。
大部分路人的看法，都是活該。
很簡單的邏輯。
頂尖選手一年能賺普通人一輩子的工資，說爲富不仁可能過了，但有錢操守還這麼低，憑什麼原諒？不能所有好事都讓Uzi吃了吧。
所以GSL越是叫。
得罪的人越多。
下午3點。
戀戀紅茶、狂老子狠等電競大V開始通報處理，用詞謹慎，說某全華班有可能無人入選——
“好像鬧大了，藤井那邊在跟總局協商公示的事。”
評論區。
超8成刷“好似”，剩2成嘴硬，不到最後一刻不低頭，認爲自媒體爲了蹭流量就喜歡報些假消息。
還什麼不可能被踢，哪有因爲這種事被踢的，都沒先例。
問題電競入亞也是頭一次，由於LPL二連冠，鳥巢之夜大獲成功，以Penicillin爲代表的國產選手給了上面不小的驚喜。
最重要的是，Penicillin形象夠正。
本來網癮就跟電競掛鉤，完事天天都是些破事，誰願意支持？
好歹支持了稍微來點積極作用吧。
別人問電競能帶來什麼，結果嘴上說着拼搏精神、產業、迎合年輕人，結果背地裡又是女友轉會期，又是責任感缺失。
不說德智體美勞點滿。
好歹不能五毒俱全吧。
不是Penicillin，上面都不願意開放轉播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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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
白星走後，高管在跟上面溝通。
▪ TTkan▪ C〇
“…幸好秦浩形象夠好，不然這次夠嗆。”
“是啊，好幾千封舉報，我聽到的時候都有點傻眼，什麼時候粉絲戰鬥力這麼強了。”
自歸國四子帶動資本浪潮新玩法，確實給中國娛樂圈帶來了一點小小的愛豆震撼。
在這之前。
沒幾家公司會特意培養粉頭，有組織的打榜、集資、維護偶像的名譽與事業。知道的是追星，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搞xx。
可他忽然又不笑了：“第三輪選拔也別整了，我怕拖下去，又有人搞事。”
“把名單公示？”
“嗯。”
“中野Penicillin、Eimy，上路Langx，下路JKL、Meiko，替補再帶個RNG的吧，免得外面亂猜。”
高管想了想，說：“備戰那個理由不錯，反正上路輪換，洲際賽效果也好，就把Letme帶上吧——海南旅遊局是不是要推他？”
“對。”
“圈裡就他一個海南的。”
自湘省旅遊報宣傳過Penicillin後，海南也想表現下新生代。
“那就定他，後天公示名單，一週後集訓，讓賽程組那邊調一下，擠點時間給他們練，這樣閒話也能少些。”
高管很懂網友。
只要亞運能贏，現在質疑的統統都會閉嘴、高唱讚歌，也能把舉報的影響減到最輕…但萬一輸了…咳咳，估計比較打擊粉絲熱情，對賽事運營不利。
不過…
這世上哪那麼多稱心如意？無非盡人事、聽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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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基地。
香鍋還在替Uzi打抱不平，同時也是爲了自己。
“一羣農民…”
“對了，自豪，這事影不影響選拔。”
網上說什麼的都有。
還西八有法律工作者科普金額定罪，還有人信誓旦旦的說看到Uzi被拘留了，下週打滔搏Uzi不會上，還說RNG會盡力隱瞞，爭取Uzi結束拘留再讓他上。
甚至連關在哪，都有人看見了。
特麼的…Uzi昨晚在宿舍睡覺，哪裡被拘留了…Uzi活動嘴脣，碰到內裡的火泡，痛的皺了下眉，扭過頭就想往樓上走。
“哎，你倒是給個準話啊。”
“…晚上還打不打。”
香鍋去扯Uzi的手臂，被猛地甩開：“別挨勞資！”
“你勾八衝我發什麼火，又不是我發的照片。”香鍋拎不清場面，明知道Uzi不爽，還要追着問。
他歪着嘴，氣道：“你特麼現在被亂造謠，都說你進去了，我要是你，直接開播噴這羣煞筆。”
開播？
想起白星冷冰冰的話。
Uzi怒到極限，反倒減輕音量：“不用打了，結束了。”他累了，最近幾天都不想碰排位。
“啊？什麼意思。”
不止香鍋，電腦前，史森明摘掉耳機，正偷眼打量這邊。在Uzi回來之前，兩人已經罵過網友，都覺得不影響選拔。
所以這會他有點傻眼，心裡咯噔一聲，有些空落落，像是缺了一塊。他心想我試訓表現一般被淘汰倒也合理，但踏馬的不用打是什麼鬼。
“別問我了…”
Uzi轉身上樓，回房間補覺時。
滔搏俱樂部。
老馬在跟貢子哥打賭，說是藤井不會理睬這些黑料，內心覺得娛樂一下放鬆一下，相當合理。
他贏了，貢子哥請他吃海底撈，反過來他請。老馬想拉秦浩湊個熱鬧，充當裁判，理由是老馬覺得秦浩肯定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只是，秦浩對這種無聊的遊戲全然沒有興趣。
反過來。
他還勸告老馬：“在LOL這個圈子裡，也要有負擔感才行。過去新人什麼待遇，現在什麼待遇？把商業、口碑以及觀衆熱情做起來，圈內的人都收益。
不要覺得沒什麼，你要警惕這種想法。我不想看到哪天你會出現在這種熱搜裡。”
“你覺得Uzi沒什麼，我卻覺得這是他應得的。人在做天在看，做了錯事要有懲罰，這很公平。”
“當然，他可以改。”
老馬只想騙金貢一頓飯，沒想到秦浩態度這麼堅決。
“嗨嗨，敬畏心嗎，我知道。”
老馬尷尬地打着圓場。秦浩拍拍他肩膀，轉過頭繼續排位。在圈子待久了，他發現很多人有個錯覺：那就是自己是憑實力賺的錢。
問題幾年前。
圈內平均工資才幾千塊，現在轉會費動不動就是幾十萬。如果這叫實力？難道以前那批選手沒實力？
這事。
秦浩同情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