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行嗎…
Kiin看着結算面板，精氣神彷彿一下被抽走。他不懂，明明賽前說好配合着進場，爲什麼後面又變卦。
就算大樹、加里奧反手厲害。
那選都選了，難道等着對面開？Kiin難受的晃晃僵硬的脖頸，正要起身，看到攝像機閃着紅光，這才後知後覺現場畫面會被傳到直播平臺。
想到這，他不再皺眉，在卷好鍵盤線後，還特意擺出一副輸得起放得下的姿態——擡頭直視前方，步子邁得沉穩，不見慌和亂。
直到下了舞臺，Kiin才塌着肩膀走進休息室。
裡面，扣馬上下打量一番鬥敗的公雞們，說：“我在後臺看了，感覺這把失誤挺少的，會輸純粹就是團戰沒打過…”
Kiin心裡吐槽：你挑的嗎，偶像，陣容被對面克完了…
扣馬又道：“我給你們道個歉，沒想到對面會掏大樹。”
扣馬真的變了。
他以前也會說些減輕負擔的話，但一般會迴轉幾句。
給人的感覺就是BP雖然一般，但以我們的水平，不至於發揮成這樣。這也是賽後羣訪，SKT粉絲總覺得扣馬甩鍋的原因。
都已經輸了，還說什麼狀態不狀態（誇對手打得好同理），這意思不就是選手問題，操作不夠盡力。
當然。
選手確實受當天狀態影響，像BO5的第一把通常會被視爲讓選手找找狀態。
但作爲教練，你給隊員開脫幾句，有那麼難嗎…保護選手，減少網暴，應該在教練職責之內…
“看到團戰不好打，後2手有點慌了，我的…”
扣馬語氣誠懇，反而把Faker弄不會了。他承認這把陣容有點割裂，但過去又不是沒玩過割裂陣容。
有段時間他癡迷卡特，隊伍都能整出無控陣容搭卡特…
他搖搖頭：“中間幾波溝通有點亂，不然壓力沒這麼大。”
Ruler：……
不是，哥，你倆演雙簧呢，我剛好受點，你又來潑冷水，那溝通亂不是因爲集火目標不好選嗎，總有人多進或多退。
隨後。
兩人還真討論起溝通來。
眼看Faker要跟教練犟，爆出一句“爲什麼要像沒事發生一樣，搞得以爲我們贏了”。
這下，憋的很辛苦的Ruler習慣性的刺了一句：“哥，這裡有人當沒事發生嗎？那天遇到冰球隊隊員，人家還幫我加油，說他們也看比賽…”
還有句爆的Ruler沒說，那就是他不想服兵役。
他舉例這些就是想讓相赫明白，不是隻有你把勝負看得那麼重，別以爲嘻嘻哈哈就是不重視…
作爲刺頭，尺帝替扣馬打抱不平，認爲教練至少有在努力的減少緊張和焦慮。
另外，他前2年沒少聽Edgar笑扣馬業餘，但據這幾周的相處來看，感覺Edgar多少帶點恨——
誰說扣馬業餘啊，這前輩太棒了。不壓力不說，穿搭還很有品味，跟這麼一個暖男中登搭檔，日子絕對舒坦。
被刺了一句。
Faker不僅沒有生氣到反罵回去，反而低下頭，臉色有些黯然。
扣馬嘆了口氣，摸摸魔王后背，虛摟了2下：“這不是沒結束嘛，愁眉苦臉做啥，行了行了…”
Faker還在置氣，只不過是跟自己：“我這把都沒推過好大，我想找個好點的時機，但沒找到。”
他氣的不是輸。
而是覺得跟Penicillin的差距越來越大。
16年決賽，他對線還能給到壓力，沒覺得Penicillin很強，甚至在開打之前，對Penicillin這人都沒什麼印象，只覺得對面有點煩，跑來跑去像個打野。
一年過後，鳥巢之夜，他完全攔不住對面的輸出火力，對面三把大核，吃經濟就c。
那時他有些沮喪，似乎真像網友說的那樣總有人18歲，但他還是不甘心，還是不服輸。
但今年呢。
同樣是老帶新，滔搏在角逐召喚師杯，自己卻是帶隊四連跪，指望路人王來救火。
當然，他可以安慰自己手掌變形，握鼠標的姿勢不好，醫生建議敷藥修養，也因爲備戰亞運，近段時候不能太累，找個替補挺好的，正好把精力放到亞運上，爲國爭光…
如果可以。
他能找一萬個理由進行自我暗示。
他看過很多書，知道唯有頭上的星空永存。真的，他看過大量探討哲學、生命的書。
問題…
問題競技不會騙人。
強就是強，弱就是弱，心虛就是心虛，沒底就是沒底。在選下沙皇時，他知道這把收割壓力很大，阿卡麗會被全程盯防，他有覺悟出沙皇打破僵局。
這是他職業生涯打出最多名場面的底褲之一，有着很多美好的回憶，和刺激的開團時刻。
可他忽然不敢回憶了。
因爲…
這把最起碼有兩波能斷掉霞的節奏，但都被加里奧攔截了。
跟S7比，這是更不顯山不顯水的操控方式。非要概況的話，就是霞不死，他們就是沒法大獲全勝…
所以。
Penicillin只要做好這一點就行。看起來簡單，卻總能站在他的必經之處，讓他有力使不出。
這時。
Kiin彎腰接水，忽然聽到一陣驚呼。等到他回頭，發現相赫正用他的頭去撞牆，即便扣馬死死抱住，眼鏡都掉下來了，但還是聽到咚的一聲。
嘶…
Kiin杵在原地，手腳無措，連水杯傾斜淋溼鞋面都沒感覺。在他沒打職業前，相赫就是LCK的高山，進到Afs後，也沒少跟隊友調侃SKT。
正如所有人知道的那樣。
圍繞Faker發生的無妄之災，大部分來源於無腦粉絲。
花圈、卡車、禁止女粉親密，動不動就使用盒武器，甚至還把解說前輩衝了，認爲他在解說相赫的比賽時用了很怪的詞彙，且之後露出輕笑，認爲這是明顯的不尊重…
或者說，任何一個被科雜攻擊過的，都會冷眼旁觀看着他們在網上跳。
問題Faker早就功成名就了，早就可以享受商務生涯，連SKT內部都有計劃讓Faker當個吉祥物…
Kiin就這麼抓着只剩一半的塑料水杯，看着相赫犯焦慮症：“爲什麼一個好大都推不出！爲什麼這麼菜！”
“你別激動。”
Faker力氣很大，扣馬抱的很費力，哪怕尺帝等人上來拉住手臂和肩膀，扣馬還是不敢放手：“聽我的，冷靜一下，深呼吸。”
漸漸，傳來的力量變小，扣馬心裡閃過一陣自責。Bang這樣，Wolf這樣，現在Faker也這樣…
“教練…”
Faker勉強擠出一點笑：“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很煩。”他其實不想周圍人替他爲難。只是一想到30分鐘的局，一次好大都沒放過，整個人都有些氣短胸悶。
他舔舔嘴脣，“不好意思，給大家造成麻煩了。”
扣馬猛地搖頭：“不麻煩…只是…只是有點嚇到我了。”扣馬想起Bang說有天走到俱樂部最高層，突然生出跳下去的衝動，根本不敢再刺激Faker。
他輕撫後背，表達自己的關心：“你還年輕，職業只是人生的一小段。”他生怕Faker想不開，做傻事。
畢竟…
普通人上班被上級叼，都會生出極強的挫敗感，繼而衍生出恨意、內耗、自毀，更別提職業選手天天被人品鑑操作。
最重要的是。
職業選手在處理關鍵團時，肯定會對可能發生的、難以預料的某種危險或不幸事件，產生持續的、過度的擔心。
想一下就知道，打工人最怕的就是搞砸工作，生怕面對上級的臭臉和言語上的貶低，但職業選手天天都處於“搞砸”和“成功”之間。
操作一旦不對，肯定心煩意亂。
這也是爲什麼很多選手訓練賽強，比賽不強，因爲訓練賽可以隨便玩，沒有懲罰，但比賽失誤了，會被白銀電競笑。兩者的心理暗示程度不一樣。
“放開吧，我能控制自己。”
尺帝嘴角抽搐，心想：哥，你剛纔那樣，可不像能控制自己。這好好的，撞牆幹嘛，爲什麼非跟自己過不去。
作爲先天僱傭兵聖體。
尺帝對比賽的看法就是對得起薪酬和自己就行，沒必要非冠軍不可，所以他挺享受遊戲的。
只是這樣的心態，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不過話說回來，尺帝從沒成過賽區偶像，從沒被一大羣人捧在手心過，自然能擺正心態…
發生了這種事。
吵鬧自然失去意義。
隨後，一行人回到房間，Kiin少見的跟安靜系少年小花生搭話：“你知不知道，我嚇得水都倒了。”
Kiin把包扔牀邊，一邊換拖鞋，一邊心有餘悸：“你在SKT那會，相赫哥也這樣？”他想問的是突然失控，自毀自殘。
小花生搖搖頭：“去年雖然不是很開心，但也沒有這樣。”
小花生也弄不明白，他胡亂猜道：“可能今天打的比較難受吧，都沒什麼輸出空間，最後那波還有點手忙腳亂，原地造塔。”
站在上帝視角。
霞把沙皇趕退，向前閃現輸出蠍子時，沙皇可以配合蠍子推回霞，畢竟霞用水銀解R時，不可能打出別的操作。
霞一死。
再拉扯下劍魔，說不定還有下波中路團的機會，不至於被堵到高地門口殺。
Kiin斜眼看了過來：“就是說…去年沒出過這事。”
“沒…”小花生很肯定。
在他眼裡，相赫哥挺堅強的，極少失態、暴露出軟弱的一面。哪怕回頭看獎盃，那也只有強烈的不甘和淡淡的失落、遺憾。
“害。”
因着這件事，兩人打開話匣子，關係親近不少：“這比賽打的，我都要鬱郁了。”
Kiin小聲吐槽：“有時候真想上去幫Mata哥操作。”預選賽一把，正賽一把，Mata都開不到人，波波團戰被白打。
他看的很清楚，慎西八往後交E拉扯，直接把位置讓出來了，不然他們能退走。
可就是慎糯了，不想死，覺得能拉扯，才導致趙信把ez閃現逼出來，連帶着霞無所顧忌的火力全開。
真要細究的話，慎這波選位絕對背鍋，哪有開完劍陣直接跑路的，對面趙信霞只能走你這邊，你不攔，誰去攔。
小花生尷尬的笑笑，說：“還是不要說了。”他不喜歡背後議論人。
Kiin嗯了一聲，果然不再吐槽Mata，轉而繼續聊起Faker：“你說他都是SKT股東了，怎麼還這麼大壓力，換我有這麼多錢，一輩子無憂無慮。”
Kiin也是半個僱傭兵。
對冠軍不算特別渴望，總覺得兜裡有錢，天下之大哪都可以去。
“他就是要求很高，對自己，對隊…”小花生差點暴露。
“對誰？”
“沒。”
小花生想起秦浩，忽然笑了：“擔子越重，要求越高吧…不止是勝負欲。”他跟兩位傳奇中單搭檔過，知道那絕不是勝負欲就能概括清楚。
“笑什麼。”Kiin被小花生的笑意感染，心情陽光不少。
小花生：“浩哥其實也這樣，就覺得有必要起個帶頭作用吧，嗯，榜樣什麼的，聽起來很酷，但想做到挺難的。”
小花生往後一倒，躺在柔軟的大牀：“跟他們比，我的目標很小，我就想拿個S冠，有個自己的皮膚，這樣退役也沒遺憾了。”
Kiin翻了個白眼：“搞得好像誰不想一樣。”
“那爲什麼不聽Cvmax的建議？”小花生好奇：“Afs對你再好，也沒錢多個位置重金引援——我爲什麼從Rox走，就是因爲沒錢，不然我們幾個都想留下。”
Kiin沉默了一會。
他討厭回答這個問題。
要說情誼，Afs經理確實對他極好，他爸媽也覺得經理是個大好人，但同時，他心裡也知道，Afs對好選手的吸引力有限，且投資預算不多，他多拿一點，其他位置的預算更得降低。
所以…
爲什麼留？
可能就是想證明吧，憑什麼所有人都覺得他要抱團，才配打出成績，那Penicillin也沒抱團啊，LGD跟滔搏算什麼豪門…
只是這種事，他不想跟小花生說，怕被他笑。
畢竟一個剛出道的上單，自比FMVP，肯定會被覺得裝杯，但午夜夢迴，他就是會做這樣的夢——我，即是豪門！
Kiin換好鞋，背對着小花生，唯有這樣纔不會被發現表情：“不是經理挖掘我，給我機會，我現在還在網吧瞎混。時不時纏着爸媽要零花錢。”
“……”
“也是。”小花生其實不認可，他覺得提攜歸提攜，不代表綁定，要是以後Afs請求他擠出薪水給新人，難道也要同意嗎。
遇到這樣的難題。
又該怎麼辦？
同一時間。
Eimy聊了聊自己被騙的事，JKL也很好奇：“臥槽，還有這操作，先騙浩哥簽了讓你籤。”
“是啊。”
Eimy大大方方的道：“別把俱樂部想太好，合同這種一定要找人看，最好像PP那樣找個專業的。”
“開不起工資啊，稅就幹進去40。”
“IG沒給你加薪？”
“加，肯定加了，但合同還沒換，是按獎金給我漲的。”第一年各項數據就很頂，IG沒道理看不見。
“那你合同結束就走？”
“廢話，我留LGD幹嘛，我又不是C博，非覺得自己是隊長。”
說起這事，野王吐槽：“太后讓他降薪騰出空間，他寧願轉解說都不走，真不知道怎麼想的，勸了也不聽，說多了還嫌你吵。”
“也可以理解吧。”
“理解個毛，也就是他自己感動，你想，pp給LGD拉了多少商務，特麼鳥巢決賽前2天，還讓pp去站臺帶貨…
嘖。
我算是想明白了，什麼感情都是假的，市場能出多少，纔是你的價值。”
JKL不覺有些發愣。
他抓抓秦浩，腦抽似的問：“浩哥，你是怎麼平衡賺錢和情義的。”
秦浩悶聲道：“我的原則是不當sb。”
說着，他看了JKL一眼：“不要覺得自己付出了就會被高看一眼，說不定別人只是笑話你，認爲你好拿捏。
還有，你自己都不爭，難道指望別人？可能嗎。”
說完，秦浩又補充了一句：“當然，我現在賺的工資都花不完，已經很少考慮這種了。”
JKL突然一陣悲哀：我真特麼2，我給浩哥說這些做什麼！
到了次日。
一張梗圖火了，來源正是虎撲調侃的那句：“OMP檢驗過的中野。”
配圖裡，喻文波的大頭被P到《讀心神探》那個喊“有錢就是可以爲所欲爲”的人身上，旁邊打字：Sorry啦，OMP哥，你的中野真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