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又看了一眼衙役們,回過頭來對上章小白那澄淨的眼神,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到了嗓子眼,又咽下去。
“姑娘,那是見不得人的病症。“老奴嘴脣蠕動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見不得人?花柳?天花?”章小白一點也不覺得她說出這話有什麼不妥的。
老奴尷尬的把手握成拳,放在脣邊輕咳了一聲,眼角不安的看向夜君明。
“是花柳。”老奴聲若蚊蠅,對兩個人的關係感覺疑惑不解。
“那和你家藥先生有什麼關係?”夜君明不解。
老奴心中暗自喟嘆,這人看着聰明,怎麼不諳世事?“還能怎麼樣?我家藥先生醫術高超,可是也有治不了的病,藥先生要就那麼死了,知府大人也沒有法子,可是,現在是我家藥先生好好地活着,可是,他的兒子卻死了,這一口氣就都出在了我家藥先生身上了。”
老奴越說越氣憤,聲音也不知不覺的拔高。
“你這老匹夫,胡咧咧什麼?”小頭目吃飽了喝足了,抹抹嘴,凶神惡煞的走過來。
“只不過是閒來無事,說說閒話而已。”章小白笑着看着小頭目。
小頭目看了一眼章小白,不再說什麼,面對這樣一個美女,誰忍心斥責呢。
“走吧。”吃飽喝足還不走人,等着付銀兩不成。
小頭目當先帶頭,向衙門走去。
金鈴郡主此時才站起身子,“走,我們也去看看。”
這個章小白,一天到晚竟給九哥哥惹麻煩,她討厭死她了,可是,偏偏又不能把她怎麼樣。
大部隊浩浩蕩蕩的向府衙行去,一路上引來探尋的目光無數。
走到菜市口的時候,卻見那裡人聲鼎沸,老奴見了,臉色大變,忽然推開押解着自己的衙役,向前衝去,嘴裡悲愴的喊着,“老爺,阿瑞來了,你等等阿瑞。”
“菜市口。”章小白喃喃道,面色一變。
在古代,殺人神馬的沒事不就在菜市口嗎?
“小君,快,刀下留人。”章小白就這點好,不會擅自命令他的手下們去做事,雖然凡事都請示一下夜君明有點麻煩,可是,卻錯不過禮法去。
“彆着急,不到午時,沒事的。”夜君明安慰着章小白,她自然不懂,這些被處斬的的屬於橫死,所以,爲了不讓他們的鬼魂作祟,都會在正午陽氣最重的時候執行。
裡面傳來
一聲慟哭,夜君明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轉過頭吩咐,“十五,你保護好小白,你們推我進去。”
“我……”章小白張口想說什麼,被夜君明用眼神制止住,她只好乖乖地站在那裡。
前面有人開道,雖然人擠人,他們還是很快的就進入到了中間。
六斤膽子很小,一看到裡面的情景,嚇得當時就跌坐到地上。
十二連忙伸手擋住了夜君明的眼睛。
夜君明伸出手去,拽下十二擋住他眼睛的手。
上面行刑官就是知府本人,周圍圍着的百姓默不做聲地看着,藥蒙塵的一直右手,手指被一根根跺了下去,老奴撲在他的身上,幾個衙役上前去拉他起來,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竟然怎麼都拉不起。
“父老鄉親們呀,我家先生是什麼樣的人,你們都是知道的呀,求求你們,求求你們,給我家先生說一句話吧。”老奴的頭向地上連連磕去,卻又不敢離開藥蒙塵的身體,怕儈子手接着用刑,眼神焦慮的在人羣中搜索着。
“這麼多年,我家先生爲了救大傢伙,被毒蛇咬,被猛獸襲擊,吸入瘴氣,陷入沼澤,大家難道連一句求情的話都說不得嗎?”老奴眼淚縱橫,忽然一伸手,撕破了藥先生後背的衣裳。
藥先生的後背傷痕糾錯,有的地方似乎只剩下皚皚白骨。
“父老鄉親,你們看呀,藥先生爲大家做的還不夠嗎?你們看這一道道傷痕,都是爲了給大家採藥才落下的呀。”老奴看着周圍百姓那木然的面孔,心中閃過絕望,他家先生爲了沒錢治病的百姓們,不惜以身犯險,就爲了他們的病能得治,可如今,他家先生落難了,卻沒有人肯伸出援手。
夜君明暗嘆一口氣,身爲皇族,雖然恨貪官污吏,可是卻也恨這愚鈍懦弱的老百姓,要不是他們的縱容,貪官污吏怎麼會越來越猖獗?
夜君明轉頭看了一眼十二,十二會意,往前走上一步,剛要開口,就聽到一個顫巍巍蒼老的聲音道:“知府大人,藥先生人品高尚,絕不會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情。”
知府聽了,臉色一沉,一個大夫憑什麼草菅人命,這人明着說藥先生,其實卻是暗自諷刺他草菅人命吧。
知府剛要發火,底下接二連三的想起了附和聲,他一拍驚堂木,“來呀,把這個煽動刁民鬧事的給我押上來。”
那個聲音咳咳兩聲,“不用官差動手,老朽自己上去。”
一個拄着柺杖的老者排衆而出,知府見了,臉上陣青陣白,勉強站起身來,拱手道:“老先生,你怎麼來了?”
老者手中的柺杖往地下頓了頓,“老朽這條命,是藥先生冒着生命危險去懸崖採藥救下的,老朽別的沒有,良心還有一顆。”
老者說完,眼睛威嚴的看了一眼圍着的衆人,衆人慚愧的低下頭去,藥蒙塵在此處行醫三十多年,城裡哪家沒有受過他恩惠?
“老弟,爲兄的獨木難撐大廈,今日眼睜睜的看着你受刑,心中有愧呀。”老者緩緩走到藥蒙塵的身邊,蹲了下去,他要是能早點趕來就好了。
知府尷尬地咳了兩聲,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爺。
師爺走上前來,這個老者一輩子教書,在這個城裡出去的官員基本都是他學生,看着沒有什麼勢力,在城裡說句話那可是連地面都顫上三顫的,“老人家……”
師爺才說出三個字,下面的話忽然淹沒在人羣的怒吼聲裡,“放了藥先生,放了藥先生。”
百姓們舉着右手,高聲呼喚。
有一個就有第二個,最後羣情激憤,最後形成憤怒的浪潮,知府看了看人羣,不知不覺縮了縮脖子,一想自己是官呀,怎麼能怕這些個狗屁不是的老百姓呢。
“吵什麼吵什麼?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知府腆着肚子,瞪着老鼠眼睛道。
一陣短暫的沉默,知府剛要自鳴得意,不想呼聲又響起,比剛剛的更響亮。
“老爺,我們怎麼辦?”看着羣情激奮的老百姓,衙役們先慌了神。
“慌什麼?天不是沒塌嗎?”知府打了衙役的帽子一下,那帽子蓋住了衙役的眼睛,衙役趕緊扶好帽子。
“好一個廉潔爲民的知府大人。”夜君明終於開口。
他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在羣情激奮的人羣中,卻是那麼的清晰。
人羣讓出一條路來,老奴如釋重負,他知道,向他們這樣的貴人不願意管閒事,可是,要是出手管了,就一定會有一線生機。
夜君明看了一眼那血淋淋的場面,暗自慶幸沒有叫小白一起過來,不然,她是會內疚自責的。
“十二,把地下那幾根手指包起來,快馬加鞭送到京城。”
夜君明不動聲色地開口。
知府大人早在夜君明出來的時候就嚇得跪倒在地上,身子如同篩子抖個不停,聽到夜君明把手指送到京城,他徹底癱軟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