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羽忍不住探頭向外看去，就算是她嘴上再執拗，終歸也是抵不過她那一顆已經動搖了的心。更何況，她是是真的有幾分，想要聽聽暮無鋒的解釋了。
聽他親口對她說，他是情非得已、心有苦衷。
南宮夫人衝着紅茶點頭，示意她去看一下究竟是什麼事情這麼吵鬧，紅茶領會。
“夫人，小姐，七夜和人打起來了。”紅茶慌里慌張地跑進來說道，因爲跑得太急的緣故，她的氣息微喘，臉色泛紅。
棲羽一聽，下意識的食指按上眉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南宮家今日果真是不宜出行啊。
待棲羽和南宮夫人、紅茶一行人來到前廳的小院時，看到的便是一身藏青色衣衫的七夜，正在和一個身着宮服的侍衛打得不可開交。
“住手，”棲羽不怒而威。
果真，兩個人同時收手。
“屬下參見皇后娘娘。”身着宮服的侍衛見來人是棲羽，遂下跪。
七夜雙手背於身後，只是簡單地衝着棲羽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語。
棲羽本來就不悅的心情，瞬間被不遠處單膝跪地的侍衛的這一句話給引爆，她記得這個人，曾經在三王府當差，是個不小的頭目，名喚阿青。
“七夜，怎麼回事？”棲羽儘量平復自己的心情，問向七夜。
“擅闖府宅。”簡明扼要，卻是道出了兩個人爭鬥的緣由。
棲羽垂眸苦笑，暮無鋒，你就是這般的迫切嗎？
南宮夫人一見眼前的狀況，急忙開口緩解這尷尬的氣氛，“好啦，誤會一場，誤會一場。”
然而，棲羽並不打算就此作罷，“娘，這並不是誤會。”她憤然，那些在心底橫衝直撞的火苗，越燒越旺了起來。
“就因爲他是這玄武國皇帝，就可以肆意派遣自己的手下，擅闖民宅嗎？”棲羽的語氣，甚至是聽上去有幾分的咄咄逼人。
跪在地上的阿青無措，他不過是近來替暮無鋒傳口信於棲羽的，哪曾想到，會遇見難纏的七夜，這還不作罷，就連棲羽都不打算放過他。
看在呆愣在場的幾個人，棲羽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她忍不住自嘲，棲羽啊棲羽，但凡事情和暮無鋒有關，你就這般的不受控制嗎？
“阿青，你起來吧，”棲羽輕嘆一口氣，接着說道：“你回去告訴他，他若是非要用這種逼迫的方式，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見他！”話說得決絕而乾脆，棲羽也不管其他人的反應，轉身便向自己的臥房走去。
暮無鋒，我已決心情斷紅塵，爲何，你還來招惹我？
棲羽一轉身，就是淚流滿面。暮無鋒是她傷之未愈的痛，她之所以如此決然，也不過是想要斷的徹底一些，唯有這般，纔是不會再留給對方，讓自己再次受傷的機會。
她，僅僅是爲了保護自己而已。
“暮無鋒，我聽說你娶了戴雅，那個女子我見過，也曾以姐妹相稱，如此，你便不要再來招惹我。”軟糯而倔強的話，在棲羽關上房門的時候，脫口而出。
野花猶向澗邊紅，小春天氣惱人濃。不知道爲何，她竟然是祈盼着，桃花可以晚開幾日了。向來，女兒家的心事，就是不好猜度的。
暮無鋒站在南宮府的門前，任是南宮翔和南宮老婦人再怎麼規勸，仍然不肯挪動半步。至於在暮無鋒身後跪成一片的文武百官，皆是不敢出聲。
“聖上，小女頑劣，懇請聖上回宮。”南宮翔餘光掃過一臉陰鬱的暮無鋒，冷汗直出。
南宮老夫人在一側附和，“老身同請聖上回宮。”自家孫女的脾性，她還是略有幾分瞭解的，不肯出府迎見，怕是自有其中的道理的。但是，對方畢竟不是什麼無名小卒，而是剛剛登基的新皇暮無鋒，若是有絲毫的怠慢，那可是拿着整個南宮家族的上上下下做賭注啊。
“無礙，朕就在這兒等她。”暮無鋒面色不改，但是有心便是可以聽得出來，他的語氣裡面，帶着薄怒。
之前暮無鋒不見棲羽，完全是因爲自己失憶的緣故。
在他以玄武國三王的身份重新歸來的時候，對她避而不見，則是由於她和鳳無幽的婚事看，讓他耿耿於懷。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在等她主動去找他。可是，登基大典都結束了，白虎國的五公主做了他的貴妃的消息大布天下了，他都是沒有等到她。
那好，既然她不肯主動，他便親自來接她好了。
他都不去計較她和鳳無幽的那一段故事了，只要是她肯留在他的身邊。
暮無鋒甚至是不止一次的想過，是不是，她真的不愛自己了。
每一次答案未出之前，他都是自我否定掉。他寧願相信她只是心累了，而不是因爲不愛他了。畢竟，這個答案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過於殘忍了。
如今，他坐上了夢寐以求的帝位，身邊卻沒有最想與之分享的那個人。
此時，阿青回來，附耳將棲羽所言講給暮無鋒聽。暮無鋒的面色微變，確實控制的很好。
“鳳兒，你難道就真的這般絕情嗎？現在的你，就連見我一面，都是如此困難嗎？”無助感迎着暮無鋒的脊骨蔓延。
夜半，棲羽從夢中驚醒，偏頭看到正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紅茶，遂起身爲紅茶搭上薄被，初春的天氣，夜裡還是冷得很。
薄被纔不過是剛落在紅茶的身上，紅茶就醒了。
“小姐。”紅茶揉着惺忪的雙眼，望向棲羽的目光裡面，滿是迷惘。
棲羽輕輕地拍了一下紅茶的頭頂，聲音柔和而美好，“傻瓜，在這裡睡覺，是會得風寒的。”
紅茶癡癡地笑了開來，剛要攬手去抱抱棲羽，薄被掃過桌案上的茶盞，應聲而碎。
幾乎是同時，七夜敲門詢問裡面的狀況，“主子？”
“沒事兒，不小心打落了茶盞，”棲羽故作嗔怪的看了一眼紅茶，轉身便去開門，“七夜，這麼晚了，還不去睡？”
七夜身上的露氣很重，卻是絲毫不影響他抖擻的精神，“怕再有人來，我這在這兒守着。”
棲羽下意識地伸手，摸上七夜冰冷的臂袖，驚呼出口，“這麼涼，快進來。”
七夜的眼角撇過屋內正在收拾茶盞碎片的紅茶，不動聲色。“主子，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棲羽是瞭解七夜的性子的，若非是重要的事情，他絕對不會這般詢問，點頭示意七夜繼續說下去。
七夜乾咳兩聲，方纔是不自然的開口，“主子，他，還在外面。”
棲羽只覺得，自己心裡面的某一處，像是迎來了塌方。不嚴重，卻真真切切感受得到。她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夜深露重，他，還站在那裡，是嗎？
雖然棲羽將自己的情緒掩藏得極好，但是七夜還是從她的眼底，捕捉到了一絲擔憂，思忖着接下來的話還要不要講。
“七夜，你回去休息吧，”棲羽快速地開口，生怕七夜再說出讓自己失控的話來，“還有，今晚，他不會再派人來了。”言罷，便是關門將七夜阻擋在了門外。
七夜盯着那一扇關閉上的門，久久未動。
“小姐，誰還在外面站着啊？”紅茶一邊收拾碎片，一邊擡頭問道棲羽。
棲羽並不作答，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發冷、手腳冰涼，慌亂地爬上牀榻，將自己的身體包裹在棉被裡面，仍不覺暖。
思念成疾，卻仍是任其分離。棲羽，你這個傻子，這般折磨自己。
紅茶手裡撿起的碎片再次跌落於地，她驀然醒悟，那個七夜口中的“他”，是暮無鋒。她看着將自己蜷縮成團裹在棉被裡面的凸起，爲其心疼，“小姐，你明明就是一直都愛着聖上的啊，爲何偏偏就是不肯去見他，何必，這樣折磨自己，折磨聖上呢？”
當然，紅茶的這一番話，是在她的心裡面所講的。
夜，正長；露，仍重；人，難眠。
次日，棲羽很早便起來了。
前廳裡，滿是一夜未眠的南宮家人。
棲羽看着滿廳的人，因睡眠不足而泛痛的頭，更加疼了起來。
“鳳兒，”南宮翔見棲羽來了前廳，急忙起身，“聖上帶着文武百官，在外面整整站了一夜。”
焦灼的語氣，瞬間便是燙傷了棲羽。
棲羽只覺得暈眩感隨之而來，她以爲，他會知難而退。卻不曾想，他竟是真的在門外，站了一夜。
緊隨着的是，南宮家輪番的說和。
棲羽卻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她的腦海，不停地閃爍着他的名字，讓她再也看不清楚他人的模樣。
“我想去看一眼。”棲羽說這一句話的時候，像是透支了身體裡面的所力氣。
那個男子，猶如天神一般，站在衆人之前，當棲羽的目光觸及暮無鋒的身影之時，她就幾乎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棲羽強迫自己的目光後移，看到依舊跪着的文武百官，酸澀不已。
若是你不來，我定然會決絕轉身，不停留，不哭喊。
可是，你卻是來了，終歸是來了。
正在此時，已經是身心疲憊的暮無鋒，像是感應到了棲羽的目光一樣，猛然擡起頭來，撞入眼簾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唸的棲羽，一時之前，情難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