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不用上手那麼快啊!方天林皺了皺眉,心道難道自己撿了個才女?要說她學中文的進度,確實是不一般,可自己也只是當她年紀小,語言接受能力比較強罷了。沒想到,棋藝上竟然也有天分。
“夏竹,你本事也是過人的,就先教着吧。反正這孩子沒上過學,要學的東西也多。總不能因爲她棋下得好,你就要請辭啊。反正我也沒打算送她去學校,左右都是在家裡學,你懂些什麼就都教給她吧。她要學得快,就多教一點,勞煩你費心了。”
“少爺言重,奴……我領命就是了。”被調到這邊以後,方天林便讓她改口,要自稱我,不許口稱奴婢,夏竹一時受寵若驚,差點又說錯了。
方天林又對小陽道:“你既然和夏竹學東西,往後就不能再叫她姐姐了,要改口叫老師,明白麼?”
“是。”小陽恭謹地點頭,隨後對着夏竹拘了一禮,“老師。”
夏竹侷促地擺手,口稱不敢,方天林吩咐道:“這是應當的,往後這孩子既要受你照顧,又要蒙你教導,叫一聲老師並不折殺你。以後你也別管她叫孫小姐了,我聽着彆扭,就直呼她名字好了。”
少主金口玉言,她也只能照吩咐辦事,便點頭應允了。
南郊護理醫院。
這是東城比較著名的一所集診療,看護於一身的綜合病院。幾乎每個病人都安排了專職護士來照顧,生活起居,吃喝拉撒全管,可以說是類似於高檔敬老院的地方。有些家境不錯的,家中老人若無人照顧,請保姆又不放心的話,就算沒病也情願花錢送到這裡來。
方天林站在609號病房外,門旁掛着一塊小牌子,上面有病患的名字,蘇繼函。
他敲了敲門,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護士打開門,見是他,招呼了聲:“你又來啦。”
自從這家醫院建立以來,她就在這裡工作,這個老人也是在那時候住進來的。她照顧這個老人已經有十年了,來探病的訪客卻屈指可數,因此這眼前的年輕人最近連着來了三次,她便輕易記得了他的相貌。
“他醒着麼?”方天林問了一聲,前幾次來,老人都是睡着,他就沒有驚動他,看了一眼就沒有停留,悄悄來悄悄走。
護士說道:“剛吃了點東西,沒睡,你進來吧。”
這孩子和老人是什麼關係,因他總是來得匆忙,走得匆忙,她也沒來得及問過。反正看着歲數,想必也是孫兒輩的。
方天林進了屋,那老頭正坐靠在牀上,身前擺了張小桌,桌上放着一份報紙,他兩手尚放在被子裡,沒有去做那翻閱的動作,只是直直地盯着那張報紙看。
“他醒着也不愛動彈,就是好看報。只是他現在看起來是越來越慢的,所以難得才翻一下。”護士解釋了句,然後道,“你先坐吧,我去給你倒杯茶。”
“醫生說他還有多久?”方天林輕輕地問了一句。
護士猶豫了下,終究還是問了:“你到底,和這位病人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母親的繼父,母親聽聞他病重,所以託我來看他。”
“那你媽媽爲什麼不自己來……”
方天林不語,護士知道他母親必是有
一番苦衷,也就沒有再問。心道這老人也着實可憐,親生兒女還比不上一個拖油瓶,就算沒有親來,也算是盡到一份心了。
護士輕聲回答了他先前的問題:“多則半月,少則十天,本來應該接到家裡去了。可上個月就通知了他的家人,也沒有來接的意思。看來是打算放在這裡,只等收殮了。”
方天林點了點頭,提了張凳子,到老人一旁坐下。蘇繼函緩緩地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點迷茫,然後扭頭去看護士,用沙啞的嗓音問道:“誰……”
護士想要介紹,被方天林攔住了,他道:“我自己來跟他說吧,麻煩您先出去一下。”
“好吧,那你嗓門可要大點,他有點耳背。有事的話,按牀頭那個鈴,我會馬上來的。”護士以爲他當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開口,便知趣地出去了。
等護士走後,方天林沒有大聲說話,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個本子,還有一支鋼筆。他在本子上寫道:我叫方天林,是蘇姍姍的兒子。
他遞給老人看,蘇繼函一瞅,就神情激動,雙手費力地從被子裡伸出來,向方天林招過來:“姍,姍……好麼?”
方天林微微地點了點頭,他又寫道:你想跟她說什麼,我可以幫你傳話。
蘇繼函看着那行字,掬了兩行老淚出來,張了張嘴,可他實在說不出口,他伸手指着那支鋼筆。方天林便將筆遞到他手裡,他抖抖索索地寫了起來,寫得很慢,字有些歪斜,但還能辨認。
對不起方天林接過本子,回到:她不怪你。
老人的淚流得更厲害了,嗯嗯地哭出聲來,又在本子上寫了兩個字:上官。
他對不起上官家?方天林皺了皺眉,心念急閃,他爲什麼這麼說。難道是因爲沒有照顧好蘇姍姍的緣故?
方天林問了兩字:爲何蘇繼函的視線從本子上挪到方天林的那雙眸子,努力地睜着那雙渾濁的眼睛,嘴裡啊啊地,身子在劇烈地顫抖,想接過筆,手伸到半空突然頓住,身子往後一靠便閉上了眼睛!
方天林慌忙按了牀邊的鈴,並探向老人的脈搏,發現非常微弱,但並不是氣息全無,才稍鬆了口氣。
護士是和醫生一起進來的,看那情形馬上將方天林請了出去,檢查一番之後,醫生出來和方天林說了幾句。道是一時昏厥,暫無性命之憂,只是恐怕剩下的時日要供給氧氣,言下之意,實在是要油盡燈枯了。
見他昏迷不醒,知道等也是沒用了,方天林就揣着一個大大的問號,離開了醫院。
過了兩日又去時,老人剛被蒙上白布,他來遲一步。但就算早來,也是於事無補,護士道自那天后蘇繼函便沒有再醒過,直至去世。
老人臨終帶給方天林的,只有區區五個字:對不起,上官。這裡面究竟有什麼涵義,方天林沒有去妄加猜測,因爲猜測會影響他對真相的判斷力。
他能做的只是進一步求證,線索看似斷了,但他覺得,答案已經離他越來越近。
六月中,林善存忽然宴請方天林,言是要引見他與新任市長認識。小瑤那樁事,處理得很乾淨,魯州那頭來過人,他是知道的。酒店的錄像,是故意讓他們到手的,如果連那個都處理
掉的話,無疑便是本地勢力所爲。現在那頭已然有所警醒,但又沒什麼頭緒,連目標也分不清,正在迷茫的時候。因此,秋道準要見他,決不是興師問罪,於是他欣然前往。
說是宴請,林善存行事還真是有林家家風,低調得很。就算他做中人,兩邊又是方家少主和東城市長,也沒安排到什麼高級場所。
隨意地找了一處茶莊,帶包間的那種,方天林甫一坐下,就對林善存道:“你這中人做得倒是便宜。”
秋市長還沒來,林善存也隨意地很:“點最貴的吧,別跟我客氣。”
方天林翻開茶單一看,最貴的一壺也不過一百多,而且無限續杯……
半個小時以後,正主到了。方天林見過秋道準,在電視上。他年輕,至少看上去不超過45歲,這對於一個特大城市的市長來說,有點太年輕了,所以讓人印象深刻。他總是面帶微笑,看上去風度翩翩,也很容易親近,事實上他上任伊始,便在各地福利養老院博取了不少好感。
就算是在私人場合,他還是看上去很紳士,而且具備一定的幽默感。
“老實說,我中飯就沒吃,你確定這頓能飽麼?”這句話是對林善存說的,不過把他妹夫也雷到了。兩個年輕人笑着站起來,方天林主動伸出了手,秋道準友好地與他握了一下。
“方天林。”“秋道準。”
兩個男人互相點了點頭,隨後入座。
開場談了幾句時事,秋市長對方天林最近熱衷於做娛樂這塊也是有所瞭解的,還對他爲本地文化事業發展的貢獻表示了讚賞。
隨後他拋出了來意:“方總,其實今天拜託善存約你出來,是有一事相求。”
“請講。”
“這件事關係到我的堂侄,他上個月曾經在東城出入,不知什麼緣故好像與人結怨。我是想請你幫忙查一下,是否確有其事,如果能查清來龍去脈,則最好不過。”
“請恕在下唐突,令堂侄自己不記得與何人結怨麼?爲何還要派人查探?”
秋道準的表情一時沉重了些,哀然道:“他在月初的時候過世了……”
林善存聽聞這個消息心裡突地一下,眼睛匆匆往方天林身上一瞥,發現他神情並無異樣,立時放心少許。
“好,這件事我會着人去辦。”方天林爽快地答應下來,“只是令堂侄的資料……”
“我會派人送到貴公司的。”說着他微笑着起身,又一次伸出手來,“不管結果如何,先謝謝你了,方總。”
兩相道別之後,秋道準就匆匆離去。
兩位年輕人繼續坐定,林善存先行開口:“感覺如何?”
“這就是所謂的大人物?”方天林嘴角輕輕一揚,“客客氣氣,但急功近利。”
“慢慢你就習慣了。”林善存長嘆一聲,“叫東西吃吧,我也有點餓了。”
“這裡還能叫東西吃?”在方天林的印象中,茶莊裡可沒有什麼填肚子的東西。
林善存很快速地掏出紙和筆:“叫外賣啊,匹薩?或者漢堡?你喜歡什麼?”
抹了抹額角的虛汗,方天林道:“我好像感覺自己第一天認識你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