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發覺,現在她跟鬱紹庭在對景希的事情上,角色發生了轉換。
先前,她把那個老和尚的話一說,鬱紹庭直接回給她四個字——‘胡說八道’,現在他自己倒信以爲真了。
鬱紹庭不信命,也不信這些鬼神怪力之事,但人一旦有了牽掛,有了讓自己操心的顧慮,有些事,便不得不信,即便猜測那些和尚不過是誤打誤撞的瞎蒙,也免不了因此在心裡留下芥蒂。
白筱也不鬆口,只要鬱紹庭一提‘要把景希怎麼怎麼……’,她立即紅着眼,未語淚先流的架勢。
一星期過去,白筱對鬱景希看的緊,生怕一不留神,孩子就被鬱紹庭給‘賣’了弛。
終於在某個傍晚,兩人因爲晚上是吃油燜茄子還是吃魚香茄子,因爲意見不合,發生了一場爭執。
白筱兩三句就敗下陣來,索性丟下手裡的教材,從沙發起身:“我有個中學同學今天剛從國外回來,請了一些同學聚聚,晚上我跟他們一起吃飯。嗄”
鬱紹庭皺起眉頭,看着她的肚子:“你大着肚子,去了只會給人家添麻煩。”
“也有其她準媽媽去,到時候,還能一起聊聊育兒經。”
白筱越說越嚮往晚上的聚餐,也不生氣了,上樓,準備選一套好看的衣服,結果,在試衣鏡裡看到跟上來的男人,她瞟了他一眼,自顧自地試衣,他靠在門邊,像是不經意地問:“都哪些同學?”
“反正你不認識。”白筱決定穿一身黃色細橫條的無袖裙,外面搭配了一件中袖的薄牛仔衫。
鬱紹庭目不轉睛地看着鏡子裡繫着牛仔衫下襬的女人:“都有了兩個孩子,還穿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爲你今晚是去相親的。”
白筱不甚在意,穿好後還把長髮紮起來,問他:“是放下來好看,還是這麼扎着好?”
“……”
看着忙來忙去的小女人,鬱紹庭在她試鞋的時候,說了句:“吃飯,在哪兒不是吃,幹嘛跑那麼遠。”
白筱不理他。
“不是想吃油燜茄子嗎?下去讓李嬸做就是了。”
擱在牀頭櫃上的手機有電話進來,鬱紹庭眼尾餘光掃了眼,白筱已經‘樂顛顛’地過去接起:“喂?”
原先,白筱拒絕了這次小型的同學聚會,這會兒,對方打電話來再次邀請。
對方說,很多年沒有跟她見面,希望能見一下。
白筱聽到對方乾淨又溫和的語氣,想着自己這麼打扮好出去,也是瞎逛,便答應了對方,反正聚餐有很多人。
電話那頭的人問她,需不需要過來接她。
“不用了,我這裡打得到車。”白筱掛電話前,禮貌地跟他道:“那晚上見。”
把手機放回牀頭櫃,白筱一個轉身,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嚇了一跳:“你怎麼不出聲?”
鬱紹庭低頭,看着她捂着心口,臉色蒼白的樣子,尤其是跟自己說話的口吻,跟剛纔講電話對其他男人的吳儂軟語截然不同,心裡立刻不太樂意,但還是耐着心問:“是誰打來的電話?”
“就是那個從國外回來的中學同學。”
“……不會是姓辛吧?”
白筱聞言,轉頭盯着他,想了會兒,道:“鬱紹庭,你說話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陰陽怪氣?”
鬱紹庭:“……”
“他們都有車,晚上,我可以讓他們順路捎我一程,你跟景希吃完飯,都早點休息。”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順路的同學。”
“……”
“哪個同學跟你順路?……問你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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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最後還是出門去參加同學聚餐,不過身邊,多了一條小尾巴。
推開柵欄的門,白筱走了兩步,轉身蹲下,對還用夾板固定着小手臂的鬱景希道:“你這樣子出門,我不放心,要不,你在家裡等着,想吃什麼,我給你帶,我會盡早回來的。”
鬱景希穿着牛仔揹帶小短褲,鵝黃色的t恤和一雙圓頭小牛皮鞋,是剛纔鬱紹庭親自給他選好換上的。
出門前,爸爸特意交代了他,一定要照顧好小白。
聽到白筱這麼說,鬱景希抿着小嘴搖頭,神情間有一絲害羞:“沒關係的,剛好我也想認識認識你的同學。”
“……”
鬱紹庭原本要送母子倆過去,但被白筱言詞拒絕,領着鬱景希在小區門口打車去約定好的酒店。
……
白筱真到了聚餐的酒店,看着其他同學,突然就鬱悶了。
不是說有孕婦的嗎?
但她環顧了一圈,其她女生都踩着高跟鞋、打扮時尚優雅,沒有誰跟她一樣,已經嫁爲人婦,還帶了個孩子來。
白筱嫁給鬱家三少的事,在豐城早已不是秘密。
所以,等她一到,立刻有女同學上來,
tang熱情地挽住她的手跟她聊天。
有人好奇地打量了會兒寸步不離跟着白筱的孩子,頂着一個香菇頭,齊齊的劉海,烏亮的大眼睛,五官生的很漂亮,好幾個同學已經猜到這孩子是誰,但還是出於客套,笑着問:“誰家的孩子,這麼漂亮?”
不用白筱開口,鬱景希往前一步,口齒清晰地自我介紹:“我叫鬱景希,我爸爸是鬱紹庭。”
長得好的孩子總是令人喜愛。
那些女同學都挨個要跟鬱景希握手,小傢伙來者不拒,還嘴甜地哄得她們高興不已。
“白筱?”
聽見有人叫自己,白筱轉過頭,看見了一個穿黑色短t的男人,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相貌清秀得出奇,乍一眼,她沒有認出他是誰,倒是旁邊有女同學打趣道:“剛纔辛梓可是一直問我們,白筱怎麼還沒來。”
叫辛梓的男人,尷尬地笑了下,脖子有點紅。
白筱跟他通了電話,但見到本人,還是覺得變化有點大,上中學那會兒,辛梓跟她同一個社團。
說起來,那個時候白筱對辛梓也有過好感,不過,也僅僅是一點好感,如今再相見,倒也沒有太多的不自在。
“這麼多年沒見,沒想到你結婚了。”辛梓也注意到白筱凸起的肚子。
他在國外,聽說哥哥從小玩到大的鬱三少再婚了,也知道新娘子叫白筱,但不親眼看到終究還是不甘心。
如今,就近瞧見了,他的心裡,悵然若失,左右看了看:“怎麼沒看到你老公一塊兒來?”
“……他有事。”白筱抿起脣角微笑。
辛梓點點頭,瞅着她,有些失神,然後,一顆小腦袋伸到兩人中間。
鬱景希揚着小臉,故意擠到了辛梓的跟前,對白筱說:“小白,我剛纔飲料喝多了,想要上廁所。”
……
白筱牽着鬱景希出了包廂,門剛合上,小傢伙立刻道:“我不喜歡剛纔那個衝你傻笑的男人。”
“……”
果然,鬱景希說要上廁所不過是藉口,不讓她跟辛梓說話的藉口。
鬱景希翻了下眼,哼哼:“其實,也是真的想上廁所了。”
……
小傢伙去了男士洗手間,白筱等在門口,閒着沒事,去了旁邊的女士洗手間,洗了一下手。
用紙巾擦乾淨手,正準備離開,聽到隔間裡有兩女的在聊天。
“禾緯今天怎麼沒出來?”
“她最近忙着自己的終身大事呢,跟裴氏的少總,兩人都快談婚論嫁了,你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
白筱聽到‘裴氏’兩個字,腳步放緩,又聽到她們說:“他們兩個怎麼湊到一起的?”
“這樣不是很好嘛?禾緯離過婚,另一個也好不到哪兒去,訂婚又取消婚約,我前幾天還看到禾緯陪她未來的婆婆逛街呢,以禾緯八面玲瓏的性子,收服裴家的人不在話下。”
那兩個女人還在繼續說,白筱已經走出洗手間,她順手,關上了門。
初聽到這個消息,白筱心中有一絲詫異,但隨即便是釋然,各有各的生活,這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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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結束,又有人提議去ktv唱歌,鬱景希抓着白筱的手,苦着一張小臉:“小白你也要去嗎?”
他軟軟糯糯的聲音不小,一下子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
白筱剛張嘴,又聽到鬱景希說:“可是,我剛纔已經打電話給爸爸,讓他來接我們回家。”
小傢伙這句話時,小臉上的表情有些委屈也有些緊張,像是錯做了事一般。
有人立刻說:“沒關係沒關係,那白筱,你先回去休息吧,孕婦是得早睡早起,對孩子也好。”
其他人跟着附和,哪裡還敢叫上她一起去唱k。
……
一衆人晚上還有活動,不急着離開,在包廂裡聊天,白筱走的時候,辛梓主動提出送他們下樓。
“這麼多年不見,才發現,大家的變化都很大。”在電梯裡,辛梓感慨地說道。
白筱莞爾,辛梓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不過,白筱,你看上去跟中學時那會兒,說真的,沒多大出入。”
“那只是你的感覺,人一旦步入這個社會,不可能沒有變化的。”
辛梓的眼神變得懷念:“我還記得,上學那會兒,裴祁佑在學校後門堵住我,讓我離你遠點。”說着,他自己先笑起來,“那個時候,初生牛犢不怕虎,換做現在,估計沒了那種衝上去就打的勁。”
白筱並不清楚他跟裴祁佑之間還有這麼一出,她只知道當時,辛梓是突然不來學校,聽人說是出國了。
“人在年紀還小的時候,總是沒有足夠的能力去爭取自己想要的。”
他說着,頓了下:“裴祁佑那時告訴我,你是他家的童養媳,我沒當真,只以爲他囂張跋扈
,後來家裡給我辦好出國手續,再然後……我看了一些報道,大概知道了你們之間是怎麼回事,加上他跟我說的——”
白筱沒有說話,擡頭,看着變化的數字,靜等着電梯門打開。
辛梓半開玩笑地說,望着她的目光卻格外認真:“白筱,如果當時我沒走,你說咱們是不是……”
“辛梓,我一直都把你當做朋友。”白筱截住他的話,電梯到了一樓,門開,她轉頭,看着辛梓:“他們還等着,你上去吧。”
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燈,折射出的燈光,落在兩人的腳邊,這個時間點,沒什麼人乘坐電梯。
門口,偶爾一輛轎車駛過,卻幾乎沒有停下來的,直到響起一陣刺耳的剎車聲。
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響,劃破了酒店裡悅耳的鋼琴曲,也引得服務員跟路過門口的賓客好奇的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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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柏因爲慣性整個人往前一衝,也知道自己這個剎車踩得太沒技術含量,不過,主要還是因爲瞧見酒店裡面對面站着的那兩人,有些嚇到,這才馬失了前蹄,啊呸,說誰是馬呢……
他扭頭,瞟了眼副駕駛座上依舊從容坐着的男人。
鬱紹庭九點多打電話給自己,說他今天得了一瓶好酒,問辛柏要不要。作爲名酒收藏專業委員會的一員,辛柏一聽到有好酒,欣然前往,結果兩人見了面,還沒等他進門換好拖鞋,鬱紹庭已經拿了車鑰匙往外走。
鬱紹庭告訴他,酒不在家裡,被他臨時放在某一家酒店的酒窖裡了。
好吧,那就一起去酒店。
走到那輛攬勝旁邊,鬱紹庭卻把車鑰匙丟給他,自己坐進了副駕駛座,一副大老爺使喚書童的架勢。
“三哥,你這車我開不習慣,要不坐我的車?”
辛柏原本想說,幹嘛不自己開,但話到嘴邊,下意識地換成了商量語句。
鬱紹庭斜了他一眼,那眼神,帶了些不爽,是的,辛柏覺得,今晚的三哥對自己貌似有意見,然後聽到鬱紹庭說:“我晚上喝了酒,最近路上交警抓得緊。”
辛柏想說,您老還怕交警呀?但話到口,又變成了:“那三哥你係好安全帶。”
等鬱紹庭報了酒店的名字,辛柏只覺得很熟悉,貌似剛剛在哪兒聽過,但又臨時記不起來。
到了酒店門口,一不小心就瞧見了那一幕。
辛柏眼力勁不錯,一眼就認出那個男主角不正是自家弟弟,不敢吭聲,只是拿眼不斷瞟鬱紹庭。
然後他猛地想起來,這個酒店,不正是辛梓那小子今晚邀請同學吃飯的地方嗎?!
好吧,撞槍口上了。
鬱紹庭靠在座位上,也隔着車窗看酒店裡,但目光卻是波瀾不興,不像是生氣,但辛柏也絕對不認爲他很開心。
“那不是小嫂子嗎?還真巧,三哥,你要下車嗎?”辛柏小心翼翼地問。
鬱紹庭拿起車上的一瓶純淨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又放回去:“不用,過會兒再下去。”
不同於辛柏閃爍的神色,鬱紹庭倒自在很多,他似想起了什麼,轉頭,問辛柏:“那是你家老二吧?”
辛柏點頭,不就是我家那個以前老在咱們面前誇他們社團那個叫白筱的女生怎麼怎麼聰明漂亮的老二嗎?
電梯裡的人已經出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非常安全,沒有任何曖/昧的嫌疑。
“下車。”鬱紹庭突然開口道。
辛柏鬆了口氣,忙不迭地接了安全帶,又聽到鬱紹庭說:“那瓶酒我明天拿給你,你先回去。”
心中成千上萬的草泥馬咆哮而過——
辛柏瞅了眼沒什麼車輛的馬路:“三哥,這大半夜的,我去哪兒叫車呀?”
鬱紹庭正從後座拿外套,聽到這話,擡起頭看他,也不吭聲,那深沉的眸子盯着他,辛柏立刻敗下陣,想着今晚形勢是不太好,不再多嘴,說了聲‘再見’立刻溜得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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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五千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