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孩子走路,做父母的那種激動的心情是無法言喻的,我們的視線隨着孩子的腳步移動,直到孩子走到了我們跟前,原皓臣激動的抱着他:“我們家宗晟真是了不起!”
一家人吃了個飯,席間原皓臣出去接了個電話。
我媽搖了搖頭說:“現在可是大忙人了,連吃個飯都沒空閒。”
我失笑:“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對工作有多認真,凡事都以工作優先。”
“那你呢?他對你真的好嗎?”我媽擔憂的看着我問。
“媽,你看我現在的樣子,難道覺得我不幸福嗎?他對我很好……”
我爸說了句:“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別老操心這些。”
“我爸說得對,媽,你也學學爸爸,放寬心吧。”
我媽瞥了眼我爸,說:“我要真是學他,那你跟你大哥就真野得沒邊兒了。”
大哥一口五花肉哽在喉間,半天沒嚥下去:“說得我好像真有多大逆不道似的,我覺着我小時候也挺乖的。”
“你把你的婚姻大事給弄好,再說你乖也不遲。”我媽一臉嫌惡盯着我哥。
於是大哥便埋頭吃飯,再也不跟我媽嗆聲了。
好一會兒,原皓臣纔回來,若無其事的跟家人一起吃飯,晚上便在孃家裡歇下了。
哄好孩子睡下,原皓臣一個人坐在陽臺上捧着一杯紅酒,似乎在想着什麼事兒出神。那模樣難不成是攤上大事兒了?
我穿着拖鞋,步履不緊不慢的走到了他的身後,他平常警覺性挺強的,現在居然沒發現我站在他身後。
“皓臣,在想什麼?”我從身後猛的一把抱過他,嚇了他一跳。
“你怎麼走路不出聲?”他輕啜了口紅酒,放下了酒杯。
我說:“是你自己想事兒想得太入神了,吃飯時,是誰打的電話啊?”
他抽了口氣,沉默了半晌,說:“是韓闖……”
“呃……韓闖是誰?”韓家有這麼個人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他說:“是韓城的父親,他在十年前就不再過問公司裡的事情,將事業全部放手交給了兒子,這些年來消聲匿跡,所以後輩沒有幾個人聽說過他,但在他那個年代,是商界叱詫風雲的大人物。”
“這……他怎麼給你打電話?”我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安,韓闖不也是原皓臣的親生父親嗎?就算他現在不認這個父親,但是也無法逃脫這個事實。
“我也不知道他想找我做什麼,只是說……想與我見上一面。”原皓臣眼中閃過一絲煩悶,拿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他想再將酒杯蓄上,我猛然奪過了那瓶被喝掉了三分之一的紅酒,鎖眉問:“那你呢?是怎麼想的?”
他抿着脣,微垂着雙眸,說:“那就見上一面吧,很多事情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他即然堅決要見,那就把所有的話都說開。”
“嗯,這樣也好,反正他現在也不能勉強你做什麼。”
原皓臣突然握過了我的手說:“你陪我一起去。”
我看到他眼中的不安,用力點了點頭:“好,我陪你一起。”
第二日,我們與韓闖如約去了韓家,韓家的管家將我們帶到了別墅的後花園裡。在那裡我看到了那個年過半百的男人。
穿着銀灰色的中杉,戴着眼鏡,梳裝得很得體精緻,他桌前擺着一套上好的茶具,似乎已等待了許久。
管家上前通報,他情緒顯得有些激動,從檀木椅上猛的起身,回頭看了過來。
原皓臣迎上他的視線,扣過我的手緊了緊,隨後大步朝他走了過去。
韓父冗長的嘆了口氣,將原皓臣好好打量了一番:“十多年不見了,你變了個樣兒,我都快認不出你了。這十多年來我一直在澳州生活,如果不是這次珠寶國際賽,我在報紙上看到了報道,起了心思,也不會打聽到……你還活着。”
“不知道韓老爺子找我過來有什麼事兒要交待的?”原皓臣的語氣冷得讓人發顫,他此時全身戒備,我才知道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心情是有多放鬆的。
韓父滿臉無奈:“你非得跟我這樣講話?好歹我們也是父子……”
原皓臣猛然打斷了他的話:“我和你之間沒有父子關係了,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經斬斷了這些感情。”
韓父喉結滾動,眼中滿是落寞,說:“先坐下,咱們坐下來再聊。”
我和原皓臣坐在了他的對面,韓父盯着我看了好久,問:“這就是你的妻子吧?”
我朝他點頭至意,他微笑着誇讚說:“你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小姑娘看着實誠可靠。”
他稱我爲小姑娘,可能在他的眼中,我們永遠都是還沒有長大的孩子。
“能快點把話都說完嗎?我現在很忙,公司裡一大堆的事務等着我去處理。很遺憾沒辦法跟韓老爺子在這裡家長裡短,浪費時間。”
原皓臣的冷漠,讓韓父很是受傷。
“別跟我這樣講話,我是你的父親,就算你不認我,可我也還是你的父親!哪怕有天大的錯,你也不能跟我這樣講話,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原皓臣憤憤的盯着他:“我從小沒娘養沒爹教,不懂這些,見諒。”
“你!”韓闖渾身輕顫着,好不容易纔冷靜了下來:“我今天找你過來,是有一個未了的心願。”
“嗯?”原皓臣不痛不癢的擡眸看了他一眼。
韓闖伸手準備倒茶,我慌忙搶先奪過茶具微笑:“請讓我來吧。”
將茶杯斟滿後,我輕輕將茶具放下,靜默一旁。韓闖微笑着點了點頭,這纔對原皓臣提起:“我一直不知道你還活着,如果知道你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一定不會讓你流落在外。”
“不,韓也已經死了,即然十四年前就已經死掉的人,請繼續把他當成一個死人,現在活着的是原皓臣,是與你們韓家沒有半分關係的人。”
原皓臣鐵了心似乎並不想認回這個父親,回到韓家。
“你有心結,我可以理解。畢竟當年的事情,是我們對不起你。你回韓家,認祖歸宗,韓氏也有你一半的繼承權!我會在遺書裡寫明白,韓家會留你一席之地。”
原皓臣冷笑:“你以爲,我稀罕?!”
韓闖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現在不稀罕。你的事業做得挺大的,當然不稀罕。”
“請你搞清楚一點,不管我現在是不是有事業有成,我都不會回韓家,哪怕我現在是在街邊乞討的一個乞丐,你還是放棄吧,我說過,韓也已經死了。”
韓闖不解:“究竟是爲了什麼?我也對你不薄,就算當年美雲對你是苛責了些,但是也不至於讓你這麼恨我!”
“苛責?你知道什麼是苛責什麼是虐待,什麼是折磨?”
“你何必把話說得這麼嚴重?我知道當年美雲對你不好,可也談不到虐待,我還準備等你高考之後,讓你去國外讀書,這樣就能避免與美雲之間的矛盾。”
“不要再說了,我不會再聽這些毫無意義的東西,如果你只是想說這些的話,那我不奉陪了。”
原皓臣摔下茶杯,起身離開,我心情複雜拉過了他:“皓臣,別這樣。”
“你不明白……”他眼眶微紅,甩開了我的手:“走吧,沒什麼好談的。”
“韓也!!你站住!!!”韓闖怒吼了聲,氣得渾身顫抖:“你究竟還當不當我是你父親?一個連自己父親都不認的人,有什麼資格爲人?”
原皓臣冗長的抽了口氣,轉過身,眼中透着決絕:“父親是嗎?好,我還給你。”
話音剛落,他猛然跪在了韓闖跟前。我心口一窒,不知道他想做什麼:“皓臣……”
他朝韓父狠狠嗑了三個頭,我都能聽到額頭與地面沉重的撞擊聲,我驚叫着去扶他,他步履有些不穩,鮮血沿着額頭不斷滑落。
我心急的用手捂住他的傷口,心疼的淚水滾落:“流了好多血,我們去醫院。”
“我還給你,從今以後,我和你的父子之情,一刀兩斷,井水不犯河水,所以韓老爺子以後別再這麼無聊的約我出來談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我會翻臉的。”
韓闖踉蹌了幾步,我扶着原皓臣纔剛走了幾步,聽見到一陣驚呼聲,韓老爺子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皓……皓臣,你爸爸……”
“閉嘴!!我都說了,他不是我父親,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提!!”
我瞪大着眼睛,無措的盯着他,他很久沒這樣吼過我,頓時委屈的眼淚涌了上來,哽咽道:“對不起……”
他沒理會我,開車去醫院包紮處理了傷口後,我們回了家。
他心情很壞,把自己獨自一人關書房裡,也不說話。他說沒胃口吃飯,晚間的時候我下了一碗麪條,敲了敲書房的門:“皓臣,我下了碗麪條,你吃點吧。”
聽不到迴音,我只好徑自推開門走了進去,他坐在書房的落地窗前,似乎在閉目養神。
我將麪條放在沙發桌上,走到他面前說:“皓臣,多少吃一點吧,你這樣我真的很擔心你。”
他緩緩睜開了雙眸,看着我良久,說:“時間不早了,你去睡覺吧,不用管我。”
“我怎麼能放得下你不管?看你這樣我真的很擔心,你要趕快好起來,重新振作。”
他對我扯出一個很勉強的笑,起身走到沙桌前坐定,拿過麪條吃了起來。看他願意吃東西我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我去給你放水,吃完東西再泡個澡,放鬆放鬆,什麼憂愁煩惱都會過去的。”
我起身準備離開,他突然叫住了我,說:“今天白天,對不起,我一時情緒失控,就把怒火撒到了你身上,原諒我。”
我失笑:“嗯,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也不會計較當真的,你也別想太多。”
他給我道歉,我什麼心結都沒有了,歡歡喜喜的給他去放水洗澡。我哄着他上牀睡覺,他現在脆弱得就像一個孩子。受了傷,下意識的就找個黑暗的角落想把自己藏起來。
我輕撫着他的黑髮,說:“快睡吧,有我在呢,明天早上醒來,什麼都會過去。”
他扣過我的手,遞到脣邊輕吻,輕應了聲:“晚安。”
“晚安。”
他終於慢慢睡了過去,半夜的時候開始做噩夢,其實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做過噩夢了。我緊擁着他,安撫着睡夢中的他,漸漸的,他放鬆了身體,再次沉沉睡去。
我暗自祈求,希望這樣的他能快點挺過去,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牀位已經空了,我爬起牀,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電話給萊希。
“萊希,皓臣去公司上班了嗎?”
“是啊,他一大早就來公司了,怎麼了?”
聽到這個,我舒了口氣:“沒什麼……”
萊希還笑話我說:“你這是對你家原大寶一刻都不放鬆啊!放心吧,我也會幫你盯着他,一有什麼特殊情況準報備給你。”
“謝謝啊,那我先掛電話了。”
這件事情纔沒過多久,我接到了一個意外的來電。
韓城語氣沉重說:“我想約你出來談談。”
我並不想見他,說:“我們之間……好像沒什麼可談的?”
韓城說:“是關於韓也的,他聯繫不上,所以只能聯繫你。我爸爸快不行了,想在死前見他最後一面。”
我心口一窒,那天見面暈倒之後,竟然這麼嚴重!
“這……好吧,你約地方,我現在出來見你。”
當我趕到韓城約好的咖啡館時,他已經坐在那裡了,見我來,他問:“想喝點什麼?”
我說:“不用了,就杯白開水,我是瞞着他出來的,你有什麼話趕緊說。”
韓城輕嘆了口氣:“我想讓他來見爸爸最後一面,你能說服他嗎?”
我覺得即然當天他都不肯認回韓老爺子這個父親,態度堅絕得讓人害怕,所以我覺得想要說服他去醫院,見韓老爺子最後一面,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沒有可能!你知道他不想再與韓家扯上任何關係。”
韓城無奈:“你是他的妻子,就真的眼睜睜看他做出這種極端的事情也置之不理?不認自己的父親是要遭天譴的。”
“遭不遭天譴我不知道,可是你能說你們韓家真的對他沒做過什麼不可理喻的事情?”
韓城抽了口氣:“今時不同往日,能做一家人就是緣分,現在爸爸變成這個樣子,他也有責任,見了這一面,也許今生今世都沒有機會再見了!現在他倔強,十年二十年之後呢?你能保證他不會後悔?”
“我不能保證,我只知道我勸不了他。”我提過包包,態度堅絕:“我先走了,以後不要再見。”
那天回去,原皓臣對我發了好大一通火。
“你去見韓城了?”他模樣可怕,像是盛怒的醒獅,我踉蹌的退後了兩步,說:“我是見他了,可是……”
“沒有可是!!”原皓臣的情緒是完全失控的,雙目緋紅:“我記得跟你說過,以後不要再跟韓家有任何來往!”
我覺得很不可理喻:“因爲韓城聯繫不上你,才實在沒辦法,我出去見了一面,他說韓老爺子快死了,想讓你去醫院見他。”
“你明知道這是我的逆鱗,你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碰觸?是不是我平時對你太好,你得意忘形?”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原皓臣說出來的話,我以爲他至少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模樣:“所以,你覺得對我的好是一種恩賜?原皓臣,在你的心裡,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
原皓臣做了幾次深呼吸,說:“這段時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帶着孩子離開吧。”
我無法控制的悲傷上前給了他一耳光:“我告訴你,走了之後,我不會再回來。”
“回不回來都隨便你,你愛怎樣就怎樣!”他推開我,想離開。我上前拽過來他。
怒吼:“是不是簡琦告訴你的?我跟韓城見面?她添油加醋說了些什麼?你可以相信簡琦,你可以心裡藏着宛白,你爲什麼就是不肯將我放在心裡,信我的話?”
“你怎麼知道宛白?”
我渾身輕顫着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說!!你是不是調查我?你還知道些什麼?”他的雙手緊扣過我的肩膀,用力得讓我感覺到了疼痛。
我揮開他的手:“我知道宛白怎麼了?我沒權利知道嗎?如果不是因爲愛你,我會想要知道你的過往嗎?你那麼激動幹什麼?還是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聲音幾乎嘶啞得已說不出話來,因爲這可怕的吵架聲,將兩個孩子嚇到了,顥顥光着腳站在房間門口放聲哭了出來,小宗晟拖着哥哥的T恤躲在身後瑟瑟發抖。
“原皓臣,你他媽還是留着錢去看病吧!精神科!!”
在給孩子們收拾衣服的時候,我聽到了大廳裡傳來打砸的聲音,我的淚水無法自抑的滾滾而下。小顥顥縮了縮肩膀,伸手給我擦眼淚:“媽媽,別哭了。”
我拖着行李,一把抱着宗晟,一手拖着行禮,讓顥顥跟了上去,那晚我帶着孩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家。暫時去了萊希那裡。
他看着我拖着兩小的一起過來,就知道出了大事。
“先把兩個孩子哄睡,看樣子被嚇到了。”萊希說着一邊抱起顥顥一邊往房間走去。
哄睡兩個孩子後,我和他來到了陽臺。他這裡是新買的房子,綠化做得很不錯,環境清幽,是適合創作的好地方。
我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萊希想了想說:“他就是突然狂躁起來嗎?”
“自從見了韓老爺子之後,情緒就十分不穩定。你說他一個大男人,心裡有什麼不痛快,找我發泄有道理沒有?!”
“嗯,的確沒道理。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這麼多年的感情了,我真的沒想到就是因爲一些這樣的事情,就徹底瓦解。”我將臉痛苦的埋進了雙掌中,只覺疲憊極了:“我甚至都猜不到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別多想。”萊希拍了拍我的手背:“你先在我這裡住上一段時間再說,其實我覺得吧,這些事情可能是勾起了他當年的一些痛苦回憶,積累在心底,變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你不要把這些當真,他肯定說的只是氣話。”
話音剛落,萊希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朝我使了個眼神,說:“是你們家原大寶打來的,我先接電話。”
他打開了揚聲器,那端傳來原皓臣略帶沙啞疲憊的聲音:“萊希,我老婆和孩子是不是去你那了?”
“呃……是啊,在我這裡,剛睡下了。你們怎麼……”
沉默了一會兒,他說:“在你那就好,給你添麻煩了。”
萊希說:“有什麼話不能敞開了來說?這樣放在心裡,對誰都不好,你明明很關心他們,爲什麼……”
原皓臣痛苦道:“我現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就這樣吧,先掛電話了。”
“誒……”萊希還想說什麼,那端已匆匆掛斷了電話。
我憤憤道:“什麼叫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這都是藉口!”
“寶貝,你先別這樣,或許,他是真的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萊希想了想說:“我記得在幾年前就說過,他的心理有點問題……”
我不安的看向萊希:“什麼意思?”
萊希分析說:“精神病最早期的表現是抑鬱症,抑鬱症往後發展是狂躁症,狂躁症暴發,是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會做出極端的傷害。所以這也是爲什麼他讓你們離開的原因。”
我輕嘆了口氣:“這也只是猜測而己。”
“所以我們要去得到證實,他心裡究竟有什麼解不開的結。”
我猛然從藤椅上起身:“我想回家看看,萊希……你幫我看着孩子。”
“你,你開車小心,什麼情況給我打電話。”萊希一臉擔憂。
我衝他蒼白的笑了笑:“我知道。”
因爲萊希的這些話,我實在擔心着他,抑鬱症重度患者,一般不是有自虐和自殺的傾向嗎?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他會不會想不開?
我趕回來的時候,屋子裡漆黑,打開燈,大廳一片狼藉映入我的眼中,我下意識的朝書房走去,推開門,月光透過落地窗,只見那道孤寂的身影,如失神的木偶坐在窗前一動不動。
我輕輕走了過去,他緩緩回頭看我,見到我時,眼中閃過一絲訝然:“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說:“因爲擔心你。”
他坐起身,十指交握,低着頭沒看我,我坐到了他的身邊說:“查你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道歉,你別生氣了。”
他輕嘆了口氣,擡眸看我:“你說得對,我的確是有心理問題。一直都有,十多年來一直在治療。在幾年前其實已好了。可我不知道爲什麼它說發作就發作,我完全不受控制。我找不到抑制的藥,我怕傷害你們……”
“不要說了!”我哽咽着緊緊擁過他:“不要再說了,對不起……我以後都會陪在你的身邊,不會再把你一個人丟下。”
他渾身都在發抖,雙手緊緊抱着我:“我想了很久,我想去醫院,看看那個人。”
我破涕爲笑:“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
第二日他照常去上班了,我和保姆將家裡整理了一番,回到萊希的住處對他說了昨晚的情況。
萊希說:“暫時還是將兩個孩子放在我這裡看着我,我不在的話可以找兩個高級看護,裝上射像頭,這樣你也能放心。至於你家原大寶,我覺得可能是因爲這次韓父的出現,讓他舊病復發。他能去見上一面也好。”
我聽了萊希的話,第二天等原皓臣下班之後,與他一起去了醫院。
再次見到韓老爺子時,他身上插着各種輸導管,看着極爲虛弱,能活到現在都靠這些管子維持着生命。
韓城與簡琦都守在了那裡,簡琦暗中朝我翻了個白眼,我肚子裡憋了一團火,已在腦海裡想了無數遍衝上前抽她兩耳光,不過想像終歸想像,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也不能自己失了分寸。
韓城沒想到原皓臣會來,臉上閃過一絲訝然,說:“你能來真是太好了,爸爸爲了等你,所以一直不肯去。”
他走到韓老爺子跟前,伏在他的耳邊說:“爸,韓也來了。你不是一直想再看看他嗎?”
韓老爺子拼命的睜開了眼睛,將視線落定在原皓臣身上:“小也……小也,過來……”
原皓臣躊躇了片刻,走了過去。韓老爺子緊握過他的手,淚水不斷的滾落:“原諒我,原諒……美雲……”
“我原諒你……”就在大家都以爲原皓臣能放下這段仇恨時,他卻殘忍一笑繼續道:“你們得到了救贖,那我呢?誰來將我救贖?所以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做到?我永遠都不可能原諒你,永遠!!”
韓老爺子灰敗的眸子滿是絕望之色,渾身輕顫着:“爲什麼……爲什麼……”
原皓臣低笑着,在他的耳畔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說完之後,韓老爺子瞳孔放大,渾身抽搐了幾下,終是斷了氣。死的最後眼睛沒有閉上。
“韓也!你對爸說了什麼?你說了什麼?!”韓城激動的衝上前揪過他的領子。
原皓臣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反手給了韓城一拳:“我說,讓你們都下地獄去吧!!”
“啊——!!”韓城怒吼着撲向原皓臣,兩人就在病房裡大打出手,而韓老爺子還在病牀上死不冥目。
簡琦衝我喊了聲:“你愣着做什麼?去叫保安啊!”
“你,你先看着他們。”我急匆匆的跑出了病房叫來了保安,可當我再趕回來的時候,原皓臣滿身是血的躺在了血泊之中。
我頓時清醒過來,猛然擡頭看向簡琦:“你對他做了什麼?”
簡琦嘲諷笑了笑:“你怎麼不問問,這個瘋子還想對我們韓城做什麼呢?”
“簡琦!你這個賤人!!”我上前狠抽了她一個耳光,她還想再抽回來,但她哪裡是我的對手?
直到韓城怒喊了聲:“夠了!!爸爸還屍骨未寒,夠了。”
“皓臣,皓臣你醒醒!”
原皓臣的腦部受到重擊,在醫院昏迷了兩天兩夜醒了過來。
我將藥遞到了他的手裡說:“把這些藥吃了,還得住院觀察幾天。”
他甩了甩頭,說:“我做了個很長的噩夢,很長……很長的噩夢。”
“什麼噩夢?”我輕撫過他墨黑的發問。
他頓了頓,說:“我夢到那個人死了。”
我鼻頭一酸,狠抽了口氣:“皓臣,那個不是夢,是真的。那個人死了,就在前兩天。”
他擡頭看了我半晌,說:“是嗎?原來,不是夢?”
“你趕快好起來,顥顥還有宗晟都在家裡等你呢。公司還有很多事情也在等你去處理,你倒下了可怎麼辦?”
他呆滯的雙眸沒有焦聚的盯着某處,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進去。
哄他吃了藥,可能是藥效發作,他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下午萊希與陳煜趕了過來,看到原皓臣這樣躺在病牀上,陳煜這火爆脾氣一下子就燃了:“我去找韓城算總帳。”
萊希一把拉過他:“行了,還嫌鬧得不夠?就讓皓臣省點心,能讓他先好好養病。”
“陳煜,我有些話想問你。能出去說嗎?”我擡頭看向他,陳煜怔愣了片刻點頭。
我叮囑了萊希一聲,與陳煜前後走出了病房。
醫院的長廊裡,此時挺安靜的,我們並排坐在長椅上。我率先開了口。
“你也看到皓臣現在這個樣子,他不能再受到刺激。我知道你們年少的時候就認識,我想知道究竟過去發生了什麼?”
“我真的不知道!”陳煜搖了搖頭:“其實我也是私生子,我媽是風塵女子,因爲我爸後來得了死精症,沒有孩子生,所以才把我帶了回來。哥跟我的年紀也相仿,他很護着我,教我很多東西。所以我那個時也特崇拜他。你要是真的想知道什麼……”
我激動的抓過他的手臂,問:“怎麼做?”
他說:“有一個人,我覺得他肯定知道關於哥的一切。那個人是林美雲的哥哥,叫林健翔。當年他跟哥走得特別近,對哥好像特別好,有時候林美雲責備哥,林健翔也會幫他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