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媛閉着眼睛說出復婚的話，擔心潘琦會氣得跳起來殺人。
然而潘琦的表情出人意料地淡定。
倒是顧媛愣了一下。“你不意外嗎？”
“完全不意外啊。”她聳聳肩，“我早猜到你這麼想了，只是沒想到你這麼晚纔跟我提這事兒。”
“你覺得我和他應該復婚？”
“不是我覺得，也不是應該，關鍵是看你自己怎麼想的。但是我認爲吧，你們都有小九了，爲孩子復婚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主要也是考慮小九……但是國外很多離異父母都是一起帶小孩的，我看也沒出現什麼問題，孩子也挺健康的。”
“但你和他們的情況不同啊，人家是有了小孩子之後因爲感情不和才離婚，雙方對撫養權的問題都是默認了的，不然也離不了。”
“而且啊，人家外國人可比我們想得通，離婚那是家常便飯，離了還是朋友嘛。但你呢，你一聲不響就跑到洛杉磯生孩子，沒經過陸離的允許，他肯定是不幹的。”
顧媛撓撓頭，“哎，都怪他太固執，他放棄撫養權不就沒有那麼多問題了嗎？”
“那換位思考，你願意嗎？”
“我和他不同，小九是我帶大的，我們有很深的感情。”
“但你知道有時候血緣比感情更堅固嗎？那本來就是一種很神奇而強大的存在，小九現在也是陸離的心頭肉。”
“……你現在怎麼幫他說話了？”
她以爲她會堅決反對他們復婚來的，沒想到她感覺上很希望的樣子。
“我沒有幫他說話，我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嘛？”
“是倒是，我開始也以爲他跟我爭撫養權只是爲了報復我，但他現在很疼愛小九，不像是假的。”
“嗯。陸離這個人吧，我以前也覺得他壞透了，但上次在人流室見他流淚後，我又有點改變想法了。他內心還是有柔軟之處的，你和小九就是他的軟肋，要不也不會讓2那麼傷心了。我們就這麼躲到國外，有時候想起他，也會有點心疼。”
“你別說了。”
她都心疼，作爲“劊子手”的顧媛就更心疼了。
“那你和他復婚的事，考慮到什麼程度了？”
“都是爲了小九，我似乎沒有其他選擇了。”
“就真的只是爲了小九？你對他沒有一點感情？你啊，就是善於隱藏，裝的好像不在乎的樣子，別人只看到你堅強的外殼，但你內裡有多脆弱，我可是清清楚楚的，你沒必要活的那麼累，至少沒必要對我逞強。”
潘琦語重心長道：“你還是愛陸離的，對吧？這個男人已經成了你身體裡的一部分。”
“也許吧。”
對自己誠實，心裡輕鬆了一些。
“畢竟十幾年的感情了，從少女到爲人母。不管愛也好，恨也好，他是我生命中唯一一個男人，牢牢佔據着那個位置，讓我的心再進不來另一個人。”苦笑。“有時候也挺心疼自己的，但也只能夠認命了。”
“認命沒什麼不好。既然這樣，你們之間就只剩下蘇百合一個難題了吧？小九在她那邊怎麼樣？”
“聽陸離說她好像還挺喜歡小九的，早兩天小九發燒，她都很着急。”
“哈哈，我就知道是這樣。那個老妖婆一開始肯定覺得小九是裝出來的，想要拆穿他給陸離看，結果被我們可愛的小九同學給妥妥兒地圈粉了，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顧媛又是一聲嘆息。“哎，這樣的話，有好也有不好，反正想要獨佔撫養權就是徹底沒戲了。”
“那麼你們只能復婚啦！至於蘇百合那邊，就交給小九去辦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分不開你們，就只有接受你了，這就叫‘買一贈一’，要了孫子就得強行附贈媽咪，她逃不掉的，哈哈哈……”
顧媛苦笑了一下。“我可沒你那麼樂觀，我知道她肯定會勉強接受我，但每天對着，她不開心，我也痛苦，而且我不想讓小九看到我們爭鋒相對，會對他造成不好的影響。”
“你看看你，老毛病又犯了。你啊，就是個操心的命，還沒到那一步呢，就先給自己那麼多想象給嚇垮了。記住一點，永遠不要爲沒有發生的事情而糾結。真要煩，那也等走出那一步之後再煩，嗯？”
“嗯。”她點點頭。
看着潘琦，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六年前，她們都是二十幾歲的小姑娘，現在卻已經三十多了。對一個女人而言，已經不是年輕的年紀。但至少她有小九，而潘琦孤身一人。
“琦琦，對不起。”
“嗯？怎麼突然說對不起？”
“這六年你爲我和小九付出了太多太多，我真的……我無以爲報。要不是爲了我們母子，你可能早就已經幸福地嫁了。”
“那你也說可能啊，可能的事，誰說得準呢？也可能在國內我到現在還是單身，也有可能我嫁了個混蛋男人，然後就離婚了，那些都有可能的。再說了，我又不着急結婚，我是無所謂的。女人只要有錢漂亮，還怕沒男人嘛？你說是吧？”
“再說我現在三十二歲結婚也不遲吧？更何況我還這麼美。誰規定女人二十多歲就一定得嫁出去？那活到七八十還不的去死？”
潘琦是真的想得開，灑脫，而不是嘴上逞強而已，她總來沒覺得自己是浪費了六年時間。相反，陪着自己的好閨蜜帶大一個孩子，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小九像是她的親兒子。
“再說了，我在國外這幾年也不是沒找，只是沒遇到合適的，你沒耽誤我。不許自責，知道嗎？”
“嗯。”
“如果以我真的要孤獨終老，你和小九可得養我。”
“沒問題。對了，如果我們回A市，那你……”
“我也回去。以前總愛往外跑，但現在覺得跑來跑去，還是家裡好。再說了，我一直這麼任性，是該回去儘儘孝道了。”
“太好了，那我們一起回去。”
……
傍晚，顧媛正對着書出神，外面走廊突然傳來一陣笑聲。
一男一女，男聲是陸離的，女聲顧媛就不認識了。
他居然在和另一個女人說笑？
聊什麼這麼開心？他不是千年冰山臉嗎？
顧媛沒意識到一股酸意從胃裡鑽出來，不斷髮酵。
男人一進門，她立刻裝作低頭看書。
“我來了。”
她不理他。
“我說我來了。”
“哦，是麼？”她才擡頭，很是淡定地望着他。“我在看書，沒發現。”
陸離嘴角一揚，幫她把書扶正。
她剛剛居然一直拿反了。
頓時窘得滿臉通紅。
“這書好看嗎？寫的什麼？”陸離故意問。
“……”
幾天不見，陸離發現自己怪想她的。好吧，不僅僅是想而已，而是很思念。就連工作的時候都集中不了精神，腦子裡都是她。一想到她生氣的樣子，就忍不住發笑。
這幾天是很忙，但也沒有忙到抽不開身的程度，來一趟醫院的時間還是能擠出來的。只是……他剋制了。
原因有兩個，一來是想看看自己見不到她會不會想她，有多想她。二來是不想讓她覺得他黏得太緊煩他，男人有時候也是很傲嬌的，尤其是像他自尊心這麼強的男人，尤爲傲嬌。
不想還沒復婚就在她面前姿態這麼低，否則她以後還不騎到他頭上作威作福？
“你來幹嗎？”顧媛沒好氣地問。
“來看你。”
“是麼？不是來找其他女人？”
“哦，你剛纔聽到了？”陸離懶洋洋地問，可剛剛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想看看她的反應，果然，小女人吃味了。
顧媛眨眨眼睛，笑得很美。“當然了，聊得那麼大聲，那麼開心，我想聾子都能聽見。”
“可你剛纔不是專心致志在看書嗎？我走到你面前你都沒聽到。”
她暗暗咬牙。
“我剛纔在和一個女醫生聊天。”
“哦，換口味了？喜歡女醫生了？”
“她是我們以前學校一個學妹，現在已經是這的主治醫生了，挺優秀的一個女人。”
“是啊，那一定很忙吧，醫生任務重，一定沒空照顧小孩的，所以小九的撫養權還是給我吧，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陸離就樂了，小肚雞腸的女人不要太可愛。
“誰說我要和她結婚了。”
“你們剛纔不是聊得很高興嗎？我可很少見你和哪個女人聊得那麼開心，一定很喜歡她吧？”
陸離憋着笑。“嗯，是挺開心的。怎麼？你吃醋了？”
“我吃什麼醋？你去煩其他女人，我開心得不得了。”
“是麼？你可臉上的表情明明是開心的反義詞。你臉都青了，你自己知道麼？”
“你想多了，我不知道多麼爲你們高興。”
“哦，原來你高興是這個樣子，我算是見識了。”
顧媛梗着脖子偏要和他唱反調。“沒錯，我高興就是這個樣子，你滿意了嗎？”
“滿意，很滿意，非常滿意……”陸離忽然欺身過去，兩條手臂撐在她身體兩側，魔性的漆黑雙眸深深凝視着她，嘴角漸漸盪漾開淺笑。“滿意你爲我吃醋，還吃得這麼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