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岜走出電梯就發覺病房走廊裡圍滿了人。
“九哥,那邊咋回事呢?”
關略一看發覺是沈春光的病房,立即快步走過去,可還沒到門口就聽到裡頭傳出聲音。
“來,給姐姐背一遍,你們白衣天使的宗旨是什麼?”
後面是抖抖索索的聲音:“以救死扶傷、防病治病…實行…實行社會主義的人道主義……”
關略就踩着小護士顫顫的聲音走到了病房門口,門口已經堵了許多看熱鬧的人,沈春光就穿着那件鬆垮的藍白條病服坐在牀邊上,赤着腳,剝手指,兩腿掛在牀沿晃盪……
面前是昨晚那名小護士,旁邊圍着雅岜手底下的幾名兄弟。
雅岜一看這架勢,不好,掐起來了,擡腿就要進去,關略卻一把將他扯住,搖頭示意他別進去。
雅岜也只能作罷,在門口乖乖站好。
裡面護士背一半就沒聲兒了。
沈春光剝着手指停下來,眼梢掃過去:“這就算是背完了?”
“沒…沒有……”
“那繼續背啊!”
小護士埂了梗脖子,看着也像是犯擰的主,不過苦於沈春光的“淫威”,她就算委屈死也只能把牙齒咬碎往肚子裡吞。
“實行社會主義的人道主義,以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爲宗旨,履行護士的天職,以自己的…”
“停停停,最後一句,重新背一遍!”
“…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爲宗旨…履行護士的天職…”小護士又重複了一遍。
“好,繼續!”
“以自己的真心、愛心、責任心…”
“什麼心?”
“責任心!”
“不對,前面兩顆心!”
“真心…愛心……”
“對,就是真心愛心,然後呢?”
“然後…以真心,愛心,對待我所護理的每一位病人……將牢記…牢記今天的決心和誓言,接過前輩手中的蠟燭,把畢生精力都奉獻給護理事業…”
小護士將一大串“宣誓”背完。
沈春光笑着將手撐在膝蓋兩旁,拍了拍牀:“這不就完了?多簡單,非要搞得跟病人有仇一樣!”
“……”
“昨晚你那架勢我就看着不爽了,今天叫你給我倒杯水都不幹,我不暫時還下不了牀嘛,渴死在牀上你們也不管?什麼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什麼真心愛心責任心,敢情背半天你都沒往心去?”
“還有我看到你們護士服務檯後面都貼着標語呢,明禮誠信,仁心仁術,原來也只是空喊口號而已!”
小護士被沈春光訓得啞口無言,無奈今天這理還偏站在她那邊了,原本也只是一件簡單的事,可被沈春光這麼一拾掇就成了護士對病人無理,連倒杯水都不願意。
周圍圍觀家屬都開始指指點點,小護士氣得眼淚在框裡真打轉。
沈春光冷冷嗤了一聲:“喲,這就要哭了啊?我又沒把你怎樣,只是讓你複習一下白衣精神而已!”話雖沒帶任何不好聽的字,可聽在耳朵裡就覺得刻薄得很。
雅岜在外面有些看不下去了,就算理在沈春光那邊又怎樣?大庭觀衆之下這麼收拾一名小護士也未免顯得太不近人情。
“九哥,我進去勸勸吧!”
“勸什麼,隨她去!”
“可這
事鬧大了終究不好看,再說沈小姐何必去跟一個小護士計較呢?”
多大點事啊,不就沒給她倒水喝嘛!
雅岜就覺得沈春光做得有些過分了,也不顧關略阻止,進去先把圍在護士旁邊的幾個手下都瞪了一遍:“下去!”
手下灰頭土臉地全部往外退,原本他們也不想管這些雞毛蒜皮的閒事,連帶着門口堵住的家屬也被他們一起趕了出去,可走到門口見關略站那兒,齊刷刷站定又鞠了個身子:“九哥!”
沈春光這才擡起頭來,關略揣着褲袋就氣定神閒地站在人羣后面,把她剛纔那“大尾巴狼”的模樣算是看得清清楚楚了。
小護士聽到動靜也轉過身去,一看關略立即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雅岜心軟,一時慌得厲害,抽了紙巾要遞給那護士,護士瞪她一眼,推開人羣就跑了出去。
人羣逐漸散開,等門口的人都走光了關略才緩步踱進來。
雅岜因爲這件事對沈春光又恨上了,之前剛剛建立起來的好感度蕩然無存。
“沈小姐,你太過分了!”說完雅岜也扭頭撞門出去。
“嘭-”一聲,感覺整個房間都被撞得晃了晃。
沈春光戳了一眼,媽的雅岜都長脾氣了,這下房間裡只剩下了她和關略兩個人。
前者繼續坐在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自己的手指,後者走到牀前,笑:“挺能耐啊?”
“……”
“沒事在房裡跟個小護士鬧着玩?”
“……”
“好玩嗎?”
“還行!”
“就爲了她沒給你倒杯水喝?”
“其實也不是,就是想單純給她找不痛快!”
關略氣絕,不過這姑娘大概也就這一點兒好了,誠實!
“總得有原因吧,她惹你了?”
“不是惹我!”
“那她惹誰了?”
“惹你了呀!”
“……”關略又一口氣沒頂上,緩了一會兒,蓄點笑:“嗯,好像昨天下午確實惹了!”
沈春光立馬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冷颼颼地問“她昨天下午怎麼你了?”
“問我要手機號碼來着!”
“就趁我不省人事的時候?”
“嗯。”
“那你給了嗎?”
“沒給!”
沈春光心裡有些得意,結果關略又補了一句:“因爲當時你還在搶救室,我沒來得及,要不一會兒我去給她補上?”
“滾!”
沈春光扭頭一下倒在牀上,用被子矇住自己的臉。
關略笑出聲來,突然覺得其實這樣也挺好,窗外陽光燦爛,屋裡這姑娘蒙着被子生悶氣,他何必管那麼多原因和真相。
她在就好了呀。
他還能看得到她,還能見她這麼沒臉沒皮地耍性子,不比什麼都強?
結果沈春光因爲關略和小護士之間“莫須有”的曖昧生了半天悶氣,傍晚的時候病房裡卻傳來消息,說下午那名小護士被護士長拎去會議室整整罵了一個多小時,最後又是哭腫着眼睛跑出來的。
原因是這家醫院專門設了一個五星服務獎,這個月她們住院部的護士最有希望獲得,次月每人就能多發兩千塊錢獎金,結果今天中午被沈春光那麼一鬧,得獎肯定無望了,而且護士長
還要被上面領導批評。
這麼一來那名小護士就成了衆矢之的。
雅岜知道這事之後就更不喜歡沈春光了,覺得她簡直蠻橫無理還沒教養。
第二天沈春光出院,回去路上卻是關略親自開車。
“雅岜呢?”
“你很關心他?”
“不是,只是好像早晨沒見他在醫院!”
“嗯,大概他這陣子都不想見你!”
“……”
“知道爲什麼嗎?”
“爲了昨天那小護士的事?”沈春光當然清楚,笑着說,“別啊,我知道他心軟,可我早晨去找那姑娘道過謙了,還送了禮!”
“你還送禮了?”
“對啊,厚禮!她可高興了呢!”沈春光講得神乎其乎,關略不免好奇。
“你給她送了什麼?”
“嗯…不告訴你!”
“……”
車子直接從醫院開到公園裡,沈春光先下車,眼瞅着後面兩輛黑色越野也停了下來。
她微微收了一口氣,其實很多事她自己心裡也清楚,有人要她的命,所以住院這兩天病房門口關略都派了人守着。
兩人先到了二十六樓,沈春光掏出鑰匙開門,所幸那天跟她一起掉進水裡的包也撈了上來,裡面除了手機其餘物件都沒事。
“進去吧,收拾幾套衣服,我帶你先回老宅住一陣子!”
沈春光也不問原因,原因她也大概知道,有人盯上這裡了,這個小區不再安全。
回老宅的路上沈春光順便又去重新買了隻手機,補了張卡,裡面所有號碼都沒有了,包括以前存手機裡的東西,以至於沈春光路上一直鬱郁不歡。
關略開車時留意到她在旁邊的神情。
“怎麼?掉了一隻手機心疼了?”
沈春光苦笑:“沒有,還不至於!”
“那怎麼看你一副好像世界末日的樣子?”
“因爲手機裡之前存的東西沒有了。”
“什麼東西!”
“一張照片!”
“很重要?”
“對,很重要!”
寧伯知道沈春光要來,連夜就叫下人把二樓最南邊一間客房收拾了出來,不是沈春光之前去住過的那間。
之前那間房間比較小,南面這間卻足足有四十多平米,帶有一個小套間和獨立衛生間,裡面裝了按摩浴缸,而且房間的朝向也好,面向暖陽,大陽臺和幾乎整面牆的落地窗,採光極好。
牀上的被褥和牀單也都是嶄新的,香檳色蠶絲面料,不是其他客房裡那種素色的全棉標配,一看就是爲她特別準備的。
沈春光在裡面轉了一圈。
“寧伯,您弄這麼隆重我都不好意思了。”
寧伯笑:“應該的,我聽九少爺的意思恐怕這次您要在這住好一陣子,所以重新收拾個房間出來,希望您能住得舒服些。”
“以前那房間就挺好了。”
“不好!”
“……沒覺得哪兒不好啊!”
“席夢思比較舊了,而且牀也太小!”
“不小啊!”沈春光回憶,一米八的大牀,“我一個人睡足夠了!”
“是,您一個人睡應該夠了,可九少爺晚上睡相不好,而且他喜歡睡乳膠墊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