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槐閉上眼,一直忍着的淚水也沒有再忍住,從眼角邊涌出來,“是我沒有用,那天正好我出去進貨,店子裡就你桂姨一個人守着,誰也沒想到對方大白天過來要錢,你桂姨只說了兩句話,就被那幾個混蛋拳打腳踢……,是我沒用,是我沒用……”
自責的顧大槐雙手緊緊攥着,用力大力指關節暴起,手背青筋盤踞如虯龍,“……我那天要不是貪那幾塊錢的車費,坐車回來就不會讓你桂姨受委屈,就不會……”
他比誰都知道自己的老婆是多麼想要個孩子,知道自己懷上好又怕是場空,便瞞着想等月份大點再說出來,那曉得……那曉得……
劉桂秀是趴在桌上失聲痛哭起來,她恨,恨自己爲什麼要瞞着,恨自己連孩子的都保不住。
坐在夫妻兩人對面的顧晨看上去是很平清,清亮的黑眸眸色幽深幽深,像是一口古井,泛着幽而冷的光。
“這是命,怨不得人。”把焊煙抽完的顧大槐低下頭,語氣沉重:“我要高興的是你桂姨沒有什麼事,醫生說了,她還年輕,養養身子……或許還會再有。”憨厚的臉上是對命運再一次造弄他,不甘心的曲服。
真的還會再有自己的孩子嗎?劉桂秀是連自己都不敢肯定。
她只要想到那天從肚子裡流出來的血,想到自己的肉生生掉下來,心裡的恨意是恨不得拿把菜刀跟害她孩子的人拼命去。
擡起頭抹抹眼淚,露出似哭非笑的難過表情,道:“你瞧我們,閨女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說這些傷心事做什麼。大槐說得對,這都是命,命該如此,怨不得人,怨不得人啊。”
顧晨是不信命,她只信事在人爲,而劉桂秀失去孩子的事,就是人爲!
“是我沒有想周到,失去孩子的事情,我有責任。”她只想到把兩夫妻安頓好,有一門生計來路,卻沒有想到生意紅火起來,會招人眼紅,會招來災禍。
前頭已經哭過,這會兒哭會便緩過氣來的劉桂秀聞言,是重地捶了下自己的胸口,把哽在胸口裡的濁氣拍出來,讓自己說話更能順暢一點。
“大閨女,你要這麼說,桂姨真是沒臉留在顧家了。”這位農村婦女有着野草一樣的韌性,哭過後,反而是勸起顧晨來,“是我沒兒女的命,怨不得別人。沒給顧家留下一男半女的,桂姨心裡難受。”
她看了看兩鬃開始有斑白的顧大槐,心口就是一絞痛,“沒有給你留生個男孩養老送終,是桂姨對不起你爸,對不起顧家。”
“又在說糊話了,我什麼時候想過要你生個男孩給咱倆養老送終。”沒有顧婆子的壓制,顧大槐的腰板也能挺直點,再加上日子過得順,心裡頭想說什麼,嘴裡面也能說出來來。
他拍了下繼妻的手背,安慰道:“我年長你八歲,我是怕我死後,你孤伶伶的一個人過日子,你要有個一兒半女的老了也有個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