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午後,風光顧敞開的門戶,拉開窗簾,打開窗戶。伊琳的風鈴“叮叮噹噹”的響,這是天塑送給她的。清越的風鈴聲包裹起小屋的孤獨。剛下過一場春雨,雨水的溼味摩挲過土壤和植物,涌進伊琳的窗口。

“伊琳,最近過得可好?”天塑今天剛好有空就過來看看伊琳。“坐在窗口這裡想什麼呢?”

“天塑,你來了啦。”看見天塑到來,伊琳這幾天憋在心裡的話終於有人訴說了,“天塑,你知道嗎,我對他真的是又愛又恨。我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想包容他對我所做的一切,可是我一想到那場車禍,媽媽臨死前的慘相,我怎麼也包容不了,我恨他,也愛他。爲什麼他要這樣對待我。我知道我對他的愛,讓他無法呼吸,給他帶來了壓力和勞累。後來我選擇離開,可是爲什麼他非要置我於死地。”淚水不知不覺的打溼了伊琳的衣衫,她的心也千瘡百孔。“那有樹的房間;那被哭溼的肩膀;那曾揹我上學的背,是我唯有的,能夠相信和依賴的土地。我想在那土地上站穩,伸出胳膊,擁抱美好的,明亮的世界。可是他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聽到伊琳的話,天塑的心有點動搖,他決定要把藏在心裡很久的秘密告訴伊琳。他走進窗口,緊緊的抱住伊琳。“伊琳,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那場車禍跟齊諾沒有任何關係,那都是秀玲胡亂栽贓的。五年來,那個一直陪伴你堅強,勇敢,給你帶來快樂的人,幫你建造小木屋的‘窗口’,不是我,是齊諾。他知道你恨他,所以一直戴着變聲器跟你說話,生怕你認出他來。你曾經通過窗口包容了他所做的一切,所以他告訴你,他叫‘窗口’。伊琳,那場車禍真的跟齊諾沒有關係。”

“齊諾”兩個字從天塑口中說出,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伊琳的心撕心裂肺的痛,她不相信天塑所說的一切。“天塑,你在騙我對不對,我不會相信你的話,我更不會原諒他對我所做的一切。”

“伊琳,對不起!”齊諾突然在伊琳和天塑的面前。“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那場車禍真的跟我沒有關係。……一直以來,我想給你一切,給你絕對的保護和安全,包容你的任性。我想給你一個唯一的我。我想用我的肩膀,甚至我的全部把你託向那個你期許的世界。那個世界很溫暖,很美,很明亮。有時候我發覺自己無力;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沒有愛;有時候我覺得我的身體,被愛充滿着,幾近爆裂。我不願意去思考;去判斷;去選擇,任何的決定和分辨,都是傷害,從不會有圓滿的結局。在大學裡,每當看到窗外,我都覺得風景好熟悉,我的心開始疼痛,無法停止,卻不是因爲想念你。我承認秀玲的愛讓我輕鬆,讓我的身體變得很輕很輕,沒有回憶,沒有責任,只有目光交錯時的心跳和毫無憂慮的快樂。而你的愛就好像你緊緊的扼住我的喉嚨,讓我無法呼吸。每當看見你的眼睛時,我就感覺到危險,責任還有沉重。我的世界藏了太多未知的恐懼,沒有力氣,我卻越發的明白,我愛你,深切的愛,所以愛的如此勞累。”

齊諾突然出現在伊琳和天塑的面前。曾經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現,伊琳的心更加的痛徹心扉。他比五年前瘦多了,臉色有點蒼白,也有點憔悴,頭上還有絲絲白髮。他說出這些心裡話,這些話對伊琳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想起母親的慘死,伊琳不相信他所說的這些,更加的不會原諒他所做的一切。“你…你…走開,我不要看見你,我也不會相信你所說的話。你滾,我恨你。”伊琳激動的對齊諾吼道。

“伊琳,你不要激動。我知道你恨我,也不會相信我。雖然我愛你很勞累,但是我還是會堅強的愛你。你的身影早已融入我的生命。請你不要趕我走,我會一直跟在你身邊,呆在窗口邊守護你,直到永遠。我去窗口邊了,你有什麼事就叫我。”

伊琳勉強站起身,向窗外看去,沒有想到窗口下面竟然有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帳篷。齊諾走進了小帳篷。“難道這個帳篷一直在這裡,是我未曾注意到。難道齊諾真的一直陪伴着我嗎?”

“是啊,五年前齊諾無意間發現了這座島,爲了建了小木屋。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會發生車禍。車禍後,他在窗口下搭了一個小帳篷。他不敢靠你太近,怕你發現他。他經常在窗口外默默的注視你。你應該也看見了他頭上的白髮了吧,也瘦了很多。五年來,他爲你操勞了許多。他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他不敢深睡,深怕你夜裡會出什麼事。他爲你做了這麼多,你應該原諒他,包容他。”

“原諒,包容!你要我怎麼去原諒他,包容他。我媽媽那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有了。雖然從小到大,媽媽從裡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母親的溫情。可是那場車禍讓我明白了,媽媽是愛我的。如果不是媽媽擋在我面前,死掉的那個人就是我。”

“伊琳,那場車禍真的跟齊諾沒有任何關係。你知道嗎,當時齊諾在樓上看見秀玲把你們撞飛,你知道他的心有多痛嗎?你因爲車禍失去了媽媽,失去了光明和走路的資格自暴自棄的時候,他恨不得代替你受這樣的罪……”

“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伊琳捂住耳朵,“求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我也不會相信的。出去,請你出去,讓我一個人靜靜。”

“伊琳,你好好想想。”

天塑走了出去。伊琳關上門,關上窗戶,拉上窗簾,爬上牀上,躲在被子裡哭泣。“我該怎麼辦;我該相信他們的話嗎;我該包容他嗎?”……

伊琳自己推動着輪椅,齊諾一直與她保持着一段距離跟在她的身後。他們來到海邊。海風拂過伊琳的耳際,就好像媽媽溫暖的手撫摸着她;海浪拍打着岩石的聲音傳入伊琳的耳膜,就好像媽媽輕輕的叮嚀。“媽媽,你在天堂可安好?媽媽,我好想你。媽媽,我該原諒齊諾嗎,該包容他所做的一切嗎?媽媽,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要不要原諒,包容齊諾,聽聽你心底的聲音。”天塑不知何時出現在伊琳的身旁。

“我不知道,我對他的愛比對他的恨還要多。我承認我愛他,但是一想到媽媽,我就不能包容他。”

“你看哪裡!”天塑指着木屋的窗口對伊琳說道:“你看見了什麼?”

齊諾搭的帳篷,此刻是多麼的顯眼,“帳篷啊,他搭的帳篷啊。”

“這五年來,他一直在你的窗口下的帳篷裡陪伴你堅強,勇敢,帶給你快樂。那場車禍明明跟他沒有關係,可是他毫無怨言的陪伴着你。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動嗎?你知道窗口意味着什麼嗎?窗口意味着一種包容。曾經著名畫家:黃永玉先生講到自己的人生經歷,他回憶的線索,便是不同的居室裡的窗。最困難的時候,住在沒有窗的房間裡的先生,便在牆上畫出一扇美麗風景的窗。這令先生動容,想到民間故事裡,那神筆馬良的神筆,從那繪畫出的窗口,先生望見的是自己心裡無垠無際的美麗世界,感慨,於大師的境界與精神是我等凡夫俗子不可效顰,唯有高山你上,身心欽佩的。在薩拉霍夫的畫作中,反覆出現着窗口,他彷彿習慣於從窗口望出去,來觀察人間的紛爭。窗外是庭院,是污流,是色彩沉重的一切。他飽含着熱情,從窗裡繪畫天空清澈,草木繁榮。在窗口裡可以安放下所有的一切。窗口意味着一種包容和皈依。你能輕易的原諒秀玲,爲何不能原諒,包容齊諾呢?”

伊琳看着一直與他保持着距離的齊諾,“因爲愛他,所以我不能原諒他,包容他。”

半夜,伊琳被雷電驚醒。在黑暗中,伊琳感覺到了害怕和恐懼。雷電轟鳴,閃電撕裂了夜的的帷幕,照亮四壁,伊琳躲在被子裡哭泣。從小她就害怕雷電。那個時候,只要是雷電交加也,齊諾都會把伊琳帶到他的房間裡,把她擁入懷中,抱着她入睡。現在伊琳不知道怎麼不能,只能躲在被子裡哭泣。

“咚咚!”有人敲響了伊琳的窗戶,“伊琳,不要害怕,我是齊諾。我會一直陪着你,你安心的入睡,不要怕!”齊諾的話就像給伊琳吃了定心丸,她安穩的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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