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戈知道這條穿過奧特蘭克山脈的路不好走,但是他不知道竟然不好走到這個程度。
這條在山腰上開闢出來的道路並不狹窄,並行三輛馬車都沒什麼問題,但地勢卻極爲險要,它的一側是高聳入雲的陡峭山脈,而另一側卻是如同刀劈斧鑿般的深邃河谷,稍有不慎,就可能墜落深淵。
在洛丹倫王國毀滅之後,年久失修的路面變得坑窪不平,崎嶇難行,裝着輜重的馬車已經更換了三次車軸,如果再斷兩次,他們就要面臨沒有車軸可換的窘境了。
很多的路段還結着厚厚的冰,在冰面上行走,馬車很難保持自己的行走軌跡,即使車輪上纏着網狀的鐵鏈,也無法阻止它的橫滑。迫不得已,迪亞戈和瑪斯雷不得不加入步行的隊伍,好騰出兩頭科多獸來充當馱獸,以防馬車真的跌落懸崖。
雖然自認爲從安多哈爾出發前,已經做好翻越雪山的充足準備,但是當真的進入奧特蘭克山脈雪域地帶,面對這裡冰寒刺骨的冷風和幾乎永無休止的茫茫風雪的時候,赫夫曼發現,他們準備的物資還是太少了!如果不是自小生活在丹莫羅的冰山雪地裡的布萊恩?銅須幫忙,迪亞戈覺得他們肯定已經被這條冰雪之路給打敗了。正是這個經驗豐富的矮人想出的各種實用招數,幫助他們渡過了這次前所未有的難關。
從填進靴子裡禦寒的幹銀葉草,到鬆軟保暖的杉樹皮斗篷,再到綁在鞋底防滑的鐵棘樹枝,布萊恩就像一隻神奇的叮噹貓,時不時的給他們帶來驚喜。
他們在這條冰雪之路上艱難跋涉,中間還遇到了一支正趕往安多哈爾的地精商隊——不是每個地精商人都擁有自己的地精貨運飛艇的,這支小商隊顯然就沒有那麼雄厚的資金。
自詡精銳的風暴之鞭的人類士兵們驚訝的發現,雖然來自溫暖的科贊羣島,但這些地精商人卻表現的比他們還要耐寒抗凍,不得不說,地精們對於金幣的狂熱信仰使得他們敢於面對任何艱難困苦,也正是這份信仰,使得地精商人遍佈艾澤拉斯的每個角落,構築起了龐大的地精貿易網絡。
不過,在迪亞戈在以到達安多哈爾後的售價,買下了地精商人的所有烈酒之後,他們的行進速度大大加快了。而被減輕了大量負重的地精商隊也同樣加快了速度,那個大鼻子的地精商人管這個叫做“雙贏”!
說實話,當辛辣的矮人烈酒灌進喉嚨的時候,迪亞戈真的感覺自己一點都不冷了,渾身熱氣騰騰的充滿了力氣,即使就這樣一直走到天黑都不會累!
“我感受到了家鄉的味道。”矮人布萊恩狠狠的灌下一大口烈酒,滿面通紅的說道,“不過我敢打賭,這不是卡拉諾斯的雷酒釀酒廠出產的狂想麥酒或者雷霆麥酒,它的口味更像是附近烈酒村的馬萊斯?麥酒釀造的冒牌貨!”
“我感覺味道還行,”變回人形態的瑪斯雷不贊同的說道——在進入雪山之後,精靈德魯伊就一直保持着巨熊形態,那身厚墩墩兒的毛皮讓矮人眼熱不已,一直咕噥着自己需要一件熊皮大衣——他指着袋子一角印着的一行不起眼的矮人文字,“而且也算不上冒牌貨,你看,這上面寫着它的牌子和產地呢——熱酒,烈酒村的馬萊斯?麥酒釀造!哇哦,布萊恩,你的舌頭比最出色的品酒師都要厲害,這都能嘗的出來!”
“那當然!在你們看來,這酒已經算的上好酒了,”矮人得意洋洋的說道,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但是在真正的矮人眼裡,它還差了那麼一點點兒!”
“已經足夠好了!”赫夫曼大步從矮人身邊超了過去,他原本疲累欲死的雙腿現在充滿了力氣,不光是他,風暴之鞭的每個士兵都分到了一袋矮人烈酒。在酒精的刺激之下,每個人看上去都臉頰通紅,意氣風發。
“我建議,這一次,敬我們慷慨的老闆!”赫夫曼舉起手中的袋子,大聲祝酒道。作爲迪亞戈的私人衛隊長,赫夫曼已經完全適應了他的新身份。
“敬老闆!”士兵們舉起手裡的酒袋,轟然應道。沒喝酒的時候,他們可不敢當着一位聖徒的面如此恣意奔放,現在一個個膽子大的能包住天。
可能是烈酒的刺激,他們這一天走的路比之前任何一天走的都更遠,當這條冰雪覆蓋的道路終於不再向上攀升,而是改爲平直向前的時候,迪亞戈知道,他們已經走完了最艱難的上坡路。
這是一段難得的山間平地,它的一側是索多里爾河谷,而西北面則是一條通往洛丹米爾湖的狹長山谷。每年夏天,這裡的冰雪融水都會沿着峽谷潺潺而下,最終匯入洛丹米爾湖之中。
他們在這段開闊地帶又走了大約兩個多小時,天色終於漸漸變得昏暗了下來。不過說實話,在這白茫茫的雪原上,夜晚也不會暗到那兒去,他們依然可以看清腳下的路。但是由於越來越大的風雪阻擋,他們又無法看的太遠,這感覺真是讓人糾結。
所以當斯坦恩布萊德小鎮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全都被嚇了一大跳,那感覺就像這個小鎮是突然自己從風雪之中蹦出來的似的。
斯坦恩布萊德小鎮原本是奧特蘭克王國的領土,在第二次獸人戰爭期間,奧特蘭克王國由於背叛人類而被各國瓜分之後,斯坦恩布萊德就歸入了洛丹倫王國的統治之下。在天災戰爭爆發之前,藏身在奧特蘭克山脈之中的霜狼氏族的獸人襲擊了這裡,雖然王子阿爾薩斯和烏瑟爾?光明使者及時趕到,打跑了獸人,但是感到不再安全的居民們還是陸續遷走了,只留下了一座荒廢的空鎮子。
在度過最初的驚愕之後,人們猛地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雖然小鎮荒廢已久,破敗不堪,但在一個能遮擋風雪的屋頂下過夜總比在荒郊野地裡紮營,然後被大雪活埋了要好得多。
在涌進這個空蕩蕩的小鎮之後,整個隊伍一下子變得忙碌了起來。一些人忙着清理房屋,打掃出人住的地方;一些人則忙着把牲口趕進馬廄,添加草料,燒水飲馬;而廚子們則開始卸載輜重,埋鍋做飯,在赫夫曼的指揮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迪亞戈第一次感覺到被人伺候着是多麼的省心,啥也不用做的他、瑪斯雷,還有布萊恩三個人被請到一間打掃乾淨的房間裡,圍坐在火盆旁邊,愜意的烤着火。
“真希望我以後不會墮落到無法在荒野中一個人生存的地步!”感受着溫暖的火焰烘烤着手指的舒適,迪亞戈不好意思的說道,“他們把我照顧的太好了,簡直就是衣來張口,飯來伸手。”
“得了吧,別拿出那幅貴族的嘴臉,這樣的日子你過不了多久就會厭煩了,你這個賤骨頭!”瑪斯雷滿臉鄙視的說道,對於這個人類的秉性,他實在是再瞭解不過了。
“你們說,我們晚上要不要安排值夜?”自討沒趣的迪亞戈突然擔心的問道,“這一帶是辛迪加匪徒的地盤,他們會不會來找麻煩?”
“如果你願意,儘管去這麼安排,”瑪斯雷翻了個白眼,嘲諷道,“如果有任何盜匪能夠忍受在這種大雪天出門,他們半夜裡抹了我的脖子,我也心甘情願。”
迪亞戈無奈的點了點頭,不過在吃晚飯的時候,經過與赫夫曼的商議,後者還是要求晚上睡覺的時候,每個屋子裡都必須有一個人保持清醒,以免真的“被人抹了脖子”。
酒足飯飽之後,幾個人待在溫暖的屋子裡,愜意的抽着菸斗。這還是幾天來,他們第一次有心情這樣聊天閒談。
房間正中的地面上,火盆熊熊燃燒着,剛伐來的雪松在火焰舔舐之下滋滋的冒着油,散發出一股好聞的松香味兒。不時有偌大的雪花從空蕩蕩的窗框外飄進來,剛一落地就融化成了水滴。
屋子裡溫暖如春,幾個人的臉上映射着炭火發出的紅光,而窗外呼嘯的寒風卻讓人聽起來就打心底裡感到陣陣寒意,忍不住就想往火盆跟前湊。
“天氣越來越冷了,但這場暴風雪應該在持續不了多久了。”矮人低聲說道,這並非毫無根據,而是他在丹莫羅的冰天雪地中生活多年的經驗之談。
“希望如此,”瑪斯雷又往火盆前湊了湊,與火焰近的幾乎要把自己點燃,“我從來沒想像過有一天會把自己的生命寄託在一盆火上面,如果和達納蘇斯的其他人說起來,他們肯定會認爲這是個笑話。”
“我猜他們肯定連雪是什麼都不知道。”布萊恩嘲諷的說。
這個笑話很冷,但是房間裡的每個人還是轟的笑了起來,彷彿在這種艱難的環境裡,人們更需要笑聲似的。
赫夫曼走到窗戶邊,張望着遠方發紅的天際。
“希望明天雪真的能停,”他有些擔憂的說,“不然我們就必須在這裡在多呆幾天了,說實話,這裡可不是個適合多待的好地方。”
或許因爲吃過飯後的睏乏,也可能是因爲坐在舒適的火盆旁,迪亞戈有些困頓的靠在一根立柱旁,看着不斷搖動的火光,漸漸的閉上了眼睛。恍恍惚惚的,他聽到窗外淒厲的風聲漸漸變弱了。
“不用擔心,明天會是個好天兒的。”半睡半醒間,他低聲咕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