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號在升空。
詛咒海盜加博亞剩下的四艘船拱衛着這艘黑暗飛船去往雲端,又在風元素推動的加速下消失在北郡的天際。
洛薩帶走了他喚醒的所有精銳死靈,連帶着黑騎士們也一起離開了,儘管埃瑞丁和他的兄弟們死傷慘重,只剩下了一個施法者黑騎士苟到了最後。
但黑靈海盜們想做大事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待今日的消息傳遍世界,作爲事件重要參與者的黑騎士們的惡名就將響徹整個艾澤拉斯,再沒有人敢把他們視作“移動的寶庫”了。
這絕對是個足以讓人開心的消息。
但對於活下來的人而言,今日的事情就沒有那麼值得高興了。
在一片死寂的北郡修道院中,聖光教宗法奧半跪在地面,將一個死者破碎的手骨收斂到它早已風化的遺骸邊。
在教宗身後,聖騎士們正在沉默的朝這些屍體上潑灑聖水,那些被聖光祝福的液體可以消散掉屍骨上的黑暗氣息,讓它們再度安息。
但想要徹底杜絕這些亡魂被複活的可能,就要用火焰來淨化一切。
只剩下骨灰的死者當然沒有可以被複活的身軀了,雖然它們也會以怨靈的姿態被拉起來,但總好過讓生者們再去體驗一次被亡靈徹底包圍的絕望感。
最勇武最誠摯的聖騎士們此時心中也充滿了惶恐與絕望,就連大騎士圖拉揚都躲在角落,將頭埋在奧蕾莉亞女士懷中沉默的流着淚。
他倒不是被嚇到了。
他只是被今日的失敗嚴重的衝擊了意志。
他是在爲自己沒能阻止洛薩元帥的墮落而痛心疾首。
小阿爾薩斯也是一樣的情況。
他受了傷。
手中的獅心斬殺者也因爲魯莽的和霜之哀傷拼刀而被碎裂成斷刃灑落一地,但用繃帶吊着手臂的阿爾薩斯卻還要安慰自己痛苦的兄長。
瓦里安此時的狀態已經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他疲憊且絕望,痛苦且悲憤,他身上佈滿了鮮血必須被立刻送回暴風城中。
“我也一起去。”
小吉安娜試圖登上護送瓦里安和其他傷員的馬車,
但卻被阿爾薩斯用一種稍顯冷漠的姿態拒絕了。
這是之前兩人之間從未有過的情況,讓小法師都愣在原地。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
她拄着自己的黑檀之寒法杖,盯着背對她的阿爾薩斯,說:
“是因爲我哥哥嗎?你因爲我是他妹妹所以厭惡我了嗎?”
“我沒有!”
小王子咬着牙說了句,他如逃避一樣伸手關上馬車的門。
在門鎖合攏那一瞬,他低聲說:
“之後一段時間你和你的家人肯定會過得很艱難,庫爾提拉斯可能都會因此被非議,但吉安娜,堅強一點,等我照顧好瓦里安,我就會過去你身邊...
我會保護你不被那個壞人影響。
我發誓!”
“我...”
吉安娜想要反駁兩句,但看着周圍滿目瘡痍的一切她實在是說不出什麼話來,只能沉默的目送眼前的馬車駛離滿是屍體的北郡。
在布萊克離開艾澤拉斯前往德拉諾時就告訴過吉安娜,他會去做一些在外人看來很邪惡的事,他曾說希望吉安娜不要和其他人一樣被雙眼看到的一切所誤導。
但現在,在親身經歷過北郡修道院的亡靈之災後,饒是吉安娜很堅定的相信自己的哥哥,但她也不得不懷疑布萊克行動的必要性。
如果是爲了幫助這個世界,真的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嗎?
小法師握緊了法杖,她心中心情低落又複雜,達拉然在今天也損失慘重,人類施法者們失去了他們的領袖。
安東尼達斯大師的死去與復活必將成爲達拉然繼城市崩潰後迎來的第二輪打擊,這甚至可能會讓達拉然這支魔法派系從此一蹶不振。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要算在布萊克·肖頭上。
阿爾薩斯說的是對的。
一旦布萊克·肖的真實身份被公開,她和她的家人們必將承受可怕的非議與指責,甚至連庫爾提拉斯都會因此...
“你在想什麼?我的女兒。”
戴琳疲憊低沉的聲音在吉安娜身後響起,小法師回過頭看着滿身傷痕卻依舊努力對自己露出笑容的父親,她抿着嘴,上前一步,躲入戴琳懷中。
上將也伸手抱住自己的女兒,他似乎感覺到了吉安娜心中的惶恐與不安。
他小聲說:
“別聽那些人胡說,我們不會有事的,我不會允許你們生活在被指責的世界裡,庫爾提拉斯也不會向惡毒的流言低頭。”
“但父親,如果哥哥的身份暴露...”
吉安娜輕聲說:
“我們又該怎麼幫他?”
“他還要人幫?”
戴琳哼了一聲,很不爽的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發疼的傷痕,他小聲吐槽道:
“他自己都夠厲害了,還找了個不比他遜色的精靈情人,這小子果然已經有了我年輕時的幾分風采。
至於身份暴露...
他們要指責要辱罵的是該死的大海盜布萊克·肖!和我的兒子,你的哥哥德雷克·普羅德摩爾有什麼關係?”
“但是...”
父親這個稍顯無恥的回答讓小法師瞪圓了眼睛,她擡起頭對戴琳說:
“但大家都知道了呀,這怎麼能瞞的過去呢?”
“我們不承認就好了嘛。”
戴琳哈哈笑着拍着女兒的腦袋,他說:
“他們如果非要找到證據,就讓他們來當面問我,或者去抓住布萊克·肖嚴刑拷打質問真相。如果有無聊的人跑來問你,你知道該怎麼回答嗎?”
“嗯。”
小吉安娜也被父親的回答弄得露出一縷笑容,她使勁點了點頭,說:
“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把一個名聲狼藉的海盜和庫爾提拉斯爲國捐軀的王子殿下放在一起討論,本身就是對庫爾提拉斯的冒犯和挑釁!
如果有人敢這麼問我,我一定會狠狠教訓他們!”
“你們這一家人真是絕了。”
旁邊路過的大騎士老弗丁聽到這三觀震碎的問答便頓時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相比其他人,老弗丁對於今天的事的反應倒沒有那麼激烈。
這也很正常。
老弗丁向來是以公正和獨立的思考著稱的聖騎士,他對於世界有屬於自己的理解,不會人云亦云。
“跟我來吧,戴琳陛下。”
老弗丁搖了搖頭,對戴琳說:
“冕下要在修道院裡召開一次會議,討論洛薩元帥和霜之哀傷的問題。”
“這有什麼討論的?”
戴琳皺着眉頭說:
“在沒找到那把劍的弱點之前,說再多都沒意義,與其浪費時間,不如現在就開始整軍備戰。洛薩離開前的話你也聽到了,他要去北疆教訓那些老頭子。
如果應對不好,今日之事很可能會在洛丹倫,在激流堡,在吉爾尼斯王城重演一遍。”
“我們要說的就是霜之哀傷的弱點。”
老弗丁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
“在你來暴風王國之前,在風暴要塞裡發生了惡魔的刺殺,惡魔獵手和守望者們抓住了一頭恐懼魔王,就在剛纔她們送來消息。
在對那頭恐懼魔王的拷問裡,他們發現了和霜之哀傷有關的重要情報。
洛薩還有救!”
大騎士握緊拳頭又鬆開,他抿着嘴說:
“據說要成爲完整的巫妖王,除了霜之哀傷外,洛薩還要拿到一頂王冠戰盔,那戰盔現在在惡魔手裡...
如果我們能提前拿到它,說不定就可以將洛薩帶回我們之中。”
“不是吧?大騎士!”
吉安娜瞪大眼睛說:
“你們相信一頭惡魔的話?你們已經絕望到這個地步了嗎?”
“我們不信。”
老弗丁擺了擺手,他看着眼前的滿目瘡痍,嘆氣說:
“但現在,除了這個消息之外,我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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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閉這個船艙,不許任何人靠近!”
在死神號的底艙裡,布萊克踏入黑暗的階梯,對身後的瑪維說:
“我要和一位可怕的存在對話,不能被打擾,你最好離遠點,我可不想讓你也暴露在那位永恆者的注視下。”
“就是祂要求你將霜之哀傷帶給洛薩元帥的嗎?”
瑪維問了句。
布萊克點了點頭,卻沒有多說什麼。
瑪維也沒多問,她後退幾步,和虛空守望者們一起將通往底艙的道路徹底封死,海盜將艙門關閉,自己一個人踏入眼前的黑暗之中。
薩拉塔斯也把自己隱藏在布萊克靈魂最深處,讓自己進入最平靜的沉睡之中。
儘管作爲虛空生物,她也沒有和暗影界的永恆者們打過交道,但看到海盜都如此謹慎,黑暗精粹覺得以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最好還是別參與其中的好。
臭海盜走入底艙中心,那裡已經提前放好了一面巨大的穿衣鏡,但四周很黑暗,布萊克在鏡子面前也看不到鏡中的自己。
他將手指上那痛苦之王的印璽取下,放在手心輕輕摩挲,就像是一個古怪的儀式。
暗影界的雷文德斯的溫西爾罪罰者們最擅長的肯定是罪孽魔法,但那些極其類似於吸血鬼的傢伙們還有另一樣很擅長的魔法體系。
那就是鏡子魔法。
溫西爾可以用魔法鏡做出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事。
普通的鏡子在他們手中化作通往無數世界的大門、封印危險之物的力量、藏匿寶藏的鑰匙,甚至是戰鬥時的致命偷襲。
如果布萊克是個像小吉安娜一樣的正統施法者,那麼他絕對不會錯過向溫西爾學習神乎其神的鏡子魔法的機會。
可惜,他是個不學無術的術士。
他對於這些需要精巧操縱和提前準備的魔鏡沒有任何興趣。
現在,在這死寂而溫暖的黑暗包裹中,海盜將手中的印璽撫摸三次之後,他感覺到了眼前的鏡子浮動出一抹飛舞的血光。
其實就在剛纔,在洛薩因爲霜之哀傷而甦醒的時候,他已經能感覺到這枚來自暗影界永恆者的印璽上的最後一道力量封印解除了。
他現在可以藉助它和那位神秘的恐怖陰謀家,高傲的帝王德納修斯閣下面對面對話了。
在黑暗的鏡子裡,最先出現在布萊克眼前的是一個富麗堂皇,被鮮血的暗紅色光澤點綴的華麗宮廷,那裡似乎還在進行一場熱鬧的宴會。
無數身穿優雅長裙和紳士衣袍的溫西爾吸血鬼們在大廳的地面、天空上盡情隨着奢靡墮落的音樂舞動身體,還有小個頭的泥僕們穿着服務用的衣袍在他們之間穿梭,爲他們送上飽含心能的飲品與食物。
其中有七個佩戴着不同勳章的溫西爾貴族尤其出衆,他們有男有女,但所到之處都如衆星捧月一般。
不過,這七個溫西爾的大人物並非今日的主角。
隨着眼前鏡子視角的拉近,布萊克見到了那位斜坐在鮮血廳堂最上方的王座上的英偉人物。
他看到了德納修斯大帝手捧着一杯鮮紅色的美酒,以一副傲慢統治者的姿態靠在鮮紅的王座上,強大的活體利刃蕾茉妮雅懸浮在她的主人身旁,如統治者的鮮紅權杖。
這是布萊克第一次真正見到德納修斯大帝的面容與身影。
不得不說,這也是個氣勢極爲出衆的統治者。
尤其是他那鮮紅的傲視萬物的眼神,以及身上散發出的說不清的上位者的怪異又威猛的氣質,真是讓人看一眼就不會忘記。
唯一比較遺憾的是,作爲溫西爾吸血鬼和納斯雷茲姆們的創造者的德納修斯大帝在面容上也和自己的造物相近。
祂有一張消瘦而陰沉的臉頰,又有精靈一樣的耳朵,惡魔一樣的腳,德萊尼人一樣的反曲型蹄子卻又沒有尾巴。
這多少有些影響大帝的顏值了。
“布萊克·肖,縱橫艾澤拉斯的欺詐者,享譽物質羣星中的刺客,一個極度自我極度高傲的靈魂,一個可以看破未來與過去的奇特生命。
你或許應該聽說過,我是你的‘忠誠粉絲’。
布萊克,你的每一次欺詐,每一次惡行我都有所耳聞。
就在剛纔,在這場讓人無聊的宴會裡,我受到了一個讓我心情振奮的好消息。
你給我帶來了一個讓我心潮澎湃的奇蹟,讓我掛念的霜之哀傷終於在羣星的漂泊中尋找到了屬於它的優秀主人。
不定的命運已經轉向了我一直在渴望看到的未來,你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過去永恆時光中,我的一切努力並非白白浪費。
我和被放逐者,乃至整個暗影界,整個羣星的未來都會因你而改變。
你真的是個非常神奇的人,布萊克。
你願意加入我的收割者王庭嗎?我可以將雷文德斯的統治權交給你, 你可比我的兒子優秀太多了。”
在布萊克站於魔鏡前正在思索着如何開口時,德納修斯大帝卻先一步開口說了話,他的聲音非常磁性,又富有熱情,態度溫和絲毫不見傳說中的冷漠與傲慢。
讓人不由的心生好感。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偉大的陛下。”
布萊克很謙卑的在鏡子前俯身行禮,他低聲說:
“至於雷納索爾王子,您也不必爲他的成長感覺到擔憂,他只是被您保護的太好而從未經歷風雨所以顯得有些天真。
但他會成爲優秀的統治者,他畢竟是以您的意志塑造的,您應該對自己充滿信心。我這陛下的忠僕也不敢佔用陛下寶貴的享樂時間,所以...”
臭海盜擡起頭,問到:
“請陛下吩咐我接下來的任務吧,我和我的利刃已經做好準備繼續爲您的偉業服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