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拉丁大帝騎着天馬昇天了。
那長翅膀的星光飛馬,載着這位衛戍黑暗近三千年的英魂飛入於高空洞開的彩虹橋中,化作一道飛舞的光點,往一切強大戰士們嚮往的英靈殿晉升。
山坡上,法奧冕下和大騎士達索漢在祈禱。
不只是爲索拉丁大帝的離去祈禱。
更因爲他們在今日見到了只存在於傳說和神話中的事物。
隱藏於提瑞斯法地區地下的黑暗,天空中洞開的彩虹橋,還有現在依然停留於他們身前的金色女武神。
這些都在宣告,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真的存在着一個凡人想象中的天國。
再加上布萊克曾講述過的冥獄故事,這兩種力量的對比,對於信徒們而言意義非凡。
最少下一次,當心中有疑惑的信徒向教宗提問,天堂和地獄是否真的存在時,教宗不需要再以經文的記載婉轉回答。
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訴自己的教友們:
要行好事,要做善事!
否則真的會被奧丁唾棄着下地獄,再被邪惡的海拉永世折磨。
這可不是一種恐嚇。
而是基於事實的推論。
維庫人的前身,是奧丁和一衆泰坦守護者們的眷族,奧丁對於所有維庫人的靈魂去往何方,在法理上有絕對的掌控權。
人類是由維庫人退化而來,可以算是維庫人的亞種。
所以理論上,人類在死後,靈魂歸去何方這件事,也是奧丁說了算。
只是那位戰爭之王太固執,還是個愚蠢的種族主義者,偏愛強大堅韌的戰士。
他覺得人類太弱小,不值得投入太多精力。
“你怎麼還不走啊?”
在目送着索拉丁大帝昇天後,布萊克將目光轉向還在原地拍打着翅膀的金色女武神,他順着女武神的目光看來,正落在自己手中的圓盾上。
海盜眨了眨眼睛,很不客氣的對女武神說:
“怎麼?你這瓦格里是要留在這裡,讓我們請你吃頓宵夜嗎?”
“凡人!注意你說話的口氣,你在與奧丁的使者交談!”
女武神被布萊克這句話弄得微微憤怒。
她手中帶着徽記的金色戰矛在手心翻轉了一下,大概是想着教訓一下這個出言不遜的傢伙。
這些女武神們都是奧丁親自挑選的,是最悍勇的女性維庫人,能在戰死後踏入英靈殿的英魂,就別指望她們的脾氣能有多好了。
而且這些傢伙個頂個的能打。
就海盜現在的段位,真打起來,他絕對會被眼前這個留着雙辮的金色大姐姐單手摁在地上捶。
但金色女武神最終沒有動手。
她盯着海盜手裡的圓盾,輕聲問到:
“這面盾牌,是你從海拉那裡繳獲的?”
“對哦,我不但拿到了這面盾牌,還搶了海拉的納格法爾號,殺了她的引魂人。”
布萊克把之前的話又說了一遍。
他敲着盾牌,對眼前的女武神說:
“在你們看來,這應該算是一種榮耀吧?”
“嗯。”
女武神點了點頭,朝布萊克捶了捶自己的金色胸甲,嚴肅的說:
“這是無上的榮耀!
你做到了無數英靈戰士想做卻做不到的事,如果你是一名戰士,就靠這一場對叛徒的大勝,你便有資格踏入英靈殿中。
但這面盾牌是屬於奧丁的,他並不喜歡別人未經允許就使用他的武器...”
“所以你要拿走它?”
海盜眨了眨眼睛,說:
“要動手搶嗎?”
“不,搶奪戰利品是很不榮耀的行爲。”
女武神張開背後的雙翼,拍打着讓自己升空。
她單手握着戰矛,居高臨下的對布萊克說:
“我只是提醒你,你手持的是奧丁的武器,這是你與他之間的私人問題,自然要由他親自解決。
而我們雖無法影響到奧丁的思考,但就我個人而言,我非常樂於看到海拉在你手中吃了癟。
從今日之後,輝煌的英靈殿中也會傳揚你與海拉戰鬥的故事,勇敢的人類海盜。
至於你請索拉丁的英靈轉達給奧丁的請求,或許不久之後就會有迴應。
耐心等待吧。”
說完,這體型巨大的女武神拍打着雙翼,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消失在了天際的門扉之中,又有低沉的號角聲迴盪,讓那天空之門緩緩關閉。
“呼...”
海盜看着天空恢復黑夜星光,便伸手擦了擦汗水,低聲說:
“和這些一言不合,就幹架砍人的傢伙們打交道真是累。一句話說不好就要引發鬥毆,最大的問題是,還沒幾個人打得過它們。”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剛剛結束祈禱的教宗和大騎士,又往旁邊看了看,在女武神離開之後,老巫妖也用傳送術回到了這裡。
“皇帝和神靈的事情處理完了,接下來我們該談談凡人之間的事了。”
布萊克從始祖龜大揹包裡,取出白銀之手戰錘,放在了腳下的地面上,那邊的達索漢大騎士,也把手中的斯多姆卡戰劍,放在腳下。
四個人看着這兩把從黑暗之地帶出的神器,一時間有些默然無語。
“這把劍應該交給洛薩元帥。”
在沉默之中,巫妖梅里拄着守護者之杖,對其餘三人說:
“不管是從血脈傳承,還是從法理角度,它都應該在遺失了近三千年後,回到索拉丁大帝的後人手中。
目前能確認還活着的,屬於索拉丁大地的直系血裔,就只剩下了洛薩元帥一人。
而且,以他目前統帥大軍,攻伐部落,即將開始一場註定慘烈的戰爭的現狀來看,這把劍也該交給他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用。”
“我沒有意見。”
布萊克第一個表態說:
“但這把劍在索拉丁大帝的時代,一度象徵着王權。
在大帝的時代,民間有傳說,誰持有斯多姆卡,誰就是帝國皇帝。
據我所知,大帝在退位時,固執的要帶走這把劍,就是爲了防止它落入野心家手中,導致帝國分裂。
那故事一直流傳到現在。
任何一個人類戰士都知道斯多姆卡的名字,任何一個人類,都知道索拉丁大帝的傳奇故事。
如果不把它交給一個絕對可信,又能服衆的人,那麼不管它落在哪位國王手裡,都會立刻引發七國大戰。
安度因·洛薩元帥,確實是最合適持有它的人。”
“說得對。在斯多姆卡到達洛薩手中前,它現世的消息絕對不能流傳出去!”
教宗冕下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這位疲憊的老牧師看着地面上放置的戰劍,他捻着鬍鬚說:
“在戰勝獸人之後,人類諸國需要的是休養生息,而不是因爲高層對於權力的追逐,再引發一場內戰。
賽丹,你立刻返回聖光之願禮拜堂,召集正在休整的白銀之手騎士們。
由你們親自護送着這把劍,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卡茲莫丹,一定要將它親自送到洛薩元帥手中。”
“遵命,冕下。”
達索漢顧不得疲憊。
伸手取下自己在戰鬥中受損嚴重的護身大氅,將斯多姆卡用心包裹起來,又由老巫妖開啓通往斯坦索姆城的傳送門。
這位帶着戰盔,身材高大的聖騎士抱着懷中的劍,大步走入傳送門中,在離開的那一刻,他扭頭看向布萊克。
他看着這個之前一直和他不怎麼對付的海盜,輕聲說:
“謝謝你,小德雷克,你父親若得知你的所作所爲,他一定會爲你自豪的。”
“那就幫我個忙,別讓他知道。”
抽着菸斗的布萊克回了一句。
大騎士遺憾的點了點頭,他的身影消失在傳送門的光幕中,隔着那光幕,還能隱約看到繁華的斯坦索姆城區的風光。
下一瞬,傳送門關閉,那光芒化作光點消散。
而在海盜眼中,浮現出一抹“計劃通”的光芒,但又轉瞬即逝,他咳嗽了兩聲,抱着小魚人回過頭,看着身後的兩人。
還有那放置在眼前的白銀之手戰錘。
他說:
“冕下,這把神靈提爾留下的戰錘,對於邪祟之物的剋制,您已親眼所見。
它既然能被聖光力量使用,那就理應歸屬聖光教會所有,這也算是我這位‘聖堂刺客’,爲教會做的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
面對布萊克的話,教宗這一次沒有發表關於那個布萊克自封的“聖堂刺客”的意見。
他就如默許了一樣。
果然,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價碼。
如果你覺得一個人很難打交道,那肯定是你給出的價碼還不夠。
冕下伸出手,觸摸在戰錘的錘柄上,有聖光的力量注入其中,讓這把戰錘上的古樸雕痕散發出金色的微光。
那是溫暖的,治癒的,聖潔的光芒。
但下一瞬,教宗卻語氣疑惑的說:
“這神靈的武器,似乎變的不一樣了。與我剛纔將它喚醒時相比,它似乎少了一些東西...”
“因爲神靈已死,黑暗消潰,在完成了使命之後,提爾神留在武器中的最後神力也會消散。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冕下。”
老巫妖很專業的解釋到:
“就如我手中這把埃提耶什法杖,在星界法師麥迪文死後,黑暗神祇殘留在其上的神力,也飛快的消散。
那不是凡人能掌控的力量。
它的散去對教會而言是一件好事。
這意味着您可以將這把聖物賜予一位忠貞的大騎士使用,而不必擔心產生無法操縱力量所引發的後遺症。”
“嗯,確實如此。”
教宗感受着聖物中迴盪翻滾的聖潔力量,他說:
“神力散去,也並未影響到這把聖物的威能,在五大聖契之外,教會又收穫了一份可以庇護希望的力量,這是聖光的賜予。
感謝聖光。”
布萊克等待法奧教宗的感言結束,和老巫妖對視了一眼,便主動開口說道:
“冕下,我注意到,您在地下墓穴,親身感受到那股來自深淵的黑暗之力後,就一直愁眉不展。
而且在我之前講起提瑞斯法的往事時,您似乎對那故事中,誘惑人心的黑暗非常感興趣。介於心向正義的礙事騎士已經離開了。
咱們就不妨談一談這些陰暗之事。
您乃是最虔誠的聖光行者,必然不可能主動追尋暗影中的力量。
那我不妨大膽的猜測一下。”
海盜看着教宗蒼老的臉頰。
他輕聲說:
“您是不是之前就聽說過,或者接觸過類似的力量?這才讓您在踏上這段旅程時,一直心神不寧?
莫非,您是預感到了某種讓人不安的徵兆嗎?”
“你爲什麼會這麼覺得呢?小德雷克。”
教宗看了一眼海盜,他輕聲說:
“你是收集到了什麼線索嗎?”
“我確實在從藏寶海灣前往卡拉讚的途中,在暮色森林遭遇到類似力量的襲擊。”
布萊克看着教宗的眼睛,很坦誠的說:
“而且就我所知,在暴風王國陷落之後,不是所有人都隨着洛薩元帥和瓦里安殿下撤離到了北疆。
還有很多反抗者活躍於那片被獸人佔領的大地上。
暮色森林就是他們的據點,獸人不敢進去,那些反抗者躲在那裡很安全,或許說,他們自以爲自己很安全。
冕下,你故意支走達索漢大騎士,應該是不想讓他知道一些讓人畏懼的秘密。
你害怕那些秘密會干擾大騎士的信仰。
但我是個暗影行者,我沒有信仰可以被摧毀。
我現在又是您親自任命的‘聖堂刺客’,爲聖光獻上了兩樣貢品,證明了我的能力,所以,如果您需要我爲您或者教會做事的話...
您吩咐就可以了。
您只需要告訴我,去哪裡,殺誰。
以及殺多少。
我的利刃和我的艦隊隨時準備着,爲聖光服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