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克摩爾和他的精銳衛兵被擊潰了。
這個從年輕時就加入軍隊,四處征戰,以自己的血和敵人的血換取功勳的人類將軍,在接戰之後不到五分鐘就只剩下了自己一個孤家寡人。
不是因爲他身居高位就疏於鍛鍊,也不是因爲他被嚇破了膽,更不是因爲他身邊的衛兵不夠精銳。
只是因爲對手太強。
那個強到離譜的獸人一人一斧,就像是砍樹一樣,衝鋒過來就用蠻不講理的處決斬殺,一個接一個把自己的衛兵砍成重傷。
矮人制作的盔甲也抵擋不住那黑鐵戰斧的威勢,他的每一斧子都能引發怒氣的共鳴,讓砍下來的斬殺又兇又猛。
士兵們使用盾牌格擋的下場,就是連人帶盾被一起擊碎。
在他掀起旋風斬的時候,布萊克摩爾將軍甚至有種要窒息的感覺。
他完全無法阻止。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勇敢的衛兵們在那獸人的肆虐下哀嚎倒地,他們用自己的軀體爲自己贏得撤退的時間。
但布萊克摩爾還沒跑出爆炸的通道,身後就有呼嘯而來的寒風。
激的將軍頭皮發麻,他整個人向外一滾,砰的一聲,通道盡頭的木門就在帶血的戰斧劈砍中整個碎裂,連帶着牆壁也倒塌下來。
煙塵四濺中,將布萊克摩爾的去路徹底堵死。
臉色蒼白的將軍回過頭,看的是最後一個忠勇的侍衛在那獸人的野蠻拳擊下被打暈過去,他的戰盔上還殘留着一個鋼鐵手甲的拳印。
那穿着黑鐵矮人鍛造的精鋼鎧甲的獸人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似乎非常舒爽,他伸手將自己的全覆式角盔取了下來,露出了一雙微帶着猩紅的眼睛。
又把被戰斧砍碎的手鎧取下來,丟在一邊。
他活動着雙臂,朝着布萊克摩爾將軍走過來,每一步都很沉重,帶着一股戰士的憤怒。
將軍深吸了一口氣,他也知道自己無路可逃了,便狠狠的錘了一下胸甲,發出一聲吶喊,拄着重劍起身,雙手握住戰劍,將劍鋒對準眼前的獸人。
他努力的激發怒氣,將自己的基業被摧毀的失落,心中的痛苦和未來的黯淡,以及自己過去奮鬥大半生纔得到的榮耀在今夜被無情踐踏後激發的憤怒全部轉化做自己戰鬥的動力。
一團團恍若火焰的怒火在他身上纏繞着,給布萊克摩爾將軍增添了一絲絕境尤斗的悲壯。
他也很清楚眼前這個獸人爲什麼要這麼憤怒。
他在憎恨自己將他的族人作爲野心的承載,憎恨自己利用一個獸人小孩,他甚至能感覺到眼前瓦洛克·薩魯法爾眼中的那種不屑。
這讓布萊克摩爾將軍感覺自己受到了冒犯。
他大喊到:
“怎麼?現在表現的像個保護孩子的英雄?你們屠殺風暴城的老弱婦孺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站出來爲他們鳴不平?
就因爲我利用了你們的孩子,所以我就成了你們眼中十惡不赦的罪人?
呸!
噁心的綠皮!
你有什麼資格鄙視我?”
“我沒有資格鄙視任何人,你說得對,人類的將軍,在你們的世界裡,在你們的大地上,我們毫無榮耀可言。”
瓦洛克·薩魯法爾一邊向前走,一邊捏緊拳頭,他說:
“但我只是想教訓你,我的目的很單純。”
“那就來啊!”
布萊克摩爾哈哈大笑道:
“在被我養大的孩子面前,殺了他的‘父親’!就和你們之前對我們的孩子所做的那樣,來啊,獸人,拗斷我的脖子,那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
像你這樣的獸人,殺過多少人?”
“我從來不數那些。”
薩魯法爾似乎被布萊克摩爾這句話激怒了。
他腳下一停,隨後發動衝鋒,在迅捷的碰撞中,人類將軍怒吼着揮起重劍砍在不閃不避的瓦洛克身上,將他的肩鎧砍碎。
只差一點就能砍入他的身體。
但他再沒有那個機會了。
在肩鎧碎裂的同時,瓦洛克的重拳砸在了布萊克摩爾的下巴上,將他整個人從地面打的飛起,又在一記抱摔中,將將軍狠狠的砸在地面。
布萊克摩爾手中的劍打着旋飛出去,他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被要被這一下撞碎了,而他的下巴也肯定碎了。
“我確實罪該萬死。”
薩魯法爾壓着眼前掙扎不休,鼻孔耳朵流血的人類將軍,他低聲說:
“你也一樣!”
“不!住手!”
在瓦洛克似乎要掐死布萊克摩爾的時刻,在他身後,通道另一頭,那個被布洛克斯從地牢中帶出來的,穿着破舊衣裳的年輕獸人突然大吼到:
“督軍,住手!如果我們想要停止仇恨,就不要再主動製造紛爭了!殺了他,會讓你們的處境更糟。
還會連累在奧特蘭克山脈裡的霜狼氏族。”
“你們?”
瓦洛克回過頭,他看着身後那個有藍色雙眼的年輕獸人,他說:
“你應該說‘我們’!古伊爾!”
“他叫薩爾,蠢貨。”
布萊克摩爾朝着眼前的獸人啐了一口。
因爲下巴碎裂,讓他每一次開口都痛苦萬分,他含糊不清的說:
“那纔是符合他身份的名字,那纔是他從小長大的名字,他不想讓我死,看到他的眼神了嗎?
他知道是我塑造了他。
他不信任你們,他更信任我。
呵呵呵,先是布萊克·肖,然後是兩個強大的督軍,還有個該死的‘大酋長’,薩爾的身份果然不簡單。
我在撿到他的那一天就知道,他是註定的獸人之王!他是被我創造出的獸人之王,是你們殺了他的父母。
你們是他的仇人,我纔是他的養父!
你們永遠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我們不需要改變他的過去,我們只關注他的未來。”
瓦洛克有些失望的低下頭,扣住了布萊克摩爾的手腕,在手指用力的怒氣聚集中,將軍的手骨被督軍硬生生拗斷。
他看着布萊克摩爾瞪大的雙眼,他說:
“我也不會取走你的命,信守承諾是我們這些獸人剛撿回來的美德,你的命運要交給你的那位‘朋友’來判斷。
他是個人類,想來應該會對你‘仁慈’一些吧。”
痛苦的將軍還要喝罵。
但被薩魯法爾一拳打在脖頸,雙眼翻白的暈倒過去。
十幾分鍾之後,雷德大酋長指揮着自己的“正統部落”重新登上龍喉氏族的座龍,在即將黎明的夜色裡,朝着丘陵之外快速飛去。
每一頭座龍背後都綁滿了大量的袋子,裡面裝滿了財寶和物資,那是答應給龍喉氏族的報酬和“租金”。
那羣混蛋仗着“獨門”生意所以要價極高。
不過介於雷德大酋長這一趟賺的也不少,所以他也就不克扣這些東西了。
“卡加斯一直沒有迴應,他的碎手精銳們逃進了銀鬆森林。我之前看到格羅姆帶着他的人,往奧特蘭克山脈那邊去了。
他們兩個打定了主意不迴歸德拉諾。”
在一頭座龍背後,瓦洛克擦拭着自己的戰斧,對自己的哥哥說:
“薩爾願意跟着我們回去黑石山,但他要求我們必須釋放布萊克摩爾,那個孩子被‘毒害’了,布萊克摩爾被打暈前說的那些惡毒的話似乎成真了。”
說到這裡,瓦洛克向後看了一眼。
年輕的薩爾正好奇的坐在龍脊上,從垂垂老矣的耐奧祖那裡聽他講德拉諾世界過去的故事,那個之前總是無比疲憊,如行屍走肉一樣的老薩滿,這會似乎也詭異的找回了活力。
他正舉着麻桿一樣的手,在一張布上給薩爾描繪德拉諾世界的大陸形狀,薩爾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還反問幾個問題。
這一幕落在瓦洛克眼中,讓督軍稍稍有些安心,他扭過頭,又低聲對沉默的布洛克斯說:
“但我總覺那孩子和我們相似的外表下,隱藏着一個人類的靈魂...”
“那不是更好嗎?”
布洛克斯倒是並不擔心這個問題,他一邊皺着眉頭,試圖將自己那把破碎的傳奇戰斧的鋒刃品湊到一起,一邊對自己憂心忡忡的弟弟說:
“那意味着古伊爾將擁有獸人的勇武和人類的狡詐,他將是兩個種族優勢的融合,以後能更好的帶領我們的族人。
而且現在,你與其擔心古伊爾的問題,不如擔心一下他的族人。
洛薩生死不知的情況下,人類的大軍會很快開進奧特蘭克,德雷克塔爾和他的族人們必須立刻撤離,我們得安排一個信得過的人去接引他們。”
“我去!”
瓦洛克活動着肩膀,將一塊肉乾丟進嘴裡,他說:
“戰爭時期,我在辛特蘭待過,也跟隨奧格瑞姆大酋長走過奧特蘭克的山路,我對那裡很熟。如果那個海盜能按照約定,給他們帶去船隻,那麼我有把握把他們安全帶到辛特蘭的海邊。”
“嗯,可以。”
布洛克斯點了點頭,他想了想,又說到:
“但不急着走,我們還要和那個海盜再見一面。我們爲他當了一次‘打手’,我們也算是救了他的族人和文明,他還欠我們一些東西呢。
去休息吧,瓦洛克。
別多想,我們會把古伊爾教好的。”
打發自己的弟弟去休息,布洛克斯繼續盤坐在寬大的座龍背後,他依然在皺着眉頭拼湊眼前的戰斧碎片。
但在幾秒之後,布洛克斯左右看了看,悄悄擡起自己的左手。
在他手心裡,多了一個怪異的符文,那符文的形狀很像是之前洛薩在達拉然時身上纏繞的那種戰爭符文。
老獸人也不知道自己手上什麼時候多了這個東西,但他可以肯定,是在自己砍了死亡之翼一斧頭之後纔有的。
這似乎代表着,他被某種無上存在注意到了。
不。
這麼說不準確。
應該是以他爲代表的獸人們,被那位高坐於雲端之上的戰爭神祇注意到了。
這是一份可以迴應的力量,但布洛克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回應它,畢竟,獸人們已經受夠了隨便迴應力量而帶來的可怕麻煩。
一個世界的死去,足以讓他們學會謹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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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敦霍爾德城堡被攻擊的同時,銀鬆森林,達拉然巨坑附近。
這是本該毀滅整個北疆大陸架的失控魔力被轉移到地下引爆後塑造的景觀,而其上的城市已經碎裂成渣。
碎的那麼均勻,以至於那些逃過一劫,灰頭土臉的小法師們站在坑邊,想要撿一些東西作爲紀念都難以做到。
整個城市的所有物品混雜着碎裂的大地“均勻”的堆在了大坑底部,可以預見的是,想要從那些殘渣裡收集出可以使用的東西,都將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
好在,各個法師塔中由魔法延展出的“空間”還在,就像是一個個無形的失落寶藏,只要法師們還能找回打開它們的方法,就不至於失去一切。
但如果記性不好,那就沒轍了...在法師塔主體崩潰之後,依附於主體存在的魔法空間會因爲失去魔力供應而逐漸消散。
如果在它們徹底消亡前還沒辦法重新開啓,內部的所有存亡的東西都會遺失在虛空之中。或許幾年十幾年之後會突然在物質世界的某些地方重新出現。
但大多數時候,沒了就是沒了,只能自認倒黴。
據說神秘的“郵政長”能把那些東西找回來,但即便是在達拉然的法師羣體裡,知曉召喚郵政長僕從咒語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不過現在達拉然的法師們還沒工夫關注這個,以六人議會爲首的高階法師們,接到了一些騎兵的彙報,森林裡有大股獸人在活動。
於是他們帶着滿腔怒火出發了,要把城市毀滅的氣,撒在這些該死的獸人們身上。
卡加斯·刃拳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總之,在他小憩了一會之後,他和他的碎手精銳們,就被一羣狂暴的法師們包圍了。
數量差這麼多,肯定不能打,要撤退,但問題是,卡加斯不是獸人戰爭的老兵,他對於這片大地很陌生。
在帶着族人四處遊走了十幾分鍾之後,不但沒跑出去,反而被法師們縮小包圍網困死在了一處剛形成的山谷中。
“塗毒!”
卡加斯打量着四周,這有飄逸長髮的獸人美男子咧嘴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他說:
“不跑了!在這裡和他們決一死戰,多殺幾個法師,殺夠一百個!把無盡的痛苦帶給他們!”
“吼!”
這個瘋狂的提議,立刻得到了所有碎手瘋子們的歡呼主持,他們毫無畏懼的開始給自己猙獰的拳刃和武器上淬毒。
卡加斯自己也打算這麼做,但就在他拿出毒囊的時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突然有個聲音響起。
“喂,你們獸人們連找死也這麼有儀式感嗎?”
“嗯?”
碎手酋長擡起頭,看到了一個正站在樹枝上,穿着貴族獵裝的老男人,後者把玩着一根斷裂的惡魔爪子,居高臨下的對他說:
“我知道有條路能帶着你們所有人離開,但我需要你們答應我一個要求。
我原來是有個大勢力的,但現在它被毀掉啦,如你所見,我現在只是個落魄的中年人,但我不想就這麼認輸...
我正式的邀請你加入剛剛浴火,即將重生的拉文霍德,卡加斯·刃拳。我覺得經過這場失敗之後,我的組織應該更‘包容’一些。
你的意見呢?刃拳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