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德加拽緊了手裡那封印有紫色蠟封的介紹信，一臉茫然地望着前方這座通體漆黑的高聳巨塔。
經歷長途跋涉，沿途跟隨過數個旅隊，他終於穿越了廣闊茂密的艾爾文森林，然後又爬上高聳連綿的赤脊山，來到這片寧靜、空曠、孤獨的地方。
現在，這位渾身痠痛幾近虛脫的年輕人坐在一片土堆上，抓住自己亂糟糟的頭髮和鬍鬚，依舊是不敢相信自己來此的目的。
向艾澤拉斯最強大的法師介紹自己……
在公佈這項決定的時候，達拉然所有的施法者都對他投來了羨慕和嫉妒的目光，在他們看來，這是一份無上的榮譽，和機會。不過這的確沒錯，那位站在奧術頂端的法師，具備着無與倫比的力量和智慧，若是有機會能成爲他的學徒，卡德加的未來將一片光明。
但是很不巧，卡德加是達拉然最老練的自媒體。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他打聽到了一些不是那麼正大光明的事情。
麥迪文，主宰法師，艾澤拉斯的守護者，可是，這位偉大的存在已經無視了肯瑞託好多年了，至於原因，說出來就有些打肯瑞託的臉了。
直到最近，隨着達拉然開始着手於調查黑暗沼澤附近的魔網波動，麥迪文才對他們的請求有了迴應。
或許是因爲離自己的領地很近，這位守護者也同樣希望儘快解決這種麻煩吧。
卡德加這樣想着，但是，仰望着前方這座高聳入雲的黑色高塔，他的心裡莫名涌現出一絲不明來由的不安。
咯吱——
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個佝僂的身影在卡德加警惕的目光中逐漸清晰起來：“你是新來的助手嗎？”
這聲音虛無得就像是從墳墓裡傳來一樣，強烈的好奇迫使卡德加伸長了脖子，映入他視線的，是一個消瘦蒼老，卻乾淨整潔的面容。
隨後，年輕人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爲實在是太過不禮貌，連忙躬身致歉並回應道：“卡德加。”
頓了頓，他出示了手裡的那封介紹信：“來自達拉然，也就是洛丹倫大陸的紫羅蘭城，達拉然公民，卡德加，受肯瑞託的委派而來。”
他覺得他現在就像是在往一個巨大而平靜的湖裡不斷地扔石子，期待老人至少迴應其中的一顆。
但是莫羅斯的臉上根本沒有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起伏。
“好的，卡德加。”緩步上前，老管家接過了那封印有肯瑞託極具象徵意義的全知之眼蠟封的介紹信，並沒有打開，而是將它皺摺的邊角弄平後，小心翼翼放進了襯衣裡面。
“肯瑞託派我來協助麥迪文，麥迪文大人……大法師麥迪文……”卡德加始終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稱呼來提及那位偉大的存在，爲了防止引起對方的不滿，他很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莫羅斯。”值得慶幸的是，老管家沒有去評價他慌亂的表現，“我叫莫羅斯，這座塔的管家，爲守護者服務至今。”
話音剛落，他轉過身去，擺擺手示意卡德加跟上。
年輕的學徒心中涌起些許激動，連忙扛起揹包，大步跟上老僕人。
很快，他心中的激動徹底冷卻了下來。
看着上方那沒有盡頭的臺階，卡德加重重呼出一口氣，隨後看向了前方沒有露出絲毫疲憊的老管家。他本以爲這個莫羅斯身體虛弱，卻沒想到，他竟能爬這麼長的樓梯甚至都不帶喘氣。
“塔裡一直就只有您一個人嗎？”實在是忍受不住這種乏味而疲勞的運動，卡德加一邊喘着氣，一邊艱難發問。
“嗯？”莫羅斯稍稍停下了腳步，等待對方跟自己拉近距離。
“你一直就一個人嗎？”卡德加重複了一遍，聲音中充滿了疲累。
“星界法師也在。”莫羅斯的聲音依舊嘶啞而腐朽，就像是墓穴中的塵土那般微弱而不起眼。
“那當然。”藉機停下腳步休息片刻，卡德加點了點頭，“還有其他人嗎？”
“現在多了你。”莫羅斯轉過頭看向了他，不過後者很不解的是，隔着那一層漆黑的眼罩，這位管家如何判斷自己的位置？
“要照顧兩個人可比一個人麻煩多了。”
“我是來工作的。”卡德加語氣帶上了明顯的不滿。
“當然。”應付似的點頭，莫羅斯的臉稍稍扭曲了起來，似乎在努力微笑，“可你需要我的幫助。”
卡德加一時語塞，當即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這麼說來，你當星界法師的管家有一陣了嗎？”
“嗯。”莫羅斯總離不開這句。
“有多久了呢？”
頓了頓，管家似乎在計算時間：“嗯，很久很久……”
……
卡德加沉默了下來，莫羅斯更是不會主動開口，兩人繼續安靜地爬着樓梯。
“你覺得他是怎麼樣一個人呢？”卡德加最終還是忍不住打破了寂靜。
“誰？”
“我是說，星界法師。”
“問題是。”莫羅斯推開了前方的大門，“你對他了解多少呢？”
卡德加皺了皺眉，他雖然翻閱了達拉然圖書館各種秘辛，但是很遺憾的是，他沒有找到詳細記載麥迪文的任何書籍和文獻。
他只知道麥迪文是個年輕人，年僅四十來歲，有着大把的時間，卻沒有任何大的貢獻，唯一能提及他名字的，只是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提瑞斯法議會一案。
可惜，因爲議會的覆滅，麥迪文的所作所爲也隨之變得無關緊要起來。
可他能感覺到，肯瑞託，甚至是整個達拉然，都對這位法師敬畏有加。
卡德加對麥迪文一點都不瞭解，他對自己能否勝任助手一職而深感焦慮。所以，他纔會趁這個機會，在莫羅斯這裡打聽主宰法師的信息。
可是，老管家的沉默寡言和守口如瓶讓他深感無力。
“不多。”過了好一會兒，卡德加才搖頭回應，“我對他的瞭解不多，所以，能告訴我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年輕人的聲音帶上了近似於乞求的語氣，讓莫羅斯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我想，他和別人沒什麼不同。”莫羅斯想了想，開口說道，“有自己的喜好，也有自己的情緒，做事也時好時壞。”
“跟其他人差不多。”點了點頭，管家簡單做出了總結。
“他穿褲子也是一次只伸一隻腳？”卡德加稍稍放鬆了一些，甚至還有閒情開玩笑。
“不。”老僕人看着對方，臉上明顯露出了笑意，“他是飄起來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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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漫長而枯燥的爬樓運動後，卡德加終於走進了一個開闊的房間。也就是這座塔的頂端部分，占星臺。
房間的頂部和牆壁佈滿了晶格狀的窗戶，乾淨得一塵不染，在他們爬上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星光透過弧形穹頂，灑滿了整個占星臺。
除此之外，僅有的光芒來自於角落處的魔法火炬，藍色的火光沒有絲毫溫度，卻依舊能勉強照亮卡德加的視野。
在這個房間當中，大大小小的桌椅散亂擺放在四周，各種測量儀器和筆記紙張胡亂堆放在其上，或者乾脆就這樣扔在地上。
幸好，由於中央位置那個巨大而極端複雜的圓形法陣沒有被任何雜物掩蓋，整體看上去，竟是隱隱有了還算規整的感官。
嗯，只是安慰一下自己，不要當真。
瞥了一眼四周如垃圾堆一般的畫面，卡德加很明智地選擇自己調整心態，沒有流露出哪怕絲毫的不滿。
畢竟，在那對‘垃圾’中間來回穿梭的，正是星界法師，麥迪文。
卡德加知道，那一定不會是別人。
那個中年男人穿着一襲普通的黑色居家長袍，微卷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原本的烏黑也稍稍泛起了灰白，太陽穴和兩側的鬢角最爲明顯。卡德加知道，那是由於他體內所蘊含的強大力量造成的體質壓力，這種現象在法師當中屢見不鮮。
所以，如果在野外看到身着簡樸的老人悠哉漫步，小心點……
等到卡德加眼睛逐漸適應了昏暗，這才發覺，他剛纔所認爲的麥迪文的衣着樸實無華簡直是大錯特錯。
在星光的映照下，黑色長袍上浮現起一道道精細的銀色絲線，做工渾然天成，以至於不注意都難以看到。隨着麥迪文的動作，那些絲線不斷交織變換，卡德加好像從中看到了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魔，又好像一瞬間變成了一頭盤踞的巨龍，下一刻就要昂首展翼飛向天空。
同時，長袍的兩側，被柔順黑亮的鴉羽覆蓋，隨着晚風吹拂，不斷飄飛，如同兩團燃燒起來的漆黑火焰，將麥迪文那冷峻的側臉渲染得更加神秘。
卡德加清了清喉嚨，擡腳正欲向前，但莫羅斯擡起一隻手擋在了他的前方。隨即，年輕的學徒就像是被凍結了一般，一動也不敢動。
老僕人靜靜走到星界法師的身邊，等待着他的注意。一分鐘，兩分鐘……
就在卡德加焦急萬分的時候，終於，那個身穿長袍的身影放下了他手裡的星盤，拿起筆，在旁邊的本子上快速記下了一長串的符號，猛地合上了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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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羅斯，抱歉，又讓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