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寶貝……”
車子漸漸駛離那充滿歷史厚重的宅院，擋板升起，也爲兩人隔絕出一方天地，顧疏白抱季子默在懷，手不斷揉搓着她的小臉，想要讓她的臉色恢復過來一些紅潤，至於他的聲音，是極端溫柔的。
但在他懷裡的小人兒雙眸無神，一聲不吭，明顯是被他母親剛剛那一番話給徹底嚇住了。
“寶貝，和我說句話，寶貝來看着我，看着我。”她良久沉默不語，顧疏白心懸高，緊緊摟抱着她，薄脣不斷的印在她的發頂，額頭：“對不起，寶貝，不該帶你回來的，寶貝，不要害怕，我在這裡好不好？乖，和我說一句話。”
“顧教授……”
他這樣抱着她親了一會兒，她纔算是回過神來，她擡起眼看他，那一雙大眼裡面已經蓄滿了淚水，一個不慎就會往下面掉。
顧疏白再度俯下身，脣自她發頂，額頭移至她的眼睛，落下溼吻。
“我在，我在這裡。”低沉的聲音也同時從薄脣裡溢出，是要讓她從各種感覺裡感知他的存在。
“我好難受。”
是真的難受，哪怕之前已是作了一些準備，他的母親、家族裡的人可能不喜歡她，她可能會受着一些委屈，可剛剛面對的事情遠遠超乎她的想象和準備受的，他母親給予的難堪太重。
“對不起，寶貝，是我不好，沒有護好你，你罵我打我都可以，不要哭壞了自己好不好。”懷中小孩哭起來，顧疏白的心跟着疼的厲害，可又找不着哄她的法子，只能夠一遍一遍的說着對不起。
“不怪你。”要怪，得是怪她自己，太自以爲是，也太身份卑微。
“可是，顧教授，你的母親她很不喜歡我，不願意接受我怎麼辦？”
哭了一會，她的情緒算是發泄了一些，腦子也清醒一點，她想起他們兩人的事情，她的家世與他相差甚遠，如今他的母親表現出來的情緒是不喜歡她，她們要怎麼辦？
如同他母親說的，偷偷摸摸的，沒名沒份的跟着他？往後她生死都入不了他們家的家門，墓園，族譜，她與他的孩子要被冠上私生子的身份？
不，她不要。
“母親她會接受你的。”見懷中小孩沒有再哭，顧疏白舒了一口氣，語氣緩下來，恢復以往一貫的冷靜自持。
“真的嗎？”
“當然。”
“爲什麼？”剛剛他母親表露出來得對她的不喜是那麼明顯，往後能輕易接受她？她的樣子看起來可不像是那種會輕易服軟的。
“因爲你是她兒子的寶貝。”
“你這是安慰我，她現在都知道我是你的……”寶貝那兩個字，季子默說不出口，緩口氣換了詞：“你的妻子，她都沒有接受我。”
“默默，還記得我之前與你說過的嗎？”
“什麼？”
“我的母親是一個很自我的女人，認定某些人或者事情會很難改觀。”
“嗯，記得。”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老一輩的觀念是這般的。”
“顧教授你說明白點。”他這兩句話下來，季子默覺得腦中閃過什麼，但是那太快，她沒能抓的住。
“母親她，從我很小，約莫是十四五歲的時候，便着手爲我挑選妻子。”
“你的意思是？她認定了你的婚姻是由她挑選做主，也認定了你妻子的人選，而最後你沒有聽她的，選擇她爲你選的，顛覆了她的想法，她所做的準備，所以她才排斥我，不能夠輕易的接受我？”
“很聰明。”
“繞來繞去不是一個意思嗎？”是明白了他話的意思，可有什麼區別，他的母親還是不願意接受她的不是？
“自是有區別的，等過去一段時間，她稍微發泄了點氣，清醒的想一想，就是會接受你的。”
“真的？”季子默眼睛亮了亮。
“自是真的。”顧疏白摟季子默在懷裡哄：“我怎麼捨得你沒名沒份的跟着我，怎捨得我們的寶寶是個私生子。”
“嗯，謝謝你，顧教授。”顧疏白這麼一說算是全戳在她的心窩裡，也給她落了個保證，季子默心裡好過一點，亦重新抱了點期待，不過一會後，她扭頭，看着窗外閃過的景緻，嚇了一大跳：“顧教授，我們現在這是在那兒啊？這是從你家出來了？”
“怎麼了？”
“糟了，我們快回去吧，顧教授，我們現在還能不能回去？”
“不回去了，明天你還要上課，我們回魔都。”
“什麼糟了？”
“就是你母親肯定更加不喜歡我了。”
“我都沒給她打個招呼就這麼出來了，她肯定會覺得我不知禮儀，還有你那些長輩，顧教授你做嘛要帶我出來。”
“不帶你出來，讓你在那兒難受？”剛剛她那樣子，他忍心帶她站在那兒？
“記住。”撫了撫她的發，顧疏白緩緩道：“剛剛出來，那都不關你什麼事情，是我帶着你出來的，罪責都該由我擔着，母親及長輩們，她們現在雖不喜你，但是非曲直都是分的清的，不關你事的，她們不會責難於你，你放心，不用多想知道嗎？”
“哦。”
他這樣說，多半是讓她安心，季子默很清楚，可有一點她亦是十分的清楚，有人不喜歡你，無論你做了再多討好的事情，還是不喜歡你，他的長輩們，他的母親，她再怎麼希望她們不要討厭她，喜歡她，他們不願意，都是空的，她也索性別想那麼多，至少的在他的面前不要表現出來，讓他跟着不好受。
“聽話。”小孩依偎在懷裡，光是乖乖答應一聲“哦”，顧疏白都覺得心裡十分舒坦，嘴角不由揚了一個笑容。
……
“顧教授，問你個事情。”
車子開離那一座老宅院已經很遠，外面天色自灰黑漸轉爲深黑，是入了夜，這一條路上只有他們一輛車開着，很安靜，尤其是這升了擋板的後車廂裡，僅有兩道交纏着的呼吸聲，季子默從顧疏白嘴巴里拯救回自己的嘴巴，抿了抿，喘着氣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