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在兩害相權取其輕下便將身體側向身後土牆,而手中的門板則也調轉了相當角度斜對着另一邊。如此姿勢就可以確保原本身側和前進方向不受傷害,只有正上方及來時的方向纔會露出不大的空隙。
這一取巧之法便與縮頭的烏龜無異,然而將弦拉滿的弓手們卻也不能一直蓄力瞄準,只能在發出“嘖!”的一聲後無奈放箭。於是箭支命中門板的熟悉聲音就再次密集出現,幾乎大部分都被門板給擋了下來,但卻有兩支是從另一邊射在門板上的。
“身後的房屋上也有人!不能腹背受敵!”
四娘如此想着還在心中模擬態勢,心知以眼下狀況是不方便再回復原來姿態了,不然就只能遭到兩面的反覆側擊。若是甲冑被命中了還好說,從以前做過的測試中就不至於產生太大的懼怕,唯獨就擔心暴露在外的雙手和麪孔會被命中。
她並沒打算獲得一個不是殘就是死的下場,還有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去處理,還有很多樂子沒來得及去享受呢。哪怕身上的弱點面積並不大也不值得冒險,這處城邑不過是以前並不怎麼聽說過的遠方,因魯莽死在這裡可並非自己所願。
“就現在吧!”四娘再次怒喝一聲便拖着門板移動,不過這次卻是稍稍向着來時的方向退了兩步。
要知道很多人都在盯着四孃的動向,不論是這座城邑的兵丁還是自己帶來的手下都以爲她是要敗退回來了。於是他們都不由自主地將目光順着接下來可能的勢頭移動過去,卻不料後退者並未出現在預想的位置,而是向着正出現身後的門扉上發出肘擊。
要說不同人家的財富還真是差別頗大,表現在具體的效果上也是非常地一目瞭然。
四娘手中可做盾牌的門板真是又厚又沉重,就連有着蠻力之人也只敢從門樞着手破壞,並沒有想過去攻擊最結實的地方。而身後的簡易門扉卻會應聲而破,再經合身撞擊就被當場撞散成了柴禾模樣。
從街頭突入路邊的民宅中是如此突然,以至於站立在房頂上的弓手都沒來得及再次搭上箭支。但是街對面的弓手受制於視角所限是什麼都看不見的,甚至都沒法在第一時間弄清楚發生了什麼。
只有兩個弓箭手才能看明白四娘都做了些什麼,而他們都無一例外的站立於能俯視四孃的房頂上。
對視。
低頭的人在感到意外時還帶着手足無措,大概是從沒想過獵物會突然距離自己這麼近前。擡頭的人則是暗暗記下這二人的站立位置,然後再以腿足之力猛然突進,伴隨着破裂聲就撞進了這一戶的房門中。
差不多每家每戶都會在這個寒冷時節中窩在家中,而四娘卻沒有感受到應有的火塘溫暖,只能看到地面上殘留有幾個人形印子。看數量倒也符合一家人應有的規模,而且還給四娘帶來了一些熟悉感,彷彿以前就曾見到過類似的場景。
但她顧不上去思考這熟悉感覺意味着什麼,而是向着以瞅準的位置突然伸手去拉扯。這一出手便是自身蠻力加上助力甲冑的輔助,本就結實程度有限的木檁就當場被拉開並扯裂,還連帶着站立於其上的兩個弓箭手都跌落下來。
“啊!”
他們在倉促中只來得及發出難以抑止的驚呼聲,隨後就在四娘熟練的打擊下被擊暈在地。
只聽聲音就知道跌落的二人已是凶多吉少,但其餘弓箭手還是心中抱有一絲僥倖:兩個人多少要比一個人力氣大些,說不定努力一下就可以將那兇頑擒住了,如此倒也是值得誇耀的功勞。
但真若是擒拿成功就該有興奮的呼叫聲,可現在不但沒有熟悉的嗓音在叫喊,就連打鬥的動靜都不曾發出。就好像街邊的尋常房屋突然變成了一隻可怕兇獸,無論誰掉進去都只會被吞吃乾淨了。
急切間便有人呼喊道:“喂!快出來啊!你們那邊怎麼樣?”
“還行,已經收拾完了!”
雖然從破爛的門洞中傳出了輕鬆回答,但是明顯的外地口音和女子聲線卻並不會讓他們安心,反而會感到更加緊張了。
四娘這麼叫喊純粹是在嘲笑外面的人膽小,反正那些弓箭手們只敢於在遠處放箭,若是進入如此狹窄的空間中倒是可以被近距離解決了。所以她便有心在這裡看看有沒有魚兒上鉤,至於在等待的時間中則是蹲在地上用箭支劃拉。
因爲那些黑褐色的印子實在是令她感到在意,在對土層進行戳刺後便能發現滲入下方數分,但還不至於直透到底的地步。很多氣味會在寒冷的情況下不是那麼明顯,直到挑起一小撮放在鼻尖附近纔會獲得更多信息。
或許是距離足夠近的緣故,又或許是噴出的熱氣讓那點冰冷變得活躍,四娘能嗅聞到一絲絲腐爛臭氣的味道。絕對不是草木之屬的腐臭味道,而是來自有血有肉的亡後遺存,而在這個環境便只有一個可能。
“晦氣。”
四娘輕輕地咒罵了一聲,此地顯然在不久之前纔剛剛死了全家,破壞了死者的逝去之地可實在不吉利。心情不好之下便想找其他人來分擔,她在向可能存在的鬼魂告饒後就對外面招呼:“怎麼還不進來呀?就等你們啦!”
然而回答就只有一個:“你出來!”
可見在外等待的弓箭手們很清楚自己弱點,他們更樂意在拉開距離的情況下無傷輸出。
四娘倒是很想扯着嗓子叫喚幾聲“你進來”什麼的,雖然行爲幼稚卻足以給自己添樂,看着別人氣急敗壞直跳腳也是挺有意思的。不過主要是自己還在後面留下了一堆小弟呢,總不能放着他們去面對腹背受敵的糟糕環境。
如此情況下就必須要改變局面,於是四娘就轉動起目光開始打量所在的房屋內部,試圖從這裡找到可以提供幫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