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計竹啊,想起來了。”
四娘說話中所想起來的並不只有這個人的身份,還有這傢伙大致的家中住址,以及可能同公門中的另外哪些人存在姻親關係。河青城中雖然許多人都存在着或遠或近的血緣關係,但是出身於公門的人們卻能在這方面控制得彼此相當靠近。
他們不僅居住在彼此不遠的地方,就是交流、供職乃至於婚姻等事情都非常熟絡,可以說是在河青城中自成一體的羣體。如果真要敘起輩分的話還真沒幾個能同一般居民拉上關係,最不濟的兒女也是會嫁與大戶之人結爲婚姻。
這也是四娘爲何不能徹底將大戶們排斥在外的緣故,即便是再看不順眼,再下了怎樣的決心也還得將他們吸納入神教之中。主要是河青城的運轉實在是離不開這些熟練的胥吏們,自然也就沒法徹底斷絕大戶們在城邑活動中的參與。
以其本心自然不滿意於這樣的結果,所以四娘在看待來人時的表情就淡了許多,完全沒有還面對旭川時的賞心悅目之感。甚至還可以說打從心底裡泛起了那麼一絲絲的膩味,而這樣的情緒便也通過並不怎麼親熱的招呼聲體現了出來。
光是如此怠慢的態度就令計竹感到憂心,身爲河青城的本地人要更加受到傳奇人物的光環影響,所以他不由緊張地向着側邊的旭川看了一眼。如此的小動作想要躲過四娘眼神的話還有着幾分難度,她最多隻能是假裝自己無視了這一行爲而已。
旭川見狀便不由得在心中暗啐:“畢竟是小地方的小人物,就是給他機會了也還是如此上不得檯面!”
不過心中的不屑也不能當面說出來,這一位還得爲了讓四娘更重視自己而繼續下去,他便直接上前一步拱手道:“城中紛擾無非就是未能定下階序高下,故而纔有弱者公然向強者討要,卑者惡語向位尊之人辱罵的現象,此誠乃周遭紛爭不休的源泉啊!如此我便想起軍中對於兵士地位的排序,並且將之說與了這位在城中結識的聰慧之才……還請……”
容貌英俊也掩不住四娘先入爲主的厭惡感,尤其在大型吵架現場就更存不下多少耐心。她直接就左手叉腰邁前一步地伸右手做制止狀,嘴巴上也是相當不客氣地要求到:“得得得……你就別拽文了!囉裡八嗦的怪浪費口水的,乾脆就說明白怎麼辦吧!辦好了有賞,沒用了就滾出去!”
地位不俗的旭川還真很少遭遇到這樣不客氣的訓斥,他當場就被四娘懟得面孔變得一陣清一陣白。作爲要臉之人還是很在乎面子的,他便乾脆沒好臉色地將球重新踢給了計竹道:“咳嗯!你也聽到了,就說吧!”
“噫~是!”
帶着顫音回答的傢伙顯然是被嚇到了,更多與後勤打交道的人還真不是很適應這種當面衝突。也就是回想先前所說好的辦法非常有效纔沒怎麼怯場,被介紹過來的計竹在急速喘息兩下後終於還是開口說道:“在,在下先前是幫忙籌算戰利品的,然,然後就是按份子將東西劃分出來。三份歸教團,七份歸信衆,這些都是之前已經說好的……”
他所說的這些其實並無新意,因爲這些本來就是衆所周知的事情,甚至還有部分事情是由四孃親自安排的。故而心情不耐煩的當事人就微微眯了眯眼睛,那目光就在計竹的臉蛋、胸口和肚子上來回徘徊,彷彿在謀劃待會該踹哪裡才解恨。
其實被惦記的傢伙在說話時也不敢擡頭,只是垂目陳述自己所思所想的話反而容易冷靜下來,以至於打磕和顫抖的現象就在說話聲中漸漸消失了。而計竹也是一直都沒停地繼續講述道:“河青城三年以前統計人口千又二十五戶,其中青壯也是兩千餘,除去因病而死,逃亡病故等原因也不過少了三十多,這些都是在公文中有賬冊記錄的。而在統計黑門對面帶回來的戰利品也要用到這些,不但是確定有誰千萬對面卻沒帶回來應有的財富,更是爲了讓無良信衆向神明做出應有的奉獻……”
四娘聽了這些東西倒也沒感覺有多大新意,最多是對於那較爲精確的數據略微偏了偏頭。但她依舊對於計竹想要表達什麼不是很理解,於是就低喝一聲:“你有完沒完!?”
原本是教導癖犯了的傢伙立刻就被嚇得渾身一抖,然後就趕緊躬着身子快速叫喊道:“有有有!這就完!快要完了!剛纔說了這麼多就是想說每個人帶回來的財富都是有數的,交上來的份子也是有數的!可以查!可以算!可以排個清清楚楚!”
被嚇到了的記住在答完之後就快速喘息起來,他沒注意到自己的上半身已經躬到了與地面平行的地步,而臉面上的汗水也在大滴大滴地向下流淌,就彷彿是一個剛從海里頭打撈出來的大蝦米一樣。
旭川對於此人的模樣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有限的不屑和憐憫甚至都沒能從眼角擠出去。他最多是站在旁邊插了一句話:“軍中的計算倒是很簡單,斬下了敵人首級就能敘功,或者是弄回了多少馬匹也算。”
他這一句話就是爲了提醒自己的作用,而且也成功吸引了四孃的目光飄了回來一會。
只是這麼一個主意就令爲了信衆紛爭所苦之人欣喜地高叫出聲道:“喲喲呵!?可以查?可以算?還可以排得清清楚楚?!這倒是個好辦法嘿!我以前怎麼早沒想到呢?”
而且四娘不只是相當高興,她甚至還以此推測出了接下來該有的做法,只是還要在大笑中進行求證:“哈哈哈……還能這樣啊!那你接下來是要怎麼弄呢?把所有人叫過來從高到低排個明白?然後讓他們按照繳納的份子高低來先選後選,這樣就不必再於此處胡亂爭搶了!?哈哈哈……果然是個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