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當年劉澤宇來深淵界歷練的時候,和我賭試的彩頭比了兩場,我倆都是一勝一負,我把納戒輸給他,他把這東西輸給我。這小子jiān詐狡猾,和你一樣,滑不留手。想沾點便宜,真難啊。”說着說着,莫離乾癟枯瘦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懷念的笑容,溫馨裡帶着惆悵。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像是一朵盛開的菊花般輕輕綻放。
沈旭之被莫離的情緒感染,想起當年初見劉大先生,那一局棋,那座院子,那在劉大先生手中的長刀……斯人已逝,而劉大先生音容笑貌,嬉笑怒罵宛如還在身邊一般,盤旋迴繞,不肯散去。沈旭之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右手的食指有些麻。
媽的!沈旭之暗罵一聲,穩住心神,讓自己擺脫悲痛的懷念,接過莫離遞給自己的東西。
是一塊玉佩,玉佩上潔白如新,沒有絲毫紋路,沒有刻着什麼文字和陣法,也沒有一絲天地元氣的流轉。看上去沒有一點用處,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玉佩而已。
“這是什麼?”沈旭之奇怪的問。按說賭試,所應約的東西應該價值相仿纔是。劉大先生送給自己的納戒的確是極品,空間比李牧的納戒要大一倍以上。但這個玉佩沈旭之怎麼看都看不出蹊蹺來。
莫離笑了,說道:“我也不知道,劉澤宇當時說這是進入一處秘境的鑰匙,那處秘境裡面不管是九州界的靈脩還是深淵界的魂修,亦或是魔界的血修都能得到極大的好處。但我收藏了這麼多年。也沒找到這東西是怎麼用,是幹什麼的。今天給你了,算是我替劉澤宇這廝保管這麼多年傳給你的。希望你能找到這處寶地,煉成神功……”說到這裡。莫離覺得這件事情荒謬異常,仰天大笑。篝火在莫離的笑聲裡搖曳起來,拉扯的衆人的影子搖擺不定。
莫離覺得荒謬,沈旭之卻不這麼認爲,手指仔細撫摸着玉佩,感受着劉大先生留下來的氣息。斯人已逝,只留追憶。
沈旭之拿着玉佩,羊皮袍子似乎在上面感受到劉大先生的氣息。對玉佩稀罕的不得了,前爪輕輕擡起,和少年郎一般很小心的撫摸着玉佩,生怕一不小心把玉佩弄碎。
沈旭之輕輕拍了拍羊皮袍子。把玉佩在自己臉頰上碰了碰,似乎在和九泉之下的劉大先生打招呼。**沒有理睬莫離的大笑,慎重的把玉佩收好。
“可以了吧,以後亥黎族的復興還是要勞煩沈少多費心啊。”莫離見沈旭之收起玉佩,收斂起笑容。言辭無比客氣,甚至用上沈少這個詞。
復興,是每一任族長不可抗拒的一件大事。
沈旭之有些黯然,在納戒裡面拿出一根菸。湊近篝火點燃,抽了一口覺得不對味。在地上使勁擦了兩下,熄滅了菸頭又用手指打了一個指響。用昊叔的火點燃雪茄,美美的抽上一口,這才作罷。
莫離看的目瞪口呆,半晌後苦笑着說:“你這是強迫症,是病,得治。”
沈旭之心道,老子知道,用你說!臉上露出和煦如春風的笑容,也不提補償的事兒,而是轉換了一個話題,說道:“以後我就是你們亥黎族的大祭司了,有什麼好處沒?”
“你……”莫離有些吃驚,這少年居然不知道祭司要做什麼,就問自己出口討要?祭司,在一個部族裡是神聖無比的稱呼,而不像是九州的法師,只是一種對修行者的統稱。不過由於沈旭之帶來了上古黎族的傳承,有祭司這麼個稱謂,似乎也勉強說得過去。
莫離意味深長的看着沈旭之,彷彿要在沈旭之身後篝火拖曳的影子中找到那根狐狸尾巴似的。
“深淵界分十六部,其中十四部歸屬南國。我們亥黎族位於最偏僻的兩個部統稱暗部。每十年暗部百族都要進行祭天儀式,大雪山朝聖,體悟上天的恩賜,另外比較一下勢力。
我們亥黎族已經上百年沒有大祭司了,所以只能偏居在最偏僻的窮鄉僻壤裡。這些事兒也就是一個傳說,具體的日子都不記不得了。似乎半年之後就是本次大祭祀之日,這次有沈大祭司替我們亥黎族征戰,定是我亥黎族的福氣。老朽在此處等沈大祭司捷報。”說着說着,莫離似乎覺得很滿意,開心不已。
大雪山朝聖?多少年了,就沒有一個祭司能從大雪山活着回來。你要祭司的名分,隨你拿去好了。到時候看你是不是命硬的跟蟑螂一樣,還能生龍活虎的在我面前叫囂!就算是當年那隻強大的狐狸在你身邊,也得叫你脫層皮!
沈旭之聽的莫名其妙,老白狐狸爲什麼非要自己當亥黎族的祭司?又莫名其妙還要有一場暗部的大祭,大雪山朝聖?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事兒,這老狐狸搞什麼鬼?
沈旭之想不明白,乾脆不想,反正……少年郎或許因爲羊皮袍子的緣故,內心深處對九尾天瀾白狐有着異常的信任感。既然是老白狐狸說的,那就去吧。
見莫離得意的笑着,沈旭之知道有自己替亥黎族出使大祭儀式,是一件穩賺不賠的事情,成亦可喜,敗亦欣然。自己就算是想要點酬勞,但亥黎族現在是在撈不到什麼好處,窮的掉渣的族羣。
就算是亥黎族的女人,也都粗糙的像是瓦窯裡粗製濫造的仿瓷一般,別說摸,就是看上去都覺得剌手。
沈旭之想到這裡,搖了搖頭,自嘲的一笑,說:“那就這樣吧。還要勞煩族長安排幾個石穴,我們幾人都累了,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開始依次給有紋刻獸的亥黎族族人做紋刻。正事兒不能耽擱。”
莫離聽沈旭之這麼說,心中大奇。這憊懶小子怎麼忽然轉了性子,主動提出要幫自己?心中正在奇怪,忽然聽見沈旭之面帶神聖,語調裡帶着慈悲的說:“怎麼說我也是亥黎族的祭司,讓亥黎族興旺也是我的義務,族長不用多想。這是長生天的旨意。”
沈旭之童心大起,裝神弄鬼的扮起神棍來。羊皮袍子在沈旭之肩膀上看的有些無聊,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氣,無聊的趴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莫離。
神棍一般坐在篝火旁,說起這話,隱約有些神聖的感覺。莫離心中不齒,但因對沈旭之有所求,也不出言譏諷,只是認真的做了亥黎族祭祀的時候做的手勢,表示自己對大祭司的尊重。
這個大祭司來的莫名其妙,不僅沈旭之,就連莫離心中也充滿了荒謬的感覺。而兩人居然還如此認真的在做戲……人生真是充滿了不可預知的荒誕。
而知道過往種種的九尾天瀾白狐,此刻正在閉關養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來。
莫離把沈旭之衆人安排了四個石穴,又安撫了因爲魔鳳凰受驚的族人,這才筋疲力竭的回到自己的石穴裡。
還真的是這樣。莫離靠着石壁,感受着石壁裡面沁人的涼意,乾瘦的身子微微顫抖。這一晚上無數波折,居然最後的結果是這樣。
莫離手指輕輕撫摸着手指上的納戒,納戒上發出微微的淡紅色光芒。
當年,似乎也是這麼一個節氣,劉澤宇也是一般模樣,帶着一隻狐狸來到亥黎族的駐地。都是一樣的年少張狂,都是一樣的一身殺氣。
可惜現在這隻小狐狸也忒弱了一些。一代不如一代?也不像,這少年居然帶着上古黎族的紋刻,而且雪山氣海之間雖然有些生澀,卻更寬博。
想起當時青春年少,青蔥歲月,自己正是一生中最好的日子,莫離眼中漸漸溫暖,流露出一絲溫柔的情懷。那時候,還都年少。那時候,那個女孩兒也才十七八吧。靚麗的影子似乎還在眼前歡樂活潑的跳着,百靈鳥一般的笑聲還回蕩在耳邊。耳邊的寒風似乎也沒有那麼寒冷了,就算是寒風見到她也會開心一些的吧。
最後那女孩兒怎麼就被劉澤宇騙到手了呢?!想着,莫離彷彿有些不甘和憤怒。拳頭打在石壁上,但轉瞬醒悟,這都是一些即便想起來都有塵土歲月味道的事情,怎麼自己居然還會看不開呢?
往事只可追憶。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女孩兒。那些年,我們一起比試較量。那些年,我們一起捕獵荒獸。
可惜,現在人鬼相別。你……你怎麼就死了呢?不是總自己吹噓以後一定會……
想到多年前,帶着一隻雪白的、懶洋洋的大狐狸出現在自己面前,又忽然消失的那個人,現在這個人終於消失在自己生命裡,永遠都不會再次出現。莫離覺得心裡有點空,眼睛有點澀。
似乎是自己已經老了吧,開始學着緬懷過去了。
想起沈旭之那副張揚的模樣,莫離總是感覺很好笑。紋刻、傳承,終於回來了,雖然有一個天大的烏龍,但是族人們能強大起來,捕殺荒獸、綿延生存,都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了。
劉澤宇,當年你給我的諾言,真是實現了。可你現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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