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夕顏的距離不斷的靠近着, 直到最後近得就算隔了那層紅色的霧氣,也能讓我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很是得意, 隱隱的還有些幸災樂禍。
我顧不得多想, 伸手朝着那近在咫尺的留聲螺抓去, 卻只覺得腳腕好似拌到了什麼東西, 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耳邊傳來清晰的風聲還有夕顏那刺耳的笑聲, 我的身體被它們緊緊的包裹着,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哈哈,小蝶做得不錯, 有賞!”
“謝小姐!”
透過眼中迷濛的紅色,我發現我的腳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婢女, 顯然剛剛正是她絆倒了我。我只覺得胸口的疼痛感再不斷的加劇着, 竟然蓋過了身體因爲摔倒而承受的疼痛。這種好似有什麼東西要破胸而出的疼痛的感覺, 我已很是熟悉了。心魔麼?莫不是因爲太過激動要被吞噬神志了?不過,就算是被吞噬神志我也要……要將我的東西奪回來。
強忍着疼痛, 我支起雙臂想要站起來,左手的手背上卻突然傳來一道極大的力道,竟是那叫做夕顏的少女一腳踩在了我的手背上。
她斜着眼睛輕瞄了我一眼,眼中盡是鄙夷,就好似我只是微不足道的螻蟻一般。
“夕顏, 你這樣做太過分了!”采薇伸手想要將夕顏拉開, 卻被她甩開了手。
“我最討厭這種手腳不乾淨的婢子了, 偷了東西還不承認, 真是自己找死!”
“可……”
“采薇姐你若覺得我過分, 就不要再管好了。我只是教訓一個偷了東西的婢子,就算是告到皇帝表哥那裡去我也沒什麼好怕的!”說着又用腳在我的手背上捻了惗, “小蝶,你去喊些侍衛過來,將這狗奴才帶下去,砍斷手腳,快去!”
“是!”
采薇站在一邊,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卻終於搖了搖頭沒有說出口。
胸口好疼,從未有過的疼。除了疼痛之外,剩下的便是熱,很熱。就像是身體燃燒着一團熊熊的烈火,要將我的五臟六腑我的身體燒成灰燼一般。體內的血液竟像是沸騰了一般,劇烈的鼓動着,並且已極快的速度在我的身體裡流動着。
眼前早已是血紅一片,再看不清楚任何的東西,面頰上也傳來陣陣火燒一般的灼痛感。好難受,這種感覺,真的好難受。我……是要死了麼?
月夏……救我……月夏……救救我……
在我覺得自己就要死掉的時候,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串腳步聲,而後又是一個陌生的女聲,“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我的眼睛因着那片血紅已看不清任何的東西了,不過從聲音可以判斷出,說話的是一箇中年女人。
手背上的力道消失了,而後是衆人齊聲道,“參見太后!”
“平身吧!夕顏你在這做什麼?采薇也在啊!”
“夕顏說她閒的無聊,便喊我陪她來這裡逛逛!”采薇答。
“姑姑!”夕顏的聲音帶着些撒嬌的味道,轉而又好似發現了什麼似地,歡喜的道,“誒,大哥你也來了啊!”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太后的聲音裡含着笑意,顯然心情不錯。“怎麼好像聽到你讓小蝶去喊侍衛,發生什麼了?”
“嘿嘿,也沒什麼啦,只是剛剛在這裡抓到了一個偷東西的婢子呢!”
“哦?偷東西的婢子?”
“是呢,就是她!而且,姑姑你知道她偷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呶,你看……是留聲螺呢!她偷的是留聲螺!”
身體的疼痛感讓我已沒有什麼心思再去聽她們的談話,我努力的撐起雙臂想讓自己站起來,可是渾身的疼痛讓我完全使不出力氣。
就在我有些絕望的時候,一雙溫暖的大手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因着眼中血紅一片,我看不清楚這個人是誰,但是那手心卻很是溫暖,就算隔着衣服也能讓我清晰的感覺到。在我詫異的時候,卻聽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吃驚的說道,“姑娘,你沒事吧?”
這個聲音……我不覺身體一震,這個聲音赫然是——雲清遠!
我想喚他一聲清遠,但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是呢,若我這般的喊他,那麼他絕對會知道我的身份的,所以……不過,他是見過我女子裝扮的,可是今天爲何他卻不認得我了呢?
“大哥,一個婢子而已,你管她做什麼?”夕顏的語氣很是不滿,顯然對自己的大哥竟然好心到會去扶一個奴才起來。不過這不滿只存在了瞬間便被她的震驚所取代,“她……她……她……”她支支吾吾的重複着這樣一個字,顯然是太過震驚所致。好半晌才恢復過來,斷斷續續的道,“她……她的臉……還有……眼睛……是……是怎麼回事?她……”
我怎麼了?就算是這樣問我可我也不知道要怎樣回答呢。因爲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我的臉還有我的眼睛?我只知道我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楚任何東西了,但我的臉……我顫抖的伸手撫上我的臉,只覺得溫熱一片。“我……怎麼了?”
“你……”他的這個你字說了半天之後卻再未說任何的下文。
“快喊太醫!”這軟糯輕柔的聲音,正是采薇。
我到底是怎麼了?爲何要喊太醫?
“采薇姐,只是一個奴才,死了便死了,喊太醫做什麼?”夕顏想來已從剛剛的震驚中恢復了過來,又回覆了之前那一派不屑的口氣。
“夕顏,你到現在還覺得她是一個婢子嗎?”采薇說這話的聲音很大,倒更像是在吼,而且音調有些發顫。
“什麼?”夕顏顯然沒有明白采薇話中的意思。
“采薇,你說她不是普通的婢子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知道她是是誰?”開口的卻是太后。
“太后,您看她身上的衣服!我起先也沒注意……現在纔想起來,那似乎是落雪山莊特有的雪緞!”
“你說什麼?落雪山莊?”太后的聲音裡滿是不置信。
“呵呵……原來采薇你還認得這雪緞!”
這熟悉的聲音讓我幾欲落下淚來。我推開了雲清遠扶着我的手臂,因着看不清東西,我只能依着聲音辨別出大致的方向,遙遙的喊了一聲,“月夏!”聲音還未落下,只覺得身體一緊,整個身體被我所熟悉的冰涼的氣息包裹着。
“對不起,小素素,我來晚了!”
身後傳來衆人齊齊的跪拜聲,“參見皇上!”
原來小黑也來了呢。不過爲何這些人只參拜小黑卻沒有參拜月夏呢?我伸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想要讓視線恢復正常,卻只揉出了一臉的淚。
月夏伸手摩挲着我的臉,柔聲道,“沒事了,乖,我在!”
我的眼淚因着他的話掉得更兇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眼淚的關係,我眼前的血紅竟稀薄了許多,讓我恢復了些許的視力。我能看見月夏眼裡滿滿的疼惜,和小黑臉上濃郁的陰沉。
“月……,”太后看着月夏一臉的震驚,開口想要說話,但又好似想起了什麼,看了看左右改口道,“月公子!”聲音竟很是恭敬。
采薇臉上的震驚也是掩藏不住的,同樣掩藏不住的還有她眼中深深的恐懼,她跑過來對着對月行了一禮,“采薇見過老師!”
月夏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笑,“老師?我可不記得我有你這麼個弟子!滾開!”
采薇的臉色因着月夏的話一片慘白,咬了咬嘴脣終於起身退到了一邊。
“姑姑,他是誰?”不同於兩人的表情,夕顏卻是一臉的驚豔,帶着些雀躍的問道。
“閉嘴!”太后帶着些怒意的制止了夕顏的問話,繼而一臉恭謙的對月夏道,“月公子,夕顏年幼無知,冒犯了這位姑娘,還……還望您能大人不計小人過,饒恕她……夕顏,還不快道歉?”
“姑姑,爲什麼?他是誰?爲什麼要我向一個奴才道歉?”夕顏瞥了一眼月夏身後的小黑,倒很是有恃無恐,“不過是一個狗奴才……”
“閉嘴!”卻是太后、采薇同時喝止了她還未說完的話。
“呵呵……原來在你們雲家的眼裡,我的妻子竟不過是個奴才,”月夏含着笑意看着衆人,只是那笑意卻比嚴冬的冷風讓要讓人心寒。
“妻子……”月夏的話讓太后與采薇眼中的驚恐擴散到了整張臉上。
“月公子……這,這全是夕顏年幼不懂事,決計不是我們雲家的意思……我們……”
“老師……”
月夏完全沒有理會二人的驚恐,轉頭對着身後的小□□,“我的小素素在你的皇宮中出了這般的事……這件事情,你必須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交代!”
“夕顏,快些道歉!”采薇用力的扯了扯夕顏的衣袖。
夕顏的語氣顯得很是不滿,大聲道,“憑什麼?我又沒做錯,誰叫她偷東西的!”說着將手中的留聲螺對着小黑揚了揚,“表哥你看,這便是證據!她偷了東西,我教訓她是應該的,爲何還要我道歉?”
小黑望着夕顏手中的留聲螺,臉色格外的陰沉。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已皇帝身份出現的小黑,他的頭髮梳理得很是整齊,一身皇袍直襯得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竟是比往常又多了幾分寒意。一時間整個花園中,竟是誰都沒敢再說話。大家全都紛紛緘口沉默着,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再出一口,生怕一個不小心,惹禍上身誤了自己的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