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人美和李琳離開後,白世唯看着空蕩蕩的譯電室,心裡莫名掠過一絲寂寥。
平心而論,郭人美是一個業務精湛、內外兼修、通識大體的女孩,身爲上海名媛,在共赴國難之時,她選擇的不是養尊處優,而是救國圖存,在國家需要之時,與熱血男兒一般征戰沙場、爲民族而戰!
雖與她相處時日短暫,但她的秀麗端莊、知書達理,讓他如沐春風,而她身上巾幗不讓鬚眉的愛國熱忱更令他欽佩!
“組長,郭譯電員和李琳一走,好像帶走了什麼,她們要留在我們情報三組就好了!”樑飛突然感慨地說道。
白世唯看着他淡淡一笑,感懷地吟誦起詩經中的名篇《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樑飛聽得滿頭霧水,他一臉發懵地看着白世唯,問道:“組長,你說得這麼文縐縐,我半句都沒聽懂?”
白世唯隱晦地一笑,犀利的眼風掃了一眼樑飛,正色道:“身爲一名優秀的交通員,對於長官,謹記兩條:一、聽到的不說;二、不知道的不問。七分保密三分警衛,明白嗎?!”
“是…組長!”樑飛掃興地撇撇嘴,雖然揣不明白組長的心思,但他的心思活泛,心想組長此時的心情應該不差,他嬉皮笑臉道:“組長,你說的淑女,是不是郭譯電員?”
白世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呵斥道:“想讓我關你禁閉?!”
樑飛一慫,立即自黑:“樑飛,我叫你烏鴉嘴亂呱唧,這下闖禍了吧?你這張臭嘴再敢瞎講,組長就關你禁閉!”
白世唯忍俊不禁,溫聲道:“身爲特工,要隨時機警,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但對於風花雪月、兒女情長,還是遲鈍些好!”
樑飛噗嗤一笑,點頭道:“是,組長!”
白世唯勾脣,他擡腕看了看英格手錶,已經上午十點,想到任俠的電話還未打來,英氣的俊臉掠過一絲憂色。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白世唯擔憂之際,辦公室閃進一抹高大健壯的身影。
“組長!”
白世唯從辦公桌後擡起目光,欣慰地一笑:“任隊長,來得正好!快坐下!”
“組長,知道您擔心我這隊的情況,我特意回來詳細專程彙報!”任俠雷厲風行地走到白世唯對面的藤椅坐下,淳厚地一笑。
“現在情況怎麼樣?”白世唯急聲問。
“回組長,從福仙旅社出來後,我和李隊長一路跟蹤火鳥,見他先後去往復興路的沙遜公寓,在公寓放下黑色皮箱,又去了新街口的新民報館,在報館停留了四個小時,到了下午五六點鐘,又騎了自行車去了夫子廟的綠柳茶鋪,在那裡獨自吃了茶點,離開時在茶鋪前的一顆綠柳上,留下了一枚紅色的大頭針,我們發現這顆大頭針與川端成一房間留下的大頭針形制一模一樣,便暗自留意,留李隊長、陳樺在綠柳茶鋪繼續盯梢,發現有人取走這枚紅色大頭針,便進行追蹤。後來,果不其然,在火鳥離開半個多個鐘點後,一個戴鴨舌帽、穿着白襯衫、花格揹帶褲的年輕男人取走了那枚大頭針,並在樹上刻下了一個隱形的三角形記號。
接着,我和錢方繼續跟蹤火鳥,見火鳥晚上八九點又去了中山北路的一家叫瑞蚨祥的綢布莊,他在裡頭逗留了半個鐘點,讓裁縫給他量了周身尺寸,出來時手頭拿着一塊包好的綢布。最後,便回了沙遜公寓,我們蹲守了一夜,見他沒有再出來活動。直到次日早晨八點,才見他從公寓出來,騎着自行車又去了報館,進了報館,到中午十二點才和其他報館職員出來,一同去了附近的飯館吃中飯,下午還在報館,直到晚上六點才離開,在路邊一個小吃攤買了幾個梅乾菜燒餅和幾顆茶葉蛋,便直接回了沙遜公寓。
據此,我和李隊長判斷,這個火鳥應該是新民報館的一名職員,他居住的地點是沙遜公寓!”
白世唯聽後快慰地一笑,未想到這個木鈴小組的信鴿與自己竟然是鄰居!
他接着細緻地問:“這個火鳥,他在報館有無職務?住在沙遜公寓幾樓幾號?”
“回組長,據我們買通報社的職員,瞭解到這個火鳥在報館任主筆,剛從助理主筆升上來一年,在報館從業五年。他居住的公寓在頂樓6層601號房間,他對門是602號。”任俠答道。
白世唯聽完,他斟酌地從辦公桌後站起,邁步走向窗邊,鷹隼的視線看向特務處大院中盎然的春景,思慮後,轉頭謹慎地問任俠道:“任隊長,這個新民報館的主筆職務,是他的公開掩飾身份,你向他的同事打探他的消息,會不會引起他的懷疑?”
任俠一聽,臉色一緊,他有些懊惱道:“回隊長,我們當時打探之時,我特意讓錢方裝作火鳥的同鄉,假裝來投奔親戚,想到報館尋一份差事。後來,那報社職員,見錢方這麼一說,便告訴了錢方他的同鄉在報館任主筆,想尋差事可以親自去找主筆,後來,錢方又通過購買一份新民報,知道火鳥的化名是秦萬鬆。但那個職員是否會向火鳥透露有人找他的信息,我們真是沒有考慮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