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兒知道林曉龍想做一件事兒,就沒有人能過阻攔;正在猶豫,林曉龍又對陳勝男開口說道:“我……”
但是上天好像偏偏要給林曉龍一個冷靜的機會,就在他要說到正題的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了。陳勝男是這羣人裡手腳最快的人,她已經長身站起,快步走到電話處抓起聽筒。
陳勝男第一句話說得很甜,也很嚴肅:“這裡是中華樓,請問您需要什麼服務?”但這句話過後陳勝男的嘴頓時滑過一絲美麗的弧線,笑呵呵地說道:“真的?好,好!還是你對我好,我今天就去!”她說到這自覺地失口,連忙改口道:“我明天就去,對!估計下午就能到那裡!”陳勝男說完掛斷電話,又返回座位。
就這樣短短的一瞬間,林曉龍的腦袋又轉了幾個彎——如果說讓一個女孩爲自己擔心,那算是不公平;但若是要兩個人同樣爲自己擔心,那簡直就是殘忍了!倘若說出這個秘密,陳勝男也好,陳忠正也好,就連陳杰的臉上恐怕都不會再露出那樣開心的笑容了!
林曉龍正在胡思亂想,陳勝男已經開口問道:“曉龍,你剛纔說些啥?”
林曉龍看着陳勝男那一臉燦爛的笑容,他的心終於不忍了!他乾笑兩聲,道:“我是說,我們應該去爬爬山,上回只有你去山上逛了一圈,我們都沒有玩得盡興——這豈不是有點不太公平……”
陳勝男嬌笑道:“你還好意思說?你敢說你那天過得不美?”
林曉龍不說話了。如果說那天他過得不美,那簡直是天打雷劈騙鬼的話。他笑了笑,剛想解釋兩句,陳勝男那隻纖纖玉手已經在他頭上輕輕拍了一下,柔聲說道:“你要想再去玩一趟,我就帶你去,幹什麼把雪兒搬出來?”
林曉龍心想,要是你小時候單獨在樹林裡生活若干年,那裡就算風景在優美,你也不會過分的留戀了!他自覺地自己那些年的命運就好像古龍筆下的飛劍客阿飛;只不過他們各有不幸之處——阿飛在樹林裡活活受了好多年的罪,他自己至少還有個師傅在暗中幫忙;阿飛固然受了好幾年的罪,但他固然知道自己的媽媽長得什麼樣——這點比起自己來,他實在是幸福多了。
想到母親這一節,他不由又想起早上那件晦氣的事兒,他想得到不是那兩個壯漢,而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好美,好美——在就好像天仙
一般;而在他心目中從來沒見過面的媽媽豈非也被他想象成一個天仙般的女子?
陳勝男見林曉龍愣神,輕輕摸摸他的頭,笑呵呵地問道:“問你是不是想爬山,你愣什麼神呢?”
林曉龍脫口說道:“我在想白天那個女人……那女人真的很美……”他這話還沒說完,陳勝男已經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佯怒道:“你還敢想別女人——那女人再漂亮,還有我和雪兒漂亮嗎?”
林曉龍苦笑道:“我現想,我媽媽是不是也有她那樣漂亮?”
陳勝男猛然間一愣,心中也是一動,她不由試探地問道:“你覺得那女人是你媽媽?你要是有這種感覺,那爲什麼當時不說出來?”有時候,人類對血緣至親的感覺很是奇怪,他們總會有那種感覺——那時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林曉龍搖頭苦笑,從懷裡掏出煙盒打開——煙盒卻是空的。他把煙盒輕輕放在桌上,抓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這才說道:“你也不是沒看見,我當時正拿着那塊玉——她要是我媽媽,難道她看不見嗎?”
陳勝男一想也對,那女人盯着他看了半天,不可能沒有看見這塊玉的!想到這,她長嘆一聲,也是苦笑道:“說的也是呀……”但他話鋒馬上一轉,又說道:“既然你這樣想念你媽媽,你爲什麼不去做張廣告,我想你只要把那……”
林曉龍當然知道陳勝男想說什麼,但他是個倔強的少年,他冷冷說道:“決不!我還是那句好話,當初是她遺棄的我,我要她主動來找我!”
陳忠正對這件事兒本來也是知道的,見林曉龍說話偏激,不由勸道:“萬一她……萬一你媽媽不知道你還活着,她或許認爲你已經死了?”
林曉龍冷笑道:“難道她不是想要我死嗎?把我扔到那種地方,我還能活嗎?”
衆人不再說話。林曉龍說得沒錯,十五年前,盤龍嶺百張峰還不是塊旅遊勝地,按照林曉龍的訴說,他被人遺棄的地點已經是野獸出沒的山林深處,就連附近的村民也不會踏足那裡——這麼做豈不就是想要林曉龍的命嗎?
陳勝男建林曉龍眼中又滿是猶豫的神色,更知道他內心深處的矛盾。她終於張開懷抱,輕輕把林曉龍抱住;手輕輕在他背上拍打着,她的動作很輕,好像生怕傷害到林曉龍脆弱的身心。
沒有什麼能別
愛人的懷抱更能撫平心靈上的創傷了。林曉龍激動的情緒漸漸平息了,他這才從陳勝男的懷抱裡掙脫出來,畢竟他是個男孩子,他習慣的是保護安慰心愛女孩,而不是反過來被他們安慰。
陳忠正搖搖頭,陳杰也不說話了。他從小就沒有了媽媽——但他畢竟還有姐姐,還有父親——起起林曉龍來,他幸福多了。
蘇雪兒看見氣氛越來越緊張,頓時岔開話題,問道:“南姐,剛纔那個電話是找你的?是什麼高興的事兒讓你樂成那樣了?”
陳勝男這纔想起來,她不由露出燦爛的微笑,他輕聲說道:“我要回學校一趟,領個證書。”陳勝男並沒有說自己要領的是法學博士證書,因爲她本來不是個喜歡炫耀的人。
不過這倒是吸引林曉龍和蘇雪兒的興趣,他們自幼專心學藝,並沒有上過學;雖然該知道的知識他們全都明白,但是學校這個詞對他們來說還是個很有魔力的詞。
林曉龍搶着問道:“學校是不是有很多人,很熱鬧?”
陳勝男建林曉龍說話又回覆了蓬勃的朝氣,心下稍寬,剛想解釋陳杰卻截口道:“學校其實就是個火坑——或者說更像個腳手架;你上小學的時候就是在爬那個絞刑架,上中學的時候就站在了絞刑架上,頭已經伸了進去,等你上到初三繩套就收緊了,上到高中時,你腳下的木板已經被人換成一根細小的鋼絲——一不留神,你就會像條臘腸一般……!”
他話還沒說完,陳忠正就在他頭上用力拍了下,厲聲道:“小兔崽子,吃飽了?滾回去學習去!”
陳杰見老爸動氣,吐吐舌頭,道:“好好好,我去學習!”他說着轉身懶散的走上樓梯,可猛地又轉回頭來,笑嘻嘻地說道:“老爸,你以後別再罵我小兔崽子了,從遺傳學上講,我要是小兔崽子對家長不利!”
陳忠正大怒,剛想發作,陳杰已經飛快地跑上樓去,只留下一路開心的笑聲。
大家都被都笑了,林曉龍也笑了。
愛與被愛本來就是很微妙,林曉龍可能沒有嘗試過母愛,但是他卻靠着真誠善良得到了更多人的愛。封龍看待他好像親生孫子;陳忠正看待他如同親生兒子——這些愛難道還不能撫平心靈上的創傷嗎?
所以林曉龍笑了,笑得很開心。看見他笑得開心,大家也笑得更開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