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菱剝了一會兒葡萄,才狀似剛想起一樣神秘兮兮的停下手裡的動作,兩隻眼睛賊溜溜的看着軒轅鸞歌,悄聲問:“娘娘知道,朝堂上面的事情嗎?”
軒轅鸞歌有點意外,瞧着紅菱,不置可否。
紅菱訕訕而止,不再賣關子,“奴婢去拿茶的路上聽見路上有宮女在說悄悄話,說皇上在勤政殿發了很大的脾氣呢,好像是什麼地方的災害,沒有大臣願意去,然後皇上大發雷霆!”
“是嗎?”鸞歌反問,隨即勾了勾嘴角,這事放在以前,幾乎所有的決策都出自於她身上,但自從北冥淵要獨立出門戶、手段強硬以來,她這皇后,曾經真正的掌權者倒裡外不是了,雖然清閒的生活她也過得習慣,但百姓又是怎麼一回事,卻沒有人說得清楚。
紅菱飛快的點頭,“奴婢也是聽說的,如果她們的消息不假,當然就是真的。”
軒轅鸞歌歪過腦袋,朝紅菱擺手,“不要了!”
紅菱悻悻的收回葡萄,放在一邊青花瓷的碟子裡,“娘娘不去看看皇上嗎?”連她都覺得軒轅鸞歌對北冥淵實在太冷淡了,不說北冥淵可能更加冷漠,但皇帝比皇后,始終多了百姓面前的一層自尊,受過封建習俗的影響,紅菱甚至在潛意識當中就覺得還是應該鸞歌低頭。
軒轅鸞歌挑眉,“有什麼好看的,他後宮妃子無數,這還看不過來?”
說起妃子,紅菱立刻垮了臉,小聲嘀咕:“真不知道這些人還能撐多久了!”幡然醒悟,好像北冥淵在這個時候不來找軒轅鸞歌對鸞歌並沒有什麼害處,反倒是滿滿的好處似的。
眼看後宮的妃子,曾經榮耀寄身、珠光寶翠奢靡到了極限,結果轉眼間如一具枯骨,雖然葬禮都不俗,但始終及其難看的英年早逝,如果軒轅鸞歌因此而躲過了這些女人的命運,紅菱也未嘗不高興。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是姐姐紅葭教給她的道理,無論何時何地,信一個主子,就要忠義。
軒轅鸞歌這裡除了偶爾傳來關於北冥淵的消息,倒是沒了其他的,但剛好十五這天,凌妃卻不知道哪根筋沒有搭對,眼巴巴跑來了鳳翔宮。
軒轅鸞歌剛好在午睡,環兒悄悄瞥了一眼瘦得只剩下骨頭的凌妃,不屑的暗歎一聲。
想當初,凌妃若是不背叛軒轅鸞歌,往後的生活恐怕還沒有這麼艱難,但女人,在愛情兩字之上一向都是沒什麼雄才偉略的,雖然北冥淵也是她的主子,但是站在女人的角度,環兒卻無比的同情於她。
悅兒扶着凌妃坐下來,見環兒絲毫沒有去打算叫醒皇后的想法,不由委婉的說:“環兒姑姑,我家娘娘身子欠佳,大夫吩咐過出門幾乎不能出門,今兒個已經是強撐着來給皇后娘娘請安,能不能請環兒姑姑通報一聲兒?”
環兒立在一旁,對侍茶的宮女點點頭,宮女提着茶壺給羸弱的凌妃又倒了一杯,低低福了福身子。
悅兒有些
不悅,立在凌妃身邊,輕聲道:“娘娘,不如咱們改天再來吧?”今兒個外面還在飄着小雨,真不知道凌妃是怎麼想的,一早起牀咳嗽也加重了,卻非得要在這個時候來看軒轅鸞歌!
凌妃在咳嗽的間隙瞪了悅兒一眼,艱難的將目光落在空蕩蕩的大門外,緩緩開口:“閉嘴!”
悅兒一個哆嗦,好像凌妃眼中有毒蛇猛獸一樣令她害怕,連忙垂下腦袋不敢再吭聲。
環兒立着不動,悅兒不敢說話,凌妃不住的咳嗽,整個大殿上有種難以敘說的緊張,讓在旁候茶的宮女都戰戰兢兢的任立,連呼吸的聲音都不敢大了。
這一等,便一直等到了臨近傍晚。
凌妃面色已然慘白,人也不如之前淡定,時不時會看看大殿外面的天空,瞧見陰雲密佈,眼底頓時也幽深了許多。
環兒矗立如石墩,好似沒有生命力似的半晌也沒什麼動靜,直到門外傳來紅菱的聲音:“娘娘,您來了!”
軒轅鸞歌來了。
環兒瞥了凌妃一眼,特意出門迎上軒轅鸞歌。
凌妃想站起來,但奈何坐的時間實在太久,渾身僵硬痠麻,半天也沒有站起來,反倒搖晃了兩下,差點猛地摔下椅子去,被軒轅鸞歌進門剛好看見,眼角掠起淡淡的笑意,道:“你身子不好,何必還要來本宮這麼走一遭呢?”
凌妃咬咬牙,眼底的憤恨瞬間按捺下去,勉強勾起笑意,堅持在悅兒的扶持下站起身,顫顫巍巍跟軒轅鸞歌行禮:“奴婢參見皇后娘娘!”
軒轅鸞歌擺手,一路勢如破竹走上臺階,在那個象徵後宮最高的位置上坐下來,氣淡神閒接過紅菱遞過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笑着點點頭,說:“讓凌妃娘娘也嚐嚐,看本宮宮裡的茶還合不合凌妃娘娘的口味!”
紅菱點頭,提着精緻的茶壺走向凌妃。
凌妃惶恐得很,掙扎想跪在地上,“皇后娘娘,都是奴婢的不是,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哪裡還有方纔淡然的模樣?
軒轅鸞歌只覺得莫名其妙,止住紅菱的動作,問:“你怎麼了?哪裡不是了?”
凌妃回答:“奴婢不應該在當初背叛了娘娘,奴婢錯了,奴婢不應該背棄姐姐,奴婢……想回到皇后娘娘身邊!”最後幾個字說得尤其艱難,連她也不知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怎麼可能還回得去。
凌妃還沒有說完,軒轅鸞歌已經忍不住輕笑,用手揉着眉心,淺淺的笑:“本宮當初說過什麼,凌妃可還記得?”
凌妃茫然的望着軒轅鸞歌,眼底一片茫然。
鸞歌也不介意再說一次,不過再說,便再沒了當初的溫和柔暖,而是冷冰冰的詞句,組成了冷冰冰的腔調:“本宮說過,從本宮這裡出走,是很容易,但是也讓你好好記得,往後,就不要回來了!”
凌妃終究被打擊到,即使坐着,剔瘦的身子也搖搖晃晃好半天,看的悅兒眉
頭越皺越深,伸手輕輕幫她拍着背脊,恨不得能代替她受過似的。
凌妃一通咳嗽剛剛停下,鸞歌已經從鳳座上起身,擺手讓環兒跟上,“凌妃身子嬌弱,不適宜在外面吹風,環兒你去太醫院請顧太醫給凌妃看看,這身子,只怕皇上想寵幸也無能爲力吧!”
環兒停下,應諾過,便由紅菱去攙扶着軒轅鸞歌離去,留下凌妃在風中凌亂的大半天,被悅兒一再催促,才起步走出大殿。
環兒跟在他們身後,被凌妃制止,“我這病自己清楚得很,幫我多謝皇后娘娘的美意,從今以後,我香凌,不會再來找皇后娘娘!”
“凌妃娘娘說話算話,奴婢當然相信!”環兒無端有些討厭香凌,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原因。
凌妃堪堪又顫了顫,被悅兒一把扶起,小聲呢喃了一句:“娘娘小心!”
環兒並沒有送凌妃和悅兒出門,所以不知道凌妃纔剛出鳳翔宮便歪倒在大門口,從嘴裡狠狠咳出了好幾口血水,剛好被好幾個經過鳳翔宮門口的宮妃看在眼中。
天色還未入夜,宮中關於軒轅鸞歌狠戾的妒忌心又上升了一個層次,香凌歪倒在地吐血,最後到了某些宮女嘴中則成了皇后軒轅鸞歌虐待凌妃香凌,還用了酷刑,才導致了凌妃一出鳳翔宮就開始咳血。
軒轅鸞歌還未聽說這件事,倒是先聽說了凌妃在尚凌宮,重傷幾乎不治的消息。
北冥淵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有多長時間沒有再來尚凌宮,那些感覺,好似都來自上一輩子,那樣遙遠不可及。
已經有成羣的太醫守在凌妃寢宮,個個都滿臉焦急的互相探討,北冥淵一進去,立刻黑壓壓的跪成了一片。
有太醫戰戰兢兢出來回話:“凌妃娘娘是怒極攻心,身子也長期的虛弱,這才導致了現在的樣子,只怕……只怕……”
北冥淵還沒有去見過軒轅鸞歌,被太醫的兩個只怕弄得很不耐煩,反脣問到:“什麼只怕,朕只要你們治好她,其他的都不需要!”
太醫嚇了一跳,眯着眼睛道:“臣……臣……”
北冥淵甩袖而去。
凌妃躺在寬大的牀榻上,愈發顯得整個人瘦弱不堪,旁邊守着宮女悅兒,不停的抹眼淚,小聲哭泣着。
北冥淵黑着臉,軒轅鸞歌沒有聽到那樣的傳聞可不代表他也不知道,這下子見到了凌妃本人,心中除了無邊無際的哀嘆,還有許久未曾有過的憐惜。
他利用她,才得以將軒轅鸞歌從那麼高的位置上拖下來,之後連她腹中的孩子也被他取消了活下去的資格,從前也沒覺得在意,但美人香消玉殞,想來想去,他總還是存了點點愧疚之心。
修長的手指指着悅兒,見凌妃也沒有醒過來的意思,便支使了其他宮女上前伺候,將悅兒帶到了殿外。
悅兒哆哆嗦嗦,大約也是第一次距離北冥淵這般靠近,心跳一直紊亂從沒有安靜下來片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