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依舊是那名公主,政治手腕老練,無論是面對老舊貴族、新政官員、鄉村農夫、永夜軍領職業軍人,她都能談笑自如的應付,輕輕鬆鬆的讓對方露出滿意的笑容。
較真的性情和濃郁的責任感,更是沒有絲毫的消失,反而變的更濃郁了。
公主又不再是那名公主了,她已經爲人母,曾經的鐵公主,已經變成了鐵娘子,但是卻讓她身上綻放着以前所欠缺的慈愛光輝,這或許讓她的鐵腕名頭有些名不副實,但是卻能夠換來更多的擁護。
阿米莉亞很喜歡她這一點的變化。
另一個巨大變化,則是蘇菲麗雅看待事物,不再侷限於一領一地,有時候給人一種跳出時局外的感覺,總能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判斷和決策。
阿米莉亞感覺自己很多時候,有點跟不上蘇菲麗雅公主的步調和思維了。
就像先前蘇菲麗雅決定放棄對斷脈防線東線爭奪的決策一樣。
阿米莉亞明顯就屬於老舊派,堅決抵制的那羣人中的一員。
認爲放奧丁獸人入關,跟他們打野戰,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行爲。
奧丁獸人擁有比拜倫人更強大的體魄和戰鬥素養,這是公認的事實。
即便是一名沒有經過任何軍事訓練的奧丁獸人,也能夠輕易的放翻一名經過長達半年訓練的新兵,更別說是那些拿着乾草叉的農夫、
蘇菲麗雅的麾下,雖然有斷口血騎右軍這種能夠,正面與奧丁獸人衝陣的精銳。
但是終歸少數,大部分還是那些擁有一腔血勇的農夫。
若是依託城牆,他們還能發揮出一戰實力。
若是放在野外,一旦陣型被衝散了,他們只有被屠戮的份。
跑都跑不了,畢竟兩條腿哪裡可能跑得過四條腿?
這種質疑,被隨着永夜軍領主戰軍團一起來的新式武器——火炮給打消了。
這種將黑火藥桶,以數千米的距離拋擲出去的武器,一旦集結成陣地。
想要攻破它的難度,將會呈幾何倍增長。
阿米莉亞這才發現,蘇菲麗雅放棄斷脈防線,重整軍隊,並不是一拍腦門的發熱決定,而是擁有足夠底氣和底蘊的。
這種情況,阿米莉亞曾在一個人的身上感受過,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蘇菲麗雅公主的丈夫肖恩領主。
還算不上長的婚姻生活,就讓兩個人出現了同化跡象。
讓阿米莉亞另一個感覺不適應的變化就是,當初蘇菲麗雅公主攝政,受到老派貴族的聯手抵制,手中並沒有多少可用人才,她不得不充當多面手的角色,首相、財務大臣、情報大臣等諸多身份於一身。
現在蘇菲麗雅身邊可謂是人才濟濟,武力方面有斷口血騎右軍的文森、雷契爾、鮑里斯等一衆猛將。
他們在斷脈血騎中,只能算上二線將領,較之阿諾德將軍、佩德羅將軍等,名聲明顯不怎麼顯赫。
但是相比起其他領地中的將軍,他們絕對是數一數二的虎將,無論是功績,還是斬敵數量,拿出來都是能夠嚇到一片人的。
永夜軍領派到蘇菲麗雅身邊的那兩個軍團的將領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是他們的兵種自身,絕對夠唬人。
一個完全是由肯塔納野蠻人組成,那就是一尊尊塔山一樣的存在,一名三米的肯塔納野蠻人,聽起來好像不嚇人。
等到真正見面的時候,才知道他們究竟有多恐怖,很多人在他們面前,直接變成了半身人,對方僅僅是站在那裡,就要比很多人端坐在馬背上還高大,很多人到了他們面前,情不自禁的雙腿打顫,連反抗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肯塔納野蠻人被永夜軍領收降,成爲了他們一部分。
這個消息,對拜倫人來說,算不上什麼新聞。
可傳聞終不如實見,無論肯塔納野蠻人的龐大體型,還是肯塔納野蠻人已經融入永夜軍領這個事實。
更變態的是,這些肯塔納野蠻人不僅擁有比斷脈血騎還要精良的裝備,訓練程度更是絲毫不差,坐臥之間,皆是一副訓練有素士兵的模樣。
這徹底打破了,世人關於肯塔納野蠻人是一羣野蠻、粗魯、不通禮節、食人種族的傳說。
比一羣體型龐大的肯塔納野蠻人更駭人的事情,當然是一羣訓練有素、武裝到牙齒的肯塔納野蠻人。
若是他們是敵人的話,自然是一件非常打擊士氣的事情。
若是變成友軍的話,就非常鼓舞士氣了。
跟隨一支這樣的軍團作戰,安全感絕對十足。
相比起這一支由肯塔納野蠻人組成的祖靈軍團,另一支猛虎軍團同樣也是特色十足,他們武裝到牙齒上的戰獸,不僅擁有超出常人想象的龐大體型,還有着超出他們認知範圍的靈智,眼眸中對於拜倫人流露出來的神情,與那些永夜士兵如出一轍,有一股子高人一等的味道。
讓人憋火的難受,但是鑑於對方龐大的體型,這股子邪火,只能夠悶在心中了。
軍事謀略方面,凱爾曼帶領的軍事參謀們,無論是軍隊內部整治,還是行軍打仗,都有一二三條主方案,四五六條備選方案,能夠提前考慮到的事情基本上都考慮到了,下面的人,只需要照章執行,基本上不會有太大錯誤。
阿米莉亞的行事風格,固然與凱爾曼主力參謀長爲代表的軍事參謀部相左,時常存在着極大的分歧,但是對於他們大部分時間展現出來的能力,還是極爲認可的。
蘇菲麗雅能夠將這麼多混雜實力,融合成一股力量,他們居功至偉。
不管阿米莉亞承不承認,蘇菲麗雅這一次重新出山,對她的倚重遠沒有以前重,讓她的心中有幾分失落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且不管阿米莉亞的心緒如何起伏,軍議依舊在有序的進行。
“我剛剛分析的只是海日冬酋長率領的西奧丁帝國東面軍,最有可能做出的選擇。”凱爾曼繼續道,“我現在再分析一下,咱們自身的優劣,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成分過於混雜,良莠不齊,強大的軍團在局部上,能夠輾壓對方,弱小的部分,卻會被對方輾壓。
尤其是在野戰的時候,這種情況,尤爲明顯,大規模交戰中,弱小的部分將會成爲咱們的致命弱點,一旦被對方揪住。
到時候就不單純是弱小部分被消滅的問題,甚至會牽連我們強大的一部分。
所以,我們要學習雄獅面對鬣狗羣的戰術,保護身體最虛弱、最容易受到攻擊的那一部分,始終將自己最鋒利的爪牙留在外面。
這也就註定了我們,想要取勝,必須打防守反擊,引海日冬酋長來主動攻打我們的臨時營地。
僅僅單純等待對方因爲內部原因做出決斷,是一件很被動的事情,並非最明智的選擇,我們應該主動出擊,促成他們做出這樣的選擇。”
“參謀長有什麼高見,說來聽聽。”蘇菲麗雅露出了傾聽神色。
“示敵以弱。”
“如何示敵以弱?”
“將斷脈血騎右軍收回來,主力營盤後撤三十公里,放海日冬酋長帶領東面軍西進。”
“放他們西進?”
“並不是真的放他們西進,而是做出我們希望他們西進,聯合烏蘭巴日攻打王庭新軍的架勢,自然而然就會達到示敵以弱的目的,讓他們誤以爲我們自認爲實力不如他們,不希望他們攻打我們,從而增加他們前來攻打我們的可能性。”
“若是他們東面軍擁有吃下我們的實力,自然沒有必要去爲烏蘭巴日幫忙,增加他的輝煌功績,相比起打助攻,哪裡有自己獨率一路,取得輝煌戰果更誘人?如此一來,反而會堅定他們攻打我們的心,而不是率部西進。”
“正是這個道理,就算他們沒有中計也不要緊,我們還有斷口血騎右軍,到時候在他們的身後咬死他們,主力再慢慢的推上去,堵死他們東回的道路,只要我們還在他們身後,他們就不可能放開手腳,全力攻打王庭新軍,王庭那邊的壓力,就不會有想象中的那麼大。”
蘇菲麗雅與凱爾曼,兩人一問一答,飛快的道。
一個完整的軍事戰術,擺在了衆人的面前。
完全將海日冬酋長的性情和西奧丁帝國的內部矛盾,算計到裡面去了,堪稱步步都是算計。
很多將領不由自主的換位處之,若是將自己代入到海日冬酋長的角色中,自己有多大的機率會掉入算計中。
蘇菲麗雅最後問了一句道:“按照你們軍事參謀部內部評定,這種計劃的成功率有多高?”
這個問題明顯就比較內行了,顯示出她對於永夜軍領軍事參謀部的內部運作,非常的瞭解,因爲這種內部評定雖然由來已久,但是隻是作爲他們內部的一種參考依據,從來不會對外公佈的數據。
“七成。”凱爾曼主力參謀長猶豫了一下,給出了一個保守數據。
“七成成功率,已經足夠我們嘗試一把。”蘇菲麗雅十分果決的下達了命令,“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明天日出之前,我要看到更詳細的作戰計劃,同時命令各部,做出戰略後撤的準備,今日軍議完全保密,不準對下面的人透露半個字,若是走漏了風聲,影響了全盤計劃,別怪我的劍不鋒利。”
“遵命。”所有將領同時起身領命。
當夜,便有謠言在蘇菲麗雅軍營中四起,關於他們戰略後撤的消息就傳遍了軍營。
別說是那些沒有任何軍事素養的農夫,就算是很多正規士兵,也不知道這是一種謀略,還真以爲奧丁獸人勢大,他們抵擋不住,不得不進行緊急撤退。
慌亂之下,自然引起不小的騷動。
爲了讓這場戲演的更逼真,蘇菲麗雅不僅沒有派人制止,反而從後面推波助瀾,引導性的散播一些虛假言論出去,相信用不了多久,這些信息就會傳遞到西奧丁帝國東面軍那邊,進一步誤導他們。
摻雜在大軍中的斷脈老兵,又足夠將整支大軍掌控住,讓這種混亂不至於完全失控,他們可是百戰老兵,即便是面對數倍於自己的奧丁獸人都面不改色,並且剛剛從廝殺的前線退下來,怎麼可能因爲一點點謠言而失去分寸?
心中更多的是不解和窩火。
將他們從斷脈防線上撤下來,他們可以理解,畢竟他們駐守的城堡要塞,都變成了一座孤堡、死地,物資耗盡,已經沒有了堅守下去的意義。
退下來,重整隊伍,重整防線,纔是當務之急。
但是他們現在未打一仗,就連奧丁獸人的大部隊都沒有看到,就倉促的後撤三十公里,這算什麼事情?
很多人難免心中犯嘀咕,難道說蘇菲麗雅公主名不副實,手腕並沒有傳說的那麼強硬?
還是說嫁爲人母之後,已經被磨平了棱角?
只是作爲職業軍人,服從命令的本能,已經深入到了他們的骨子裡。
就算是心中有疑問,一旦命令下來了,他們就會如實執行。
尤其是訓練有素的斷脈血騎右軍、永夜軍領兩大軍團、鋼鐵玫瑰騎士團都忠實的執行蘇菲麗雅命令的情況下,更是起到了一定的表率作用,整體來說,等真正後撤的時候,還是能做到井然有序。
只是後撤的太過倉促,一些不方便運輸的物資,還是被扔在了原地,容易形成資敵的,則是直接付之一炬。
倉促也有倉促的好處,等西奧丁帝國東面軍最高統帥海日冬酋長得到消息的時候,蘇菲麗雅大軍已經撤到目的地,重新紮下營寨,如同一條盤踞起來的長蛇,根本沒時間派出軍隊進行追擊,有撒在外面的獸人遊騎兵,自發進行追擊的,最終結果也不過是給斷口血騎右軍送菜。
“不戰而退?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海日冬酋長蒼老的面孔上的褶子都皺成了一團。
現在對他來說,最大的敵人已經不是烏蘭巴日,而是年齡,他畢竟是曾經跟隨烏蘭巴日的爺爺一起征戰過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