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高原。
號稱阿沙恩大陸的恩賜之地。
聽它的名字便知道了,意思是指這裡常年處於鳥語花香狀態。
這裡的平均海拔超過了三千米,高的地方甚至超過了六千米,典型的高原,號稱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所以又有人稱呼這裡爲蒼穹的屋檐。
可偏偏它的地理位置獨特,就像一把凸起的利劍一樣,刺入了南海海域,永夜軍領的朵瑙平原與其接壤的只是花語高原的東北角,它的主體在更南面。
熱帶環境中和掉了它的高原環境,不僅沒有讓這裡變成植被匱乏,人煙稀少,相反讓這裡成爲了最適宜人類的居住環境之一。
若不是斷層一樣的地理環境,將他們困在了高處,空有大量的糧食運輸不出去,阿沙恩大陸第一糧倉的美名根本落不到小亞細亞平原頭上,而是它花語高原纔是。
大量吃不了、運輸不出去的糧食,造就出了這裡獨特的飲酒文化,花語高原又被稱之爲酒鄉,飲酒早就成爲貫徹到他們生活中的一種文化。
這種飲酒文化,因爲永夜軍領新的蒸餾技術的進入,而達到了一個新巔峰,到處都能見到那些飲用烈酒無度而醉倒街頭的酒鬼。
酒館永遠是最熱鬧的場所。
廉價烈酒、廉價妓女身上塗抹的廉價香水,構成了一股獨特的氣味充斥其中。
拳擊、賭博,更是司空見慣的遊戲,能夠將整個酒館的氣氛帶動起來。
不過在這裡最常見的娛樂,還是吹牛打屁,兩倍廉價烈酒下肚,就能夠讓那些平時老實巴交,八棍子悶不出一個屁來的農夫,成爲整個酒館的控場王者,屁大點的小事情,能夠吹上天去。
就算是平時讓他們畏懼無比的地痞惡霸、勳爵貴族在他們面前,他們也敢破口大罵,批評他們平日的惡行。
雖然這麼做的結果,往往在事後讓他們付出慘重代價,但是隻要不死,依舊有很多人樂此不疲。
沒辦法,這就是烈酒獨特的魅力。
能讓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很多時候並不在他們自己的掌控之中。
現在花語高原酒館中,談論最多的話題,並不是那些地方勳爵貴族的花邊新聞,也不是街坊之間繁瑣小事,而是他們的鄰居永夜軍領最近的異常軍事動向。
“聽說永夜軍領正在調兵遣將?準備大舉入侵我們花語高原?真的有這件事情?”
“小約翰,你最近鑽哪個女人的裙子下面出不來了?連這麼大的消息都不知道,我們可是已經討論了將近半周了。”
“鑽你媽的褲襠裡出不來了,我是上一次跟你們這羣混蛋拼酒的時候,喝多了一點,調到了溝裡,摔傷了腿,在家躺了好幾天!”
“哈哈,瞧你這點出息,這麼說,幾天沒有沾水了吧,來,給我們的倒黴鬼小約翰來一大杯麥酒去去晦氣,算我的。”
“你的酒!”
“這纔像人做的事情。”小約翰將大杯麥酒一飲而盡,接着問道,“你們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是不是真的有這件事情?怎麼看你們的模樣,完全不擔心?若是真要開戰的話,我們的小鎮可是位於戰爭的最前沿,很有可能會被戰火席捲!我們都得跟這倒黴。”
“你就將你的心放回肚子裡吧!這場戰爭肯定打不起來!”
“你怎麼就這麼篤定?”
“窺視我們花語高原這塊寶地的,永夜軍領不是第一家,也不是最後一家,但是你翻翻歷史書看看,最後怎麼樣?我們花語高原最大的一場戰事,還是三十年前,因爲兩位男爵老爺酒後爭奪同一個女人引起的,外人的兵力自始至終就沒能踏上我們高原半步,崎嶇難行的山路,就會將他們的大軍困住。”
“不一樣,這一次不一樣,絕對的不一樣了,我們這一次面對的並不是普通敵人,而是永夜軍領,以創造奇蹟而著稱的永夜軍領,說不定對方下一秒,奇兵就會跳到我們花語高原上,成爲對方崛起的另一個戰爭奇蹟。”
“哈……小約翰,你不會又想拿你先前曾經到永夜軍領經商的經歷說事吧?我們的耳朵都快聽出老繭了,能不能換點新花樣?”
“就是,不可否認,永夜軍領的崛起速度確實有些出人意料,也確實給我們帶來了不少能夠改變生活的好東西,但是裡面有很大的運氣成分,也不代表着他們的軍事實力,這些年,他們可沒有打什麼正兒八經的硬仗。”
“沒錯,只要那些地方領主沒有昏庸到家,聯合起來,陳兵邊境,他們肯定折騰不出浪花來。”
“說了半天,你們心中作爲依仗的依舊是天險,但是你們知道永夜軍領軍隊最厲害的地方是什麼嗎?開山鋪路架橋,你們沒有到過永夜軍領,真的無法想象到他們領地中的道路便利到什麼程度。
建設速度又快到什麼程度,我們去年回來的時候,還是一片泥濘難行的羊腸小道,草木長得半人多高,轉年再去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寬敞的水泥大道,馬車都能夠跑的飛起。
這種情況不僅僅侷限於朵瑙平原,他們的老家安迪斯山脈中,也有着數不盡的盤山公路,將一座座難以征服的大山,踩在他們的腳下,成爲他們的坦途。
若論地勢的險要起伏,安迪斯山脈並不比我們花語高原周邊的斷崖層差多少,只要給他們一點時間,他們將會將那裡變成第二個安迪斯山脈,一旦跨過了天險。
你們認爲我們拿什麼對抗他們武裝到牙齒的大軍?
地方上那些如同豬一樣好吃懶做的勳爵貴族嗎?
說他們是豬,都是對豬的一種侮辱。
至少將豬放在他們的位置上,頂多是吃了睡,睡了又吃,而不會胡作非爲。
人家永夜軍領用來學習知識的印刷術、造紙術,到了他們的手中,變成了印製低俗淫穢作品的斂財工具。
戰場上、開山開礦的利器黑火藥,到了他們手中,成爲了娛樂的煙花炮竹。
別的不說,看看我們小鎮的防禦力量,警備隊老的老,小的小,別說是訓練,很多人連趁手的武器都沒有,我們上一次更換裝備是什麼時候?十年前?還是十五年前?
其他老爺們的貴族私軍,不見得比我們鎮好到哪裡去吧?
就憑他們跟人家訓練有素的正規軍碰?
他們上了戰場,雙腿要是不打哆嗦,我都會爲他們拍桌慶祝,痛飲三杯。”
幾杯麥酒混着劣質烈酒下肚,小約翰明顯有點放開,瘸着腿跳上一張實木桌子,高談闊論。
在細數永夜軍領獨一無二優勢的同時,也將花語高原腐朽的貴族勳爵階層,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只有反覆深入過永夜軍領的人,才知道這個滿打滿算只有二十來年的軍領的恐怖發展速度,尤其是與自己萬年不變的家鄉進行對比後,心理落差就更大了。
這些曾經到永夜軍領見過世面的人,難免會將雙方進行對比,無論是發展速度還是發展模式,包括雙方的統治模式。
結果顯而易見,花語高原原有統治階層全面落敗,自然招來極大的怨氣和譴責。
“小約翰,你趕緊給我下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就不怕讓那些貴族老爺的走狗打手們聽到,將你的另一條腿打斷,讓你徹底出不了門。”
“這番話實在太革命黨,實在太赤化了,若是傳到那些貴族老爺耳朵中,何止是打斷腿那麼簡單,不僅要將自己的性命搭進去,就連自己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
“小約翰,你要是再不住嘴,就不要怪老爹不念情面,將你轟出去了,你自己想死,不要連累老爹和老爹的酒館。”
“小約翰一定是醉了,而且醉的不輕,剛剛說的全是醉話,快點將他拽下來。”
“我沒有醉,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我也不是革命黨,我代表的只是我自己,一個有良知的花語高原你,正在敲醒沉睡的家人,你們若是再不情形,用不了多久,這片高原的主人就不再是我們了。”
“還說自己沒醉,明明醉的不輕,高原什麼時候是我們的,高原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的,那些貴族老爺都不擔心,你一個吃了上頓沒下頓、喝酒也只能喝最低檔的窮鬼有什麼好擔心的?不要以爲自己跟商隊多跑了幾個地方,多進出幾趟永夜軍領,就覺得自己長能耐了,若是真長能耐了,你倒是將自己活明白,聽說到永夜軍領跑商的都賺大錢了,你怎麼還是窮鬼一個?”
“哈哈……你們怎麼知道我沒有賺到錢過?你們知道最初幾年,從高原跑一趟永夜軍領有多少利潤嗎?百分之三百,這還是單趟的,在咱們高原的一杯酒,你只要能運到永夜軍領那邊,能賣出三倍的價格,跑第三趟的時候,我就有了一輛屬於自己的貨車,但是第二年就沒有了,你們知道爲什麼嗎?”
“爲什麼?”
“這還用問嗎?肯定是託我們貴族老爺們的福。”
“沒錯,就是託那些貴族老爺的福,當初商貿開展的時候,他們推三阻四,從中作梗,等到貿易興盛了,垂涎其中龐大的利潤,便巧立名目,巧取豪奪,到處都是收費關卡,村村鎮鎮都恨不得從那些商人身上扒下一層油來,尤其是像我這種沒有北京的小商人最倒黴。
原本屬於我們的利益全部被榨光不說,還將屬於我們的財富抽筋拔骨的吸乾淨,跑的越多賠的越多,換作是你,這個買賣你還能夠做得下去?
這就是我們的貴族老爺,這就是我們的貴族老爺!”
說到最後,小約翰言語中有着掩飾不住的怨恨。
永夜軍領有句話說得好,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他們辛辛苦苦拓寬來的財路,轉眼間被人接手,並且被排擠在外,就算是外人都爲他們感到難受,更別說當事人。
難怪這些年,花語高原上的革命黨,就跟雨後春筍一樣的冒出來。
小約翰的經歷絕不是個例,而是十分常見的事情,這是那些貪婪貴族老爺們的一貫尿性,數百年來從不曾變過。
若是換成以前,哪怕是吃了虧,很多人要麼忍氣吞聲,要麼就是流躥山野,化身成爲禍一方的山匪流寇。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
這一次有永夜軍領,一個以反抗奴役暴政而起家的軍領。
一個思想潮流更爲激進的醞釀地。
尤其是術士聯盟打破數百年的慣例,與永夜軍領在兄弟港聯合開辦學院,舉行前所未有的學者大會後,更是碰撞出無數的思想火花。
很多思想火花並沒能在永夜軍領生根發芽,畢竟那裡已經有了一個蒸蒸日上、充滿活力的統治階層。
反倒是隨着商人的腳步,帶到了各個領地中,在那些腐朽的土地上,點燃了一團團火苗,正在愈演愈烈的燃燒着,想要將這片腐朽的土地給徹底點燃。
只有將所有的腐朽勢力全部燒爲灰燼,新的樹木才能夠在灰燼之上,茁壯成長。
這是那個在花語高原影響深廣的灰燼黨的黨章宣言。
他們力圖要推翻,花語高原現有的腐朽權貴階級,建立一個更完善、更強大的領地國度。
灰燼黨的出現,無疑是在花語高原的這潭死水中,投下了一塊巨石,濺起的不止是浪花,還有無數腥臭的泥水。
不僅那些勳爵貴族視他們如洪荒猛獸,試圖將他們徹底剿滅,就連普通領民也視他們爲蛇蠍。
普通領民之所以有這種反應,一來是他們的學識不夠,很難理解他們的想法。
二來是他們祖祖輩輩維持這種生活方式,早已經麻木並且習慣,他們害怕改變,也適應不了改變。
小約翰傾向於革命黨的言論,無疑是在這個不大的小酒館中放了一個大爆仗,將氛圍徹底點燃,讓很多人有些慌亂的無所適從,恨不得堵住對方的嘴。
因爲他們怕聽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論,會給自己引來不必要的災禍。
正常情況下,小約翰多少還知道幾分節制,這一次受到永夜軍領軍事動向的影響,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再也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