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預言
由魔法幻化而成的粉紅色火把,隨着鼓點和震顫的笛聲,在舞者間拋接,每當兩支火把於空中交叉飛行,就會有一名魅魔展開蝠翼,從中優雅地旋轉躍過。
朦朧的火光,照亮了女孩兒塗油的四肢、尾巴和翅膀。
粉紅色輝光的映襯下,魅魔們扭動着盈盈一握的腰肢,翅膀與尾巴,也在不斷的擺動着,拋出一道道誘人的軌跡。
精緻美麗的面孔上,露出熱情可愛的笑容,任何一個男人看到這樣的微笑,恐怕都會爲之心折。
但陰魂城的二王子雅達卻依舊面無表情,他筆直地坐在絲綢靠墊裡,紋絲不動。
他排行老七的兄弟‘幽影劍聖’奧瑞帕,懷裡抱着自己的幽冥古劍,身體全部隱藏在一襲黑袍中,像尊雕像一樣立在柱子後面,兜帽內的面孔,被陰影面紗遮蔽,看不出任何表情。
在奧瑞帕的生命中,他有兩位女神,一位是失落女士,另一位就是他懷抱的幽冥古劍,其他任何事物,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更何況是魅魔的表演。
但並非所有人都能如此。
老六拉莫拉克誇張地張大了嘴,一邊全身貫注地觀看錶演,一邊留着口水,他一臉猥瑣的樣子,明顯就是故意裝出來的。
這讓他意識到,這傢伙的心裡肯定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另一邊的老八埃卡西亞,雅達兄弟中,唯一的陰魂遊俠,身着褐紅色絲綢與金絲長袍,正在和身邊的人交談,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魅魔們的香豔場景。
若說雅達的這羣兄弟中誰最淡定,自然要屬他排行第十的弟弟艾格瑞拉。
他又高又瘦,有着極其濃密的棕色眉毛和眼睛,穿着一件黑色曳地長袍,袖袍寬得誇張,手裡時常握着頂端鑲有幻彩水晶的長杖。
面對舞臺上魅魔們的表演,艾格瑞拉自始至終都未曾擡過頭,專注地將目光放在雙膝上擺放的一本古樸的魔法書籍的內容上。
在耐色瑞爾尚未滅亡,小布雷納斯還未出生時,他的父親就曾驕傲地聲稱,艾格瑞拉的奧術天賦是衆多兄弟中最高的。
在浮空城蘇爾坦薩進入陰影位面的數十個世紀,他無意間從佈雷納斯口中得知,他的父親曾非常遺憾地感慨,若是艾格瑞拉不花費大量時間,去修習失落女士的神術,他的奧術造詣甚至能夠超過自己。
而且,在雅達的衆多兄弟中,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老十艾格瑞拉無論是言行舉止,還是行事風格,甚至是外貌,都與他們的父親至高王泰拉曼特相似。
當然,前提是他能夠將自己毒舌的毛病徹底改掉……他不由略感頭疼的心想。
此時的艾格瑞拉正優雅地小口咬着一塊切成薄片的甜橙,深邃的雙眼在火把的映襯下,彷彿閃閃發光。
每當老八埃卡西亞與桑比亞的女大統領交談的聲調變大時,艾格瑞拉的眉頭都輕微皺了一下。
他到底在反感什麼?這應該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舞臺的鼓點逐漸激昂,粉紅色的煙霧在舞臺升起。
三位像少女一樣的魅魔拍打着蝠翼,舞姿優雅地空翻躍過閃耀的粉紅色火焰,每當長笛顫抖,魅魔們便會弓起曲線優美的背脊,伴隨着音樂節拍,不斷抽打長鞭。
耐色瑞爾時期,雅達曾經在一位專精變換領域的大奧術師的浮空城歌劇院中,也時常看到過這種表演,甚至重口味的都有。
據說這位大奧術師的浮空城,曾因爲一次意外的實驗事故,導致整個浮空城的人全部被強行轉化成母地精……
雖說雅達在荒淫無度的浮空城看過諸多有趣的表演,但這的確是他第一次看到魅魔與音樂糅雜的場面。
饒是他活了數千年,也感覺臉有些發燙,這肯定是酒的緣故,他內心這樣告訴自己。
這他不由自主地將視線轉向了‘輝耀修女’捷琳娜和桑比亞的女大統領米拉貝塔。
雖然浮空城出現事故,瑞瓦蘭設下埋伏,試圖殺死瘋女巫欣布的計劃也因此失敗,但在這場戰鬥中,卻讓他們意外得知捷琳娜的真實身份。
這件事還要完全歸功於漠口鎮的那位年輕的法師領主。
若不是他對捷琳娜窮追猛打,逼迫其不得不現出真身狼狽逃命,恐怕連‘黑紗’伊莉瑞爾都要被矇在鼓裡。
來自無底深淵魅魔女王美坎修特的女兒,雅達並不認爲,她們僅僅只是來物質位面尋求刺激那麼簡單。
好在失落女士的大祭司‘黑紗’向他們保證過,至少在完成女神計劃之前,這位輝耀修女絕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輝耀修女捷琳娜穿着的是一件漆黑,緊身的黑色衣裙,帶着褶皺與滾邊的黑色天鵝絨內襯和貼身,筆挺的長袖外套,完美的襯托除了這位宛如清純少女那凹凸有致的身形,在袖口部分的鏤空花紋以及雪白的沉底則帶着一種華麗的韻味。
長達膝蓋的裙襬以及黑絲長襪更是爲少女纖細修長的雙腿,做出了最完美的襯托。
而在另外一側的桑比亞女大統領米拉貝塔則穿着顏色完全相反的白色裙裝,與捷琳娜那略帶奢華的服飾不同,米拉貝塔的衣服款式雖然與捷琳娜相差不多,但是在細微之處,卻是更加保守一些。
她的裙襬比輝耀修女的更長一些,而且衣袖部分也不是開放性的鏤空花紋,而是收緊,簡潔的袖口。
粉紅色煙霧縹緲,來自無底深淵的舞者們雙膝下跪,展開蝠翼,翹起纖細修長的尾巴,以頭觸地。
“你們跳得很好,小可愛們。”陰魂遊俠埃卡西亞微笑說,“難得欣賞到如此優雅動人的舞蹈,帶無底深淵的客人們去浴室,爲她們洗去風塵,再送上食物和酒水,然後像個受驚的小鹿一樣等着吧。”
早晚死在女人身上,雅達對自己這位排行老八的弟弟做出評價。
他這位既花心又癡情的弟弟,最近正在瘋狂追求貝戴蠻族的一名女野蠻人,還將其強擄到到薩克羅斯,試圖用真情打動她。
雅達實在看不下去,就將其偷偷放走,指引她想要活命的話,可以穿過廣澤,前往科米爾王國避難。
埃卡西亞伸出酒杯,讓僕從添滿,這酒甘甜濃烈,散發着卡拉圖大陸香料的辛香,比近來常喝的清淡的谷地精靈阿利安酒要好得多。
這位最會享受的弟弟喝完酒,又在盤子中精挑細選半天,最後拿了一片甜橙,咬了一小口,又噘起嘴脣,“好酸。”
“閣下是要甜食麼?”女大統領眸光流轉,輕聲詢問。
“不,甜食早就吃膩了,酸酸的水果和放蕩的魅魔纔是生活的調劑。”埃卡西亞又咬了一口,仔細地咀嚼後,才嚥下去,“米拉貝塔,最甜美的女王,我無法形容再次沐浴在你的榮光中是多麼喜悅,我至今還印象深刻的記得,你離開首都歐杜林時還是個孩童,可愛又迷惘,我一直都在擔心伱一路走進墳墓,到頭來卻發現你登上了王位,成爲桑比亞的女主人。”
“你能來看望我真是太好了。”女大統領微笑說,“再次見到你,令我無比歡欣,我的朋友。”
你纔不會信任我們,但眼下你需要我們,沒有我們,你也不可能被桑比亞的最高議會選舉爲大統領,雅達看穿了她的謊言。
“我不得不來。”老八的聲音慵懶倦怠,“遠在蘇爾坦薩,可怕的傳言就已經傳到了我的耳中,那些傳言讓我終日以淚洗面,聽說你差點就被科米爾的護國公殺死。你要知道,若你厄運纏身,整個世界都會黯然失色。”
雅達看到專注於書籍的艾格瑞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閣下對我實在關懷備至。”女大統領用甜美的嗓音說,“可惜我並非女王,只是個年輕女子,不懂治國之道,但最高議會的長老和智者警告我,要想保住桑比亞,就必須控制內陸,塞爾博、達爾倫,還有馬爾赫森。”
“你的內陸對我無關緊要,我只關心你本人的安危。”埃卡西亞傾身俯過桌子,“我們還是談談愛情、談談夢想、談談慾望和米拉貝塔吧,你是這世人最美的女人,我啜飲着你的美,神魂顛倒。”
女大統領看起來對陰魂遊俠的誇張恭維早已見怪不怪,“如果你神魂顛倒,恐怕是美酒的功勞。”
雅達眼角的餘光注意到,艾格瑞拉的手已經握住了自己的法杖,他下意識地朝着埃卡西亞相反的方向,挪了挪身體。
“任何美酒都不及你的一半美麗那麼令人陶醉,若是你真的離開,我的房間就會變得空寂猶如墓穴,浮空城蘇爾坦薩這座最偉大的城市帶給我的歡愉,也會像灰塵消散在嘴裡,你難道忍心拋棄我嗎?我相信你絕不是殘忍的女王,畢竟我這謙卑的遊俠就像一顆碎石,被你穿着珠寶高跟鞋的纖纖細足踏在腳下。”
“哦,行了吧。”女大統領不爲所動,她從桌上的碗裡揀了個櫻桃,扔到他的鼻子上,“我或許只是個年輕女子,但還沒傻到喜歡一個對水果盤比對我的身體還感興趣的男人,我可是看到你一定盯着哪種性別的舞者了!”
“轟隆隆!”
伴隨着一聲巨響,一顆碩大的火球在埃卡西亞與女大統領兩人之間炸裂,炙熱的氣浪將周圍的一切掀翻。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這裡。
“艾格瑞拉,你有病嗎?”消散的濃煙中,全身都是灼熱痕跡的埃卡西亞手忙腳亂的撲滅衣服上燃起的火苗,衝着持握法杖的艾格瑞拉怒斥道:“爲什麼每次都要壞我的好事,我這是跟你有仇嗎?”
“你影響到了我。”艾格瑞拉頭也不擡,言語輕淡地說,“這裡是公共場合,要想談情說愛就滾出去,看得出來你的小腦很發達,但是別把大腦的地兒都佔了。”
“你用火球砸我,還罵人?”埃卡西亞與艾格瑞拉保持着距離,惱羞成怒地指着他的鼻子說:
“這裡又不是你的陰魂塔,是個人都知道,舞會是休閒放鬆的地方,而你卻躲在這裡看書,你簡直就是不可理喻,我建議你,如果想要學習,就找個沒人看到的地方,滾出去!不要在這裡影響我們。”
“這麼多年,你還是沒變。”艾格瑞拉從椅子上起身,收起書籍,持握法杖,輕敲地面,用細若蚊蠅的聲音淡淡地說,“像你這種滿嘴甜言蜜語,像個舔狗一樣,說話完全不經過大腦思考的人,還真是可憐。”
“你什麼都不懂。”他擡起眼皮看了陰魂遊俠一眼,“看似說了一堆甜言蜜語討人歡心的話語,但實際上跟個只會動嘴巴的植物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你……”埃卡西亞尚未說完,安然無恙地從火光中走出來的女大統領,面色不善地衝艾格瑞拉說:
“既然如此,那我就麻煩你這種跟幽影共存活的魔法生物,生命力腐爛的半亡靈,離我們遠一點,我看你纔是什麼都不懂吧。”
“呵,我是生命力腐爛的半亡靈,那你們兩個又是什麼?”
艾格瑞拉輕哼一聲,看都懶得看女大統領和輝耀修女,“我可以認爲,你們就像粉刷過的墳墓嗎?看似外表美麗,實則內心只有腐肉和枯骨,說難聽一點,就是一羣故作清高的爛KD!”
“你……你說什麼?!”女大統領神色一惱,冰冷的眼眸中躍動出一絲微弱的電光,整個人的氣勢也驟然大變。
“算了,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你難道還想再被他罵一次嗎?”身旁的輝耀修女捷琳娜按住她的肩膀,說道:
“你要知道,這種人看似一副故作清高充滿睿智的老學究裝扮,其實心裡是最變態的,因爲他肯定是小時候在學習魔法的過程中,錯過了打架、追女孩,還有飲酒作樂的最佳時機,所以才整天裝出一副病態的模樣。可憐可悲啊。”
說完,輝耀修女帶着女大統領,消失在傳送法陣的光芒中。
“真他媽的晦氣!”
一旁的陰魂遊俠埃卡西亞也氣哼哼地甩了甩衣袖,轉身離去。
幽影劍聖奧瑞帕更是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去。
轉眼間,空蕩蕩的大廳,就只剩下雅達、艾格瑞拉和拉莫拉克三人。
“親愛的弟弟,你真的太厲害了。”拉莫拉克宛如一團幽暗的煙霧,飄到艾格瑞拉麪前,“實話告訴你,我早就看這兩個女人不爽了,罵得好!”
“誰是你弟弟?”
艾格瑞拉目光冰冷的直視拉莫拉克被煙霧環繞的身體,“老六,你在侮辱誰呢?你不知道嗎?你不但像個長舌婦一樣喜歡嚼舌根子,還要每天跟個骷髏似的在我面前扭來扭去,已經讓人很不爽了,爲什麼還要讓我聽到你那母地精一樣的叫牀聲。”
“艾格瑞拉,你別不識好歹。”拉莫拉克氣急敗壞地說,“你屬狗的吧,逮誰咬誰啊,沒看到我這是要跟你站在同一陣營。”
“同一陣營?呵呵,你那立場不定,被你殺死的兩個兒子同意了嗎?”艾格瑞拉用充滿嘲弄的語氣輕笑一聲,又轉過身背對着他,法杖敲了敲地面,淡淡地說道:
“有時間的話,就多照照鏡子吧,如果沒有你,還能讓誰來襯托世界的美,你不是一直都想不通自己的運氣爲什麼那麼差嗎?我建議你多照照鏡子好好看看就知道了,畢竟只要是金子總會發光,像你這種玻璃渣子,只會反光。”
話音剛落,他便與雅達一起通過傳送法術離去,只留下站在原地凌亂的拉莫拉克。
回到艾格瑞拉的陰魂塔,雅達終於忍不住勸說說道:
“我還是覺得,你的脾氣應該改一改,眼下失落女士的計劃已經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刻,倘若因你的話語得罪輝耀修女和桑比亞的女大統領,就有點不好收場。而且,你還跟老六一起負責維修浮空城的事務……”
“你什麼都不懂,雅達。”坐在椅子上的艾格瑞拉擡起手中羽毛筆,打斷雅達的話語,細語輕聲地說:
“你知道嗎?在我們諸多兄弟裡,你和德蘇得應該算是最老實本分的,但你唯獨缺少德蘇得洞若明火的觀察力,有些事情,絕非是你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比如說失落女士的計劃。”他接着說,“我並不認爲自己的言行舉止,會影響到計劃的成功,你的大哥瑞瓦蘭乘坐魔法船前往‘海盜天堂’布拉星,而女神的大祭司‘黑紗’伊莉瑞爾,更是親自負責破壞提凡頓魔網節點的任務,我們呢,只要修好浮空城就可。”
“浮空城能否修好,將影響着我們能不能夠拿下科米爾王國。”雅達言語鄭重地說,“若是沒有桑比亞軍隊的幫助和支援,就無法降低我們進攻科米爾的損失,況且,漠口鎮……”
“你是想說漠口鎮的法師領主得到了哈魯阿法師團的幫助,對吧。”艾格瑞拉言語輕佻地說:
“雖然哈魯阿人也自稱耐色後裔,但在帝國滅亡前夕,他們不過是一羣陸地上的平民,領導他們躲避災難的也是連耐色卷軸都沒見過的勞克瑪和一個整天只會唉聲嘆氣的巫妖,我去過哈魯阿,他們對魔法的敬畏和謙卑程度,讓我完全不用擔心。況且,我們還有浮空城和魔網撕裂的計劃,再退一步講,就算是天塌下來,還有個子更高的人去頂,關我屁事。”
“那拉莫拉克呢?”雅達詢問,“他已經開始動搖自己的立場,你爲什麼要拒絕?”
“因爲我是發自本能地厭惡他,就這麼簡單。”艾格瑞拉用不屑的語氣說,“你什麼都不懂,根本就不知道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我是什麼都不懂,但我可以洗耳恭聽。”雅達說。
“你想洗耳恭聽,我爲什麼要告訴你。”艾格瑞拉回答。
“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大概瞭解。”雅達沉思片刻,說道:“你們兩個之間的矛盾,無非就是從仲夏節的一場宴會開始的。”
“沒錯。”艾格瑞拉微微點頭,神色陰鬱地說,“那時,我們還住在卡爾薩斯領,我剛掌握一環法術,被拉莫拉克拉着一起前往地面村鎮,參加由太陽神阿曼納塔的牧師們舉辦的聚會。”
“宴會中,拉莫拉克用一首充滿侮辱意味的歌謠,讓奧術師與牧師之間的矛盾急劇惡化,結尾那句‘你放魔法的樣子像跳大神,所以肯定是個牧師’更是引發一場混戰。酒館棚屋被燒個精光,執法隊最後趕來調停,宣佈:牧師、我和拉莫拉克要共同爲這場破壞承擔責任,要擔責的還包括混亂過後,在田地後面的灌木叢裡找到的被法術迷暈過去的一位未成年的女孩兒。”
雅達沒有繼續追問,因爲他已經猜到最後的結果。
“雅達,你知道什麼叫人性嗎?”艾格瑞拉提着羽毛筆,對着羊皮卷軸沉默良久,突然擡起頭,莫名其妙地詢問道。
“你直接告訴我就行了。”雅達懶得猜想,他知道以艾格瑞拉的性格,就算是自己說出來,對方還會得出自己的結論,索性就不說了。
“在帝國還未滅亡時期。”艾格瑞拉嘆了口氣,放下羽毛筆,將羊皮卷軸推到一邊,神色中浮過一抹恍惚,彷彿回憶起了某些久遠的記憶,緩緩說道:
“有人預測到即將發生的災難和饑荒,於是她就告訴自己認識的朋友,要抓緊時間存糧,以備不時之需,那些人都以爲她瘋了,是個神經病,肯定是在搞陰謀論,後來災難和饑荒真的來臨,他們很快就因此斷糧,但是他們知道這個人家裡肯定有存糧,於是去她那裡搶糧,而且殺死了這家人。”
“你這是在暗指北極星女士布萊茜絲嗎?”雅達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出自己的猜測。
據他所知,艾格瑞拉曾經瘋狂地迷戀過這個大自己近千歲的女人一段時間,這是一名專精心靈領域的大奧術師,即便是對方年老色衰,精神恍惚,他也依然沒有放棄。
“沒錯。”艾格瑞拉說道:“在她陷入瘋狂與精神錯亂的那段時間,我曾有幸陪同我的導師卡爾薩斯一起前往過她的浮空城,才無意間得知這些信息。”
Wшw ¤тtkan ¤C〇 “北極星女士在理智清醒的短暫時間,對我的導師是這麼說的:不要向愚蠢的人預示災難,因爲他本身就是個災難,當你身邊全是愚蠢之人的時候,你再清醒也很難自拔。
沒有人願意心甘情願的承認自己的錯誤,承認自己的愚蠢,奧術師們都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法術真理更重要,可憐可悲的自尊和情緒,是阻礙自己獲得真理的最大障礙。當災難真的來臨時,愚蠢的人,並不會感謝和欽佩曾經預警的吹哨人,而是會更加惱恨他。”
“在這個時候……你突然提及這件事。”雅達用異樣的眼光注視着艾格瑞拉,語調中帶着一絲難以置信,“你該不會是預測到了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吧。”
艾格瑞拉是一名專精預言和幻術學派的影魔網導師,還是莎爾的傳奇牧師,在整個陰魂城,他的占卜之術,也是僅次於至高王的。
“我不知道。”艾格瑞拉苦惱地搖了搖頭,彷彿是個瘋子,“我也不想知道什麼,就當我是有感而發的吧。”
“那你對我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雅達好奇地說。
“沒什麼意義。”艾格瑞拉說,“這就好似凡人終有一死,爲什麼還要活着的意義,答案就是:沒什麼意義,就是爲了活着。”
“好了,我們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探討了。”
他恢復了原本的冷靜,專橫地打斷雅達的話語,神色認真地說,“據我所知,廣澤是整個儀式的關鍵點,我認爲,我們有必要派人防守。”
“若是派人防守,我們這裡豈不是空虛了。”雅達說出自己的擔憂。
他至今還印象深刻的記得,浮空城突然墜落的可怕教訓,他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這你完全不用擔心。”艾格瑞拉接着說,“豎琴手的領袖風暴和阿戈拉隆的巫師女王欣布正在準備進攻陰影谷,試圖將拉洛克從魔網之界趕出去,她們完全騰不出時間,沒有這兩位選民的幫助,漠口鎮的小領主肯定不敢來這裡。”
“正因爲如此,我才擔心廣澤出現問題。”他思索一會兒,說出自己的安排,“我決定讓老八埃卡西亞前往廣澤,並帶上傳送裝置,一旦遇到強敵,我們隨時可以通過陰魂塔,全部趕過去支援。”
“這自然是沒什麼問題的。”雅達微微點頭,又疑惑地說,“但是,你要知道,廣澤連通陰影位面的節點,連我們都不清楚具體位置,你爲什麼就肯定敵人會進攻那裡?”
“直覺。”艾格瑞拉平靜地說:
“我的直覺不會騙我,漠口鎮的小領主給我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知道提凡頓是魔網的節點,又是如何知曉隱藏神殿的位置。直到現在,整個提凡頓城都在他的高度警戒中,以至於連‘黑紗’伊莉瑞爾都暫時找不到可趁之機。”
“這樣一個人,我真的不敢保證他絕對不知道關於廣澤的事情。”他神色看起來冷靜地可怕,“所以,我還是決定提前做好防禦,有備無患。”
“我能夠理解你的謹慎。”雅達微微點頭,認同了他的看法,接着又道:
“但是根據漠口鎮傳來的情報,讓我得知,今天早上,我們親愛的小弟弟,消失了大半年時間佈雷納斯出現在漠口鎮,並且與這位領主一起消失在幽暗地域。”
“幽暗地域?這兩人去幽暗地域幹什麼?”艾格瑞拉困惑地皺起眉頭,眼神中微微浮過一抹異彩,喃喃自語道:“難道說……”
起風了。
雲層掠過月亮蒼白的臉,猶如競相奮力衝刺的戰艦,達到撞錘速度。
星星稀少而黯淡。
塞爾剛特海灣,無數長船沿海灘停歇,桅杆高聳,彷彿岸邊的森林。
桑比亞王國的女大統領米拉貝塔聽見擱在沙灘上的船殼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船上的繩索在風中嗚咽,旗幟喇喇飄蕩。
遠處深水海灣裡,停泊的大船上下搖晃,霧氣繚繞中,只能看見陰沉沉的影子。
在桑比亞王國,幾個世紀以來,塞爾剛特城和她的姐妹賽爾倫城,一直都是奴隸貿易的中樞。
維洪海域和巨龍海岸的海盜,會來此出售俘虜,世上其他地區的商人,則來此收購奴隸。
而如今,戰亂與浮空城的停靠,讓繁華的港口城市,變得死一般寂靜。
她與捷琳娜沿海岸行走,行在潮線邊,遠離營地與篝火。
“告訴我實情,捷琳娜。”女大統領說,“你到底跟伊莉瑞爾達成了什麼協議,我可不想讓自己的王國成爲陰魂城的炮灰。”
“這關乎到幽暗地域的一場變動,暫時還不能說。”輝耀修女捷琳娜輕聲回答,“我可以向你保證,桑比亞王國絕不會成爲陰魂城征服科米爾的工具。”
“你的保證對我來說,一文不值。”女大統領迎風而立,言語中帶着絲不悅,“我只想要一個準確的答覆。”
“這個答覆……我暫時還無法給你。”捷琳娜微微搖頭,目光落在西方的廣澤方向,“因爲我現在還在觀望。”
“觀望,你在觀望什麼?”
“觀望失落女士的計劃到底能否成功。”
輝耀修女眸子微微閃爍,低語道:“倘若失敗,我們就必須提前想好退路,決不能陪這羣瘋子一起殉葬。”
“該死,我的計劃馬上就要成功,竟然被艾格瑞拉強行中止。”她咬牙切齒地說,“一旦我們掌控埃卡西亞,就可以想辦法佔據一點主動權。”
“我聽說,他們的二王子雅達將埃卡西亞從貝戴蠻族擄走的一個女野蠻人偷偷放走了。”女大統領似是想起了什麼,若有所思的說,“我們……或許可以在這上面動動手腳,你意下如何?”
“她在哪?”捷琳娜眼睛一亮,來了興趣,追問道。
“正在逃亡廣澤方向。”女大統領回答。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