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族人期盼正統鬼王出現,一盼就是幾百年。 段簫等三人剛入金蠶境,們就已等不及,當晚便要舉行登基儀式,擁立雲之裳爲鬼界新君。
鬼族雖小,在六界中的地位卻舉足輕重,其族的分量,與仙或神不相伯仲。所以這儀式與祭天相連,自然十分隆重。
雲之裳始終難以適應身爲天命鬼王繼承人,就要升任鬼君的事實,總還想再拖延兩日,奈何仄邪盛情難卻,只好答應。其實那一位的擔心是,遲一兩天不打緊,可萬一夜長夢多,中間生出啥幺蛾子,這好不容易見到的希望,就又要落空了。
日落之時,雲之裳被帶入納木措爲他安排的寢殿,由兩名鬼女伺候着,進入冒着溫泉水的湯沐閣沐浴更衣。
湯沐閣裡光線幽暗,華麗的山石間蒸汽繚繞,與嵩山頂的仙境頗有幾分相似。
他浸在灑滿鮮花的湯池中,背靠光滑的圓石,聞着陣陣幽香,回想尚還是嵩留仙時,站在山巔遙望凡塵的感受,止不住苦笑着輕吟:“世事消銷,不復明瞭,唯我清風一笑。雲之裳啊雲之裳,你愛了一輩子五彩的衣裳,最後卻要將一縷幽魂,永遠罩入一層黑紗。早知這日子來得如此快,又爲何不先回趟嵩山,再多望上一眼……”
入夜,當他再度出現在公衆視線裡時,人們現他所珍愛的雲絲錦衣已被換下,此時着的,是一件烏黑的錦袍。
這就是鬼王王袍,整件袍服上下連襟,邊鑲制工極爲精緻的金絲鎖邊。腰間是一條鬼手爲扣的明黃玉帶,恰到好處地纏繞上他纖腰。爲壓袍擺,一道暗紅色絲絛專門垂下,懸以骷髏頭形玉佩壓重。
他素來長垂腰際的黑,也被高高盤起,一隻漆黑的玉簪,取代曾經風情萬種的萬花簪,端正地穿而過。
如此鍾愛雲絲錦衣之人,爲保他族最後一線命脈,不惜放棄曾經擁有的一切,由仙人淪爲鬼魂。這種千秋情義,如何能不叫人讚賞?
不過此刻在靈宣洛與段簫心中,泛起的卻是悲涼與不捨,二人不約而同地轉身,悄然擦拭着不停落下的淚水。
子時是傳統鬼族規定的,一天中開鬼門的時刻。但凡鬼人,只有在這時才能離開自己的居所,去世間活動。
當初鬼族把這開門時間立爲常規,只因鬼碰不得日光,而他們在金蠶境裡無此禁忌,且神族人從達瓦央吉那時起,又對他們報以深切的同情,從未將他們當外人看,所以這規矩早已自行廢止,鬼人在這裡隨時都可以出門。
不過鬼王的繼位儀式須於子時舉行,這一神聖的鬼族律法是任何時候都不能破的。
等一切準備妥當,剛好子時到,雲之裳拖着長長的袍擺,走上了燭火通明的祭壇。
祭壇正中,一塊巨大的圓形臺基注滿黑水,水上一道烈焰門熊熊燃燒,象徵地獄之火重燃,從此六道有主,鬼魂不可再在生與死的通道中自由來往。
雲之裳走到烈焰門前,鬼身晃動兩下,便由實變虛,成了一道帶有黑色玄光的幻影。他雙臂揚起,將火焰撥向兩邊,再順利穿過去,站到了黑水祭臺的另一邊。
剛一穿過來,他的身體又由幻影變實,等意於已推開鬼族大門,闊步而入,從此接過統領權杖,將帶領鬼人走向興盛。
仄邪虔誠地匍匐在地,黑油油的尖腦袋前,放的是裝有鬼王印信的檀木盒子。他煽動一對鬼耳,聽到雲之裳已推火焰門進入,就直起上半身,將檀木盒高舉過頭頂。
雲之裳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靜靜立定,然後仄邪起身,他反而俯身拜了下去。
仄邪面向寶藍的蒼穹,手捧檀木盒唸唸有詞,似在向天祈問。
觀禮之人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見一顆帶有明亮光尾的流星,從天際劃過,如團跳動的火苗,直落向黑水祭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