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啊!一個崇拜魔鬼的阿勒曼尼人!…”
聽到“阿勒曼尼人”的稱呼,貴族學者馬丁臉色驟變,瞬間就確定了驚呼者的身份,一定是個操羊的卡斯蒂利亞人!
在這個中世紀的晚期,不同的歐陸語言,對於“德意志諸邦人”的稱呼差異極大,大到一聽就能知道對方的來歷。
像是德意志諸邦以西的西歐,包括法蘭西、阿拉貢、卡斯蒂利亞、葡萄牙,都稱呼“德意志諸邦人”爲“阿勒芒人”、“阿勒曼尼人”,“阿拉曼尼亞人”!這個稱呼的來源,則來自於西羅馬崩潰後,佔據德意志地區的日耳曼阿勒曼尼部落。
南邊的意大利各邦,則在稱呼“日耳曼地區”(Germany)的同時,用了拉丁化的“條頓人”(Tedeschi),一定程度保留着羅馬記憶的傳承。東邊的東歐各國,則習慣於斯拉夫語的“尼姆西人”(Niemcy),即“不會說話的啞巴”。而德意志諸邦自己,則自稱“德意志人”(Deutsche),“屬於部族的人”!
至於後世大名鼎鼎的“日耳曼人”稱呼,來源自古老的羅馬巔峰時代,也從來不單指“德意志諸部”,更包括各種入侵的蠻族族羣。而隨着古羅馬覆滅後,這個泛指的、帶有貶義的稱謂,也自然就從“蠻族”建立的歐陸各國口中消失了。而等到它再一次被挖掘出來,重新賦予特殊的種族含義,則要等到五百年後,一個落魄畫家的登場…
“上主見證!我是神聖羅馬的貴族,是紐倫堡議會的貴族!我請求獲得應有的貴族待遇!…仁慈的西潘古領主,懇求您,給予我應有的仁慈對待!我的家族會派人過來,爲我支付應有的贖金!…我的岳父,是葡萄牙王國的亞速爾總督,他也會派船隊過來,重金贖回我的!…”
“聖母啊!請幫助我,向這位西潘古酋長翻譯!朋友,卡斯蒂利亞的朋友!等我的家族贖回我,也一定會給你一份滿意的報酬!…”
在片刻的震驚後,學者馬丁立刻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他迅速切換到了卡斯蒂利亞語,識時務的放低姿態,一臉焦急地大聲呼喊。而修貓鷹饒有興趣的,讓紅髮茶波的兩位水手長巴託梅洛和恰楚,也就是“阿梅”和“阿狗”,來翻譯這個“邪魔貴酋”的話。
“一個阿勒曼尼大部落的貴族?他在港口大部落的船上,卻是另一個大部落的人?這兩個大部落相隔數千裡,彼此並不接壤?真是奇怪,這是怎麼聯繫上的?…看起來,東海大陸的邪魔大部落,互相間的接觸很緊密啊!…”
“他說什麼?他要支付贖金,來換回他自己?…哈哈!‘贖金’?他的部落,能出多少‘黃金’?王國從不缺黃金!王國缺少的,是之前那樣的武器盔甲,是雷霆的大小法器,是四足的騎獸和耕獸!…嗯?他說什麼?只要能和家族的船隻接上頭,無論武器盔甲、火炮火槍,還是馬匹和牛羊,都好商量?…”
聽到學者馬丁的信口許諾,修貓鷹眉頭揚起,臉上有那麼一瞬的興奮。他其實並不指望,真的和邪魔船隊進行什麼“贖金交易”。但要是能有辦法,把邪魔派來接觸的船隊,引誘到指定的、能夠提前準備的戰場上…那麼這些抵達的白膚邪魔,一個都別想逃!
然而,當問到具體什麼時候,會有“邪魔船隻”前來,出現在哪裡時?學者馬丁卻支支吾吾,什麼都確切的許諾,都給不出來了!
畢竟,這一次葡萄牙探索船隊出海,本就是九死一生,這才摸到這個“野蠻狡詐”的土人王國。而眼下,他一方面不確定,布魯諾能不能活着返航。而另一方面,即使對方活着返回葡萄牙,會如實稟告他的被俘嗎?恐怕也很難說!以那幫船長水手的邪惡尿性,必然會選擇一個責任最小的說辭,比如報上他的死訊…
贖金贖金,若是他的家族,都得不到他被俘的消息,那又哪裡會有贖金呢?而哪怕,家族真的得到了他的消息,隔着萬里的大海,真的會有人不惜生命的風險,過來土人的王國贖他嗎?要知道,他還有能夠繼承財富的兄弟…
這一刻,學者馬丁完全沒有信心,臉色也變得灰暗。而修貓鷹審視了會“金髮邪魔貴酋”的表情,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
“主神見證!這個金髮邪魔在撒謊!沒有人會來贖他…他不是葡萄牙港口大部落的貴族,在部落中也沒那麼重要!他最後的下場,估計會被港口大部落放棄!…”
“把他帶下去吧!給他好好洗一洗,喂兩頓飽飯!…等到船隊返回鐵灣鎮,就會舉行一場盛大的主神祭祀!…而到時候,這個邪魔貴酋,和另一個被俘的邪魔勇士,就是最完美的主神祭品!…”
很快,水手長恰楚就咧嘴大嘴,笑嘻嘻的,把祭司大人的話複述了一遍。他甚至還當着學者馬丁的面,表演了茶波之前恐嚇他的說辭。
“祭司大人說了…你是獻給主神的祭品!在獻祭之前,會讓你吃好喝好的!…”
“什麼?你問啥是祭品,啥是獻祭?哈哈!你看這個貝殼,它就是你!而獻祭就是…像撬這貝殼一樣,把你一刀兩劃開,掏心掏肺!咔咔咔咔咔!…”
“!!”
在學者馬丁驚駭的注視下,水手長恰楚一把掰開了貝殼,掏出裡面的貝肉,直接塞入了嘴中!然後,他一邊笑着用力咀嚼,一邊發出“咔咔”的聲響,就像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狗!
“啊!不!!你們不能吃我!不能吃我!!我是神羅的貴族,要獲得貴族的待遇!我是貴族啊!!…”
這一刻,面對描述中如此可怕的結局,面對“魔鬼的土人”,學者馬丁想象中的恐懼,正飛快地擊垮着他的理智!只是片刻的對談後,他就被兇殘的恰楚,直接嚇得渾身顫抖,甚至溢出了淚來!
“不!你們不能這樣!…我是神羅的貴族,我是葡萄牙宮廷的學者!…我不僅有很多很多的財富,我還有很多很多的知識!…對!你們一定會需要我,需要我智慧的頭腦!…”
“哈哈!吃的就是你這樣的貴族,你這樣的老爺!…說起來,在海上飄了那麼多年,我殺了那麼多人,還沒宰過這種細皮嫩肉的貴族老爺呢!…”
“嘖嘖!維齊洛波的聖父啊!他和冒牌的哥倫布不一樣,可是一個真正的貴族老爺!…沒想到,這樣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也會嚇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啊?!不知道真到了獻祭的神臺上,他又會嚇成什麼樣子?不會連尿,都要嚇出來吧?那場面,可真是難看哦!…”
水手長恰楚和巴託梅洛一人一句,揮舞着鋒利的彎刀,恐嚇着這個難得的神羅貴族。作爲天主世界最底層的水手,他們的心中從不缺殺戮的殘忍,更不缺對於世襲貴族的嫉妒與仇恨!
要知道,在歐陸世襲貴族們的眼中,上層貴族與下層平民天人相隔,他們螻蟻一樣的性命,不過只值十幾到幾十個銀幣的賠償而已。而現在,無論是否是被迫,他們終於從天主世界森嚴固化的傳統秩序中,徹底逃脫了出來!
此刻,他們投靠了強大凶蠻的土人王國後,手中銳利的彎刀,面對天主世界的貴族時,不會比一百四十年後吳橋兵變時的叛亂明軍,面對之前高高在上的望族鄉紳時,要手軟哪怕一毫!…
“不!我是真正的貴族,你們不能殺我!…仁慈的上主啊,求求你們!…我是個有用的學者!…不要吃我…嗚!…”
“嗯?!這個金髮的邪魔貴酋,看起來白白淨淨,一點都不能打?…他似乎比之前抓到的‘虔誠教士’,還有這次抓到的那什麼‘勇武騎士’,都要軟弱許多啊!…”
修貓鷹眼神閃動,看着嚇到崩潰的學者馬丁,明顯若有所思。他耐心的等了片刻,直到兩個水手長恐嚇完,才沉聲問道。
“阿梅,阿狗!這個怯懦的邪魔,還交代了什麼?…”
“啊!祭司大人!這個傢伙剛纔說…他是個聰明的學者!他願意用自己的腦袋,爲您和強大的王國效力!…”
“嗯?懂很多東西的、腦袋聰明的學者?…他是個學者?!…”
聞言,修貓鷹眼睛一亮,臉龐也生動了起來。他沉吟了會,盯着嚇壞了的馬丁,一字一句的問道。
“你說,你是個學者?…主神見證!我現在正好有個棘手的問題,要考驗你的智慧!你們的那門8磅炮,掉在了這片海里,很深很重,沒法撈上來!…”
“你要是能有辦法,把這門炮撈起來!那我就認可你學者的身份,認可你的智慧,讓你爲王國效力!…”
“否則的話,欺騙主神的下場,可不僅僅是獻祭那麼簡單!…阿狗,把我的話,原樣告訴他!”
“是,大人!…Foda-se!祭司大人說了!你要是能撈上8磅炮,就饒你一命!要是不能…那就把你燙了毛洗乾淨,‘咔咔咔咔咔’,殺羊一樣的宰成五段,再掏心掏肺,完了再‘咔咔咔咔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