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祁看着杜小小，一字一頓道：“我相信事實，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沒辦法相信杜小小，因爲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到了，如果只是一個人說，他絕對不會相信，可是所有下人都看到了，他怎麼能不信。如果他不信，那麼金沙沙所承受的恐懼又算什麼。
他對金沙沙沒有感情，但是她救過他，現在無怨無悔的跟在他身邊，還遭受了這樣可怕的事情，沒有感情卻有惻隱之心，還有一點複雜的心情，他要了金沙沙，金沙沙也是第一次。就像是拿走了女人重要的東西就要對她負責一樣，顧天祁覺得他理應分給金沙沙公正，也理應爲護着她。
而且杜小小也沒有讓他包容的理由。現在的她雖然這樣纖細柔弱，需要人保護的樣子，實際上她卻根本不需要他的保護。
嗯，就是這樣，即使自己溫柔的把她抱在懷裡，即使保護她，即使相信她，又有什麼用處，她……都不需要。
杜小小垂下了頭，沒有辯駁什麼。如果一個人不信任你，你解釋的再多又有什麼用。
他不相信她啊，真的不相信她。
沉默許久，杜小小才聲音平平的開了口：“我會道歉的，身體好一點就去道歉。”
心痛到已經不會痛了，身體微微顫抖，不是因爲他的話而悲憤，而是不自覺的反應。
胃部習慣xing的痙攣着，神經緊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顧天祁只剩下這種神經質的情緒了。
對他的感情已經絕望了，那曾經渴望愛情滋潤的花朵，漸漸的枯萎，根也壞死了。
顧天祁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怎麼也找不到話來。
杜小小沉默的低着頭，視線也沒有看向他，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一樣，顧天祁站了一會兒，說了句：“早點休息。”之後就走了出去。
房間裡只有杜小小一個人，擡起頭看着窗外，杜小小想了許多許多。
這麼多年的生活，以及未來。在她的腹部孕育着一個生命，這是個她只要和顧少祁說一聲就會消失的生命。
這個孩子沒有父親，他的父親絕對不會欣喜她的存在。
這是個意外，她吃了避孕藥，卻還懷上了的孩子。
這是一個年輕的她和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的孩子。
杜小小知道自己不該要的，現在拿掉是最好的選擇，對身體也不會造成任何的負擔。
她做了這麼多，要的就是徹底的自由，從顧天祁身邊離開，回到自由的生活中去，經過這一次的事情，顧天祁絕對不會再打擾她了。她都計算好，一直忍受到最後親手結束掉一切，卻偏偏被這個孩子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她還有等待她的朋友，還有等待她的家人，單親母親並不好做，懷胎十月好辛苦，帶孩子也好辛苦，她真的不可以要這個孩子。
可是……閉上眼睛，眼淚卻從眼角滑落出來。
她彷彿聽到了兒童時母親溫柔的聲音：“我的天使，感謝你降臨到這個世界上。”
天使，母親總是說她是天使，她小的時候以爲所有的孩子都是天使，一直到現在，她也會想如果自己有了孩子，那一定是一個天使一樣的孩子。
自己和顧天祁的孩子……
如果是男孩的話一定會有雙漂亮的桃花眼，一頭動人的黑髮，也會有xing感的薄脣，會像他多一分。如果是女孩的話，會像自己嗎？
這樣的想法不斷的冒出來，杜小小不爭氣的哭着，輕輕撫摸住腹部，再也下不了狠心了。
這會是一個天使一樣的孩子，即使她吃了避孕藥，即使從樓梯上摔下來，他也堅強的存活了下來。
他應該很渴望這個世界，也會渴望着和她相見吧。她沒辦法不要他……
漆黑的夜晚，杜小小獨自垂淚，珍珠一樣的眼淚滾落下來，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她並不知道，自己吃的那些避孕藥都是假的，也不知道最初的時候顧天祁有多麼希望她能有個孩子，這樣好拴住兩個人，把兩個人緊緊的拴在一起。
而顧天祁也不會知道，杜小小獨自守着這樣大的一個秘密，就在他對她冷言冷語毫不關心的時候，獨自決定了要守護肚子裡的孩子，那個他們的孩子。
聖誕夜又下了雪，安靜悠揚的聖誕歌飄蕩着，顧天祁坐在金沙沙身邊，握住她的手顧天祁溫柔的給她拉上被子。
“睡吧。”
金沙沙看着他，視線裡有盈盈的水光：“天祁，別離開我。”
顧天祁點頭，溫聲道：“我會陪在你身邊的，別怕。”
金沙沙咬着脣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顧天祁看着自己握着她的手，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有些複雜，他記得……似乎在很久以前，這雙手也握過杜小小的手，心霎那間痛徹。
以爲會牽手一生一世的人，最終不知道在哪個地方就放了手，到底他們是誰錯了，在哪裡錯了。
顧天祁想着，那麼一坐就是**。
第二天因爲金沙沙的撒嬌，顧天祁不得已請了假，所以當顧少祁和nainai一起到來的時候，顧天祁的臉色有些難看。
“你來做什麼，這裡不歡迎你！”警惕的看着nainai，顧天祁冷聲道。
nainai嚴肅的面容全是冷漠，冷聲道：“我是爲了杜丫頭來的，和你沒有關係。”
顧少祁扶着nainai，對顧天祁道：“你放心，你的金小姐nainai沒有興趣，只是來看小小的病情。”
顧天祁被噎住了，一時間無從反駁，顧少祁扶着nainai向樓梯上走去。
自始至終nainai都沒有正眼看過顧天祁一眼，顧天祁的內心裡覺得有些怪異。
說到底他之前也和nainai一起度過了很多年，父母去世以後她雖然面上冷漠，眼裡也總是愧疚，而現在她卻看都不看他一眼。
總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改變，而這種改變怎麼叫他並不好受呢？就好像是一直被人關注着，卻忽然有天不被在意了，很不舒服。
然而他應該根本不在意這個老女人才對，一定是錯覺！
“nainai，您怎麼來了。”nainai走到房間的時候，杜小小正好吃過了早餐，看到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下人把餐盤拿了下去，顧少祁多看了兩眼，發現被吃的還蠻多的，心裡稍微放心了一些。
扶着nainai走過去在杜小小身邊坐下，顧少祁道：“我在外面，nainai你和小小聊吧。”
nainai點了點頭，顧天祁轉身出了房間，房間裡只剩下了杜小小和抓起杜小小的手，顫抖的撫摸：“怎麼傷成這個樣子，你也不好好的愛惜自己。”
杜小小揚起笑臉安慰道：“nainai我沒事，只是個意外而已，養幾天就好了，對不起nainai，昨天還沒來得及親自對您說聲生日快樂。現在說希望不晚，nainai，生日快樂。”
nainai嘆氣，心疼的看着她道：“你這丫頭，到底爲什麼在這裡要吃這種苦啊。”
杜小小低着頭，有些自嘲：“這大概是命運吧，命運這種事情不好說的。”
nainai想了許久，纔對她道：“丫頭，nainai已經沒有孫子了，你雖然和nainai沒有血緣關係，但是你是個好丫頭，nainai知道，別再受這種罪了，不管那小子變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了。我也這麼老了，死前能遇見你這麼個孫女，已經值了。”
杜小小擡起手按住***手，有些倔強的堅持道：“nainai，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我想再堅持幾天。nainai，他很有能力，我知道nainai一直想把顧氏託付，可是他不會自己拿，但是現在有辦法讓他自己拿，顧氏也可以安心的交給他了。而且啊，nainai，我已經想到了讓他醒悟的方法了，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好。”
“胡鬧，你這身子再等什麼，nainai說了不用了，你已經做的夠多了。”
杜小小揚起了笑臉，依戀道：“他沒有我也可以得到幸福，有了想守護的人，人就會變好。如果***身邊能有人陪着就好了，親人在一起纔是最幸福的。我已經來不及了，但是nainai和他還來得及。***日子還很長，辛苦了一輩子，希望您以後的生活會更加自由輕鬆。”
等到了死亡將一切都帶走，那就太晚了，她能力有限，也不是什麼聖母，但是有些事情如果她能做到的，她就會去做。
nainaicao心了一輩子，現在握着顧氏的大權早就不想做什麼了，只是還放心不下而已。貿然託付給顧天祁，只會招來他的報復，親手從丈夫那裡繼承下來，並加以守護的家業，nainai不會冒險。所以到現在了，這個老人的生活，還只是那個顧家老宅。
nainai承受的太多太多，她想力所能及的幫上一些，在心裡她早就拿nainai當成自己的nainai看待了。
因爲nainai，是個既嚴厲又溫柔的人。
杜小小和nainai聊完之後，顧少祁送走了nainai又回到了房間，給杜小小做了全身檢查之後，顧少祁坐在**邊問道：“怎麼樣，決定了嗎？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應該不太樂觀，我指的是精神上的，你現在太壓抑了。”
“已經不能再繼續呆在這裡了，對嗎？”
顧少祁凝重的點頭：“你的精神創傷來自顧天祁，他不斷的對你傳遞負面影響，你現在一被他刺激就胃痙攣，渾身冒虛汗，再這樣下去，遲早瘋掉。”
杜小小輕笑，深深的呼出一口氣，轉頭看着窗外，天空是那樣的藍，水洗一般非常動人。
“我很久都沒有看到這麼藍的天了，這麼長的時間，我總記得外面的天空是灰色的。少祁，我做了決定。”